第十六章【女人湯（七）】
土匪頭子完全沒想到手下弟兄們把他賣了個一乾二淨。平日里有什麼好處自己沒不想著他們，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有錢一起搶……咳咳咳……過分了過分了！才被問了三五個人，過往幾十年的惡事都被他們抖了個底朝天！
不止土匪頭子沒想到，陳遼也沒想到這些人如此不堪一嚇，如此不講義氣！更沒想到他們造了那麼多的孽，除了江東陳氏，死在他們手裡的百姓粗粗一算，也有百餘人！
一怒之下，將這群惡人全砍了腦袋。又手書一封，將他們做的惡事一件件全羅列了出來，落款江東陳遼。隨後起身到了昆嵛山尋法空去了。至於當地官府怎麼處理這件事情，他已經不在意了。儘管很久之後聽說，夏世祖派了欽差大臣親自過問此事，後來調查得知此案事出有因，便不再過分追究陳遼的責任，僅按照夏律「祖父母、父母為人所殺，而子孫擅殺行兇者，杖六十。其即時殺死者勿論。其餘親屬人等被人殺而擅殺之者，杖一百」這一條例，對其杖責以示懲戒。這些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彼時，他已經成為了無名道觀的法了道長，法凈口中殺人如麻的粗人。至於法空觀主怎麼看他，眾人表示，並不知情。只知道，法空觀主並沒有給他安排具體事務，他日常混跡文瀚堂，更多時候是在昆嵛山採藥，觀中藥材和丹藥多出自其手。觀中弟子除了知道這些，再就是知道自己家的這位道長，從不收徒，卻異常護短。每次弟子們受了傷去求葯，必然得被法了道長打破砂鍋問到底地詢問到底是如何被何人所傷，一邊罵著弟子們不爭氣，一邊指點他們攻擊套路，甚至有時候得知別人以大欺小，會偷著出去給小弟子們報仇。反正打傷了別人，也有自家觀主善後。好在這法了道長從不倚強凌弱，並沒有給無名道觀捅了多大的簍子。
「那舒筋活血露可是我自己提煉的。是不是很管用？」法了頗有些得意洋洋，畢竟眼前的兩位後輩可是葉仙人的徒弟，而葉仙人醫術了得，他倆近朱者赤，應該也有不少見識。得到這兩個小朋友的認可也意味著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和葉仙人相提並論。倒不是說他認為自己比不上葉仙人，實在是那法凈太無聊，一天天除了說自己是個殺人狂魔，就是瞧不起自己的煉丹術了，整日拿葉仙人來打壓自己。他自己都不會煉丹，憑什麼看不起自己？
小師弟點點頭：「確實。」
「跟你師父相比，如何？」
「額……我對我師父才剛開始了解，這個還是得問師兄。我沒有發言權。」
法了道長看向師兄：「你看怎麼樣？誰的好？」
「這個嘛！法了道長，你看，我又沒用過你的葯，所以我也沒有發言權。」
法了看著眼前這兩年紀不大但是挺會不得罪人的小傢伙，伸出手指點了點他們，笑道：「你倆夠可以的。那咱換個問題吧。那你——這位小師弟，你能告訴我，你怎麼知道女人湯的嗎？還有，你要去女人湯幹嘛？」
師兄弟二人目光還沒來得及交流，又被法了道長打斷：「你倆別眉來眼去地交流了，兩大小夥子幹啥呢那是？！這個必須得有發言權！對了，二層沒別人，就咱三。不用擔心別人會聽到！」
「師兄，好像師父也沒說不能告訴別人是吧？」
師兄點點頭：「那你說吧。」
小師弟略一思索，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倒給了法了道長。起初他還有點兒害羞，畢竟是他闖禍在先，這樣把自己的錯誤明晃晃地擺到別人面前，任他臉皮再厚，他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講到山谷里的女人湯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放下了心中的不安，毫無芥蒂地跟法了道長講了他從師父口中聽來的關於女人湯的傳說。
有那麼一恍惚的時間，他甚至覺得其實不是為了去找藥引才要去女人湯，而是女人湯本身就吸引著自己往那裡去。
法了道長聽完他的這一番表述，沉思半天，方才抬起頭：「你這個小傢伙沒騙我吧？」
「我騙你幹什麼？」小師弟心中暗暗嘀咕：道長您那一臉大鬍子一看就跟劊子手一般，凶神惡煞的，我是不要命了敢騙你啊！再說，騙你有什麼好處？
「觀主的身體……我怎麼不知道？」法了道長心有疑惑，不由小聲說道。
「道長您說什麼？」
法了道長按了按眉心：「算了。既然遇到了你們，也算是我們之間有緣。既然如此，何不彼此成全？你們兩個小朋友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說完沒等兩個小朋友說話，他就站起身來不見了蹤跡。
