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女人湯(六)】

第十五章【女人湯(六)】

「什麼?」師兄弟二人大吃一驚,尤其是小師弟,似乎已經忘了手腕上的疼痛是拜何人所賜,這時候直接從師兄身後跳出來,獃獃地看著眼前的長須髯男人。

半天師兄才苦笑著開口:「您真的是法了道長嗎?」

法了道長「嗯」了一聲:「怎麼?你倆這是什麼表情?看樣子聽說過我的名諱?」

兩人「呵呵呵呵」乾笑不語。

「哦!看來聽說的是我殺人如麻的一面。」

兩人繼續「呵呵呵呵」乾笑。

「過來!」

師兄稍稍一愣,趕緊閃到一旁,幫忙抬起小師弟受傷的手腕,嘴巴里神叨叨:「道長,您下手輕點兒!我師弟還小呢!」

法了道長一臉不可思議:「不像我們無名的人。你倆是葉仙人的徒弟吧?不是說大徒弟沉默寡言,小徒弟才整天廢話連篇?」一邊說一邊往小師弟手腕上抹葯。

小師弟咧著嘴直哆嗦,不知道是疼的還是被氣的:「法了道長,沒有經過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您都不了解我怎麼能上來就說我廢話連篇呢……哎喲,疼啊!您輕點兒!」

「嘿嘿。看不出,定力可以啊小夥子!我這都上了五分功力了,你才扛不住喊疼。」

小師弟撇撇嘴:「誰知道您是不是故意弄疼我的?」

「我故意?」法了大笑,「你自己看看!」

「嗯?淤青消了!師兄你看!」

「你再活動一下手腕,看看疼不疼了!」師兄也是滿臉驚喜。

小師弟按了按之前淤青的位置,不疼。又活動了一下手腕,還是不疼。

於是他諂媚地朝法了道長拱手笑道:「多謝道長。不對!是您受傷我的!我應該說謝謝法了道長的葯!」師兄也作揖向道長致謝。

「哼!剛才不知道是哪兩隻小猴子一聽說我的名字,就嚇個半死!」

「哪兒有猴子?我怎麼沒看到!師兄你看到了嗎?這文瀚堂怎麼會有猴子?」

師兄笑著搖頭:「我也沒有看見呢!」

「行了!」法了道長擺擺手,「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我!殺人如麻又如何?難道我殺的不是壞人嗎?」

「道長您誤會了!」師兄解釋道,「我們剛到無名道觀的時候,確實聽觀里的弟子們說過您的威名。倒不是說您殺人如麻,而是說您護犢子!說來不怕您笑話,我小師弟之前和觀里的弟子多有爭鬥!」

「我明白了!他們打不過這小傢伙,所以就把我搬出來了是嗎?」

「確實是這樣。說的次數多了,但是一直沒見您露過面!」

「護犢子那是對外!觀內弟子打架就打架,我可不會偏袒誰!——小傢伙,打得好!讓這群傢伙一天天不知道天高地厚!」

小徒弟不好意思地撓撓鼻子:「道長,我和師兄可不是觀里的弟子呢!」

「那又怎樣?你倆雖然是葉仙人的徒弟,但是也是我們道觀的挂名弟子啊!不然的話,你們以為文瀚堂是隨隨便便就能進來的?你們以為法凈會把自己的手令隨隨便便給你們?哼!欺負我不經常露面是吧?」

「沒有!沒有!」小師弟連連擺手,「您的凶名……不不!大名!大名是早有耳聞,如雷貫耳!我怎麼敢欺負您呢?」

「哦?那你倒是跟我說說,你聽到的我的凶名都是啥樣的?」法了道長根本不在意小徒弟已經改口換成「大名」了,乾脆一撩道袍下擺,直接坐了下來。「你倆也坐!」

小師弟訕訕道:「坊間傳聞都聽說過了唄!」

起先小師弟聽到法了道長的大名並沒有十分在意,只以為是觀中授課的長輩。後來多次跟不同的觀內弟子打架,每當把人家打得遍體鱗傷時,都會從對方口中提到「法了道長」四個字。次數多了,他對這個名字也開始上心了。只是一直沒有見到這位道長長什麼樣子。

後來有一次,有一次法凈道長在師父面前提起了這個名字,被他無意中聽到。他就背著師父問法凈道長,結果法凈道長只說:「那個粗人,你問他幹嘛?」就這麼隨意把他打發了。他討了個無趣,那時候又對師父一肚子意見並不想跟師父說話,就沒再多問。

好奇害死貓。越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他就越想把他引出來。於是,他在無名觀內繼續和別人打架。說實話,很多時候並不是因為他能打,而是他有個一心護著自己的師兄。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更何況兩個人火起來都是不要命的脾氣,一時間在觀內同階人中找不到對手。

再後來,雙方算是不打不相識,打來打去有的人就自然而然打成了朋友。從他們口中,師兄弟二人知道了更多關於法了道長的故事。

法了道長,原名陳遼,江東陳氏子孫。

陳乃前朝夏陳國國姓,江東陳氏一族曾為夏陳國江山的打拚立下汗馬功勞。開國之初,江東陳氏是正兒八經的皇族嫡親。隨著皇位更迭,江東陳氏慢慢開始遠離朝堂中心。

皇權面前,沒有什麼長寵不衰。這是歷朝歷代都可能發生的事情,沒有例外,只有早晚!