師兄弟二人還沒對他的來去無蹤發表完彼此的看法，法了道長又迅速回來了。
「拿好。」他把一包東西丟進師兄懷裡，「到了谷里晚上休息的時候，就把這些東西撒在營火里，一包可以撐一宿。」
「這是什麼？」小師弟從師兄懷裡掏出東西，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有點兒臭啊。」
「什麼東西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不會害你！」法了道長說著又遞過幾個小玉瓶，「這幾瓶葯你們收著，到時候可能會用上。哦，對了，用不上回來記得還給我！」
「法了道長，這無功不受祿，我們平白無故拿您這麼多東西，不太好吧？」師兄打掉小師弟試圖伸上前接東西的雙手，「我們回去得被師父罵的！」
「你倆還會怕被罵？尤其你這小師弟！如果是怕被你師父罵的人，早就收手不欺負我們道觀的了！哼！」法了道長白了二人一眼，「不是白給你們的，別緊張，也別得意。」說著又遞給二人一塊玉簡，一個三寸見方的木匣子。
「這都是什麼啊？」小師弟又忍不住，接過東西，還沒打量是什麼，就先開口問道。
「玉簡里是我之前去谷里採藥的時候記錄的路線圖，還有在裡面遇到的一些草藥和獸類的相關筆記，可能對你們有所幫助！」
「什麼？你進去過女人湯？」這消息對兩個小朋友來說，無疑是重磅爆炸消息。畢竟在師父嘴裡說出來的女人湯，那是一般人，不，是神仙也不一定能進得去的。眼前的這位道長，他們雖然看不出是什麼修為，但是應該不超過五星玉衡階。聽他那口氣，他進去得輕輕鬆鬆，什麼禁制什麼瘴毒的，對他好像並沒有什麼影響。這確實超出兩人的見識範疇。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沒進去過女人湯！我只是進去過那個谷！」法了道長嘆口氣，「其實我是懷疑到底有沒有那個女人湯的。我去谷中很多次，自我感覺是轉遍了整個谷，也沒見過什麼女人湯，哪怕連個牛蹄大小的水灣我都沒見到過。」
「師父說有禁制的。您沒遇到過？」
「沒有。」法了道長搖搖頭，「我們一行四人也一起去過。奇怪的是，我確實什麼也沒遇到，輕輕鬆鬆就進谷了。觀主和你師父他們卻被擋在路口。但是我並沒有看到過什麼溫泉之類的。我甚至有那麼一點兒懷疑《荒經》是不是有誤？不過不太可能。從目前已知能驗證真假的消息上來看，只要《荒經》里有，而且能被證實的，都是真的。所以一定有問題。」
「看來，似乎跟修為也沒有關係？」
「這個問題我們幾個老傢伙確實沒研究出啦。肯定有限制，但是怎麼限制的，我們能力有限，具體看你們兩個了。」法了繼續說道，「不提這個，這個木匣子你們也要帶好。看到我玉簡最後的那個東西，一定抓住給我放在這個匣子裡帶回來！這就是我提出的要求。」
「兩個問題。第一，你們這些老傢伙……嗯，對不起，老前輩都沒有研究出來，怎麼就覺得我們兩個能力可以的？」
「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你這長么大不知道？」法了道長很鄙視小師弟的問題。
「那好吧。第二個問題，你要我們抓的這個……看起來像一棵草？不過根莖看起來更肥碩一些。」小師弟在腦海里仔細搜索剛才看到的圖案，「肉肉的，好吃嗎？」
話音還沒落，法了道長趕忙打斷他：「祖宗！別吃！我的天！讓你們幫忙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他趕緊把玉簡從小師弟搶回來，咬咬牙有塞給師兄：「你！這個任務交給你！這是你們拿我東西的回報！」
「可是我們並沒主動說要你的東西呢。」師兄更不是一個會吃虧的人。
法了道長呼出一口長氣，平靜半天心態：「那不重要！我也沒說一定要回報！你們遇到的話順手幫忙抓回來。可以嗎？」
「順手？」師兄帶了一絲懷疑，「確定不是必須？」
「確定啊！我的天啊！葉三石是怎麼收了你們兩個問題兒童的？」
「他願意。」小師弟插話。
「好吧。好吧。我重複一次，看到它就務必一定給我抓回來。不能吃掉！明白了嗎？」他指指師兄，又指指小師弟，「你務必要看住他，別讓他嘴饞偷著吃了。」
師兄點點頭：「原來其實真的可以吃啊。」
看他明顯想直接抓到東西就丟進小師弟嘴裡的表情，法了道長忍不住想殺人！他在心裡默念了無數次「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方才忍住心中惡魔，可又一想——不好！我一個道士念的什麼阿彌陀佛？！都怪這兩個小傢伙，算了！我閃人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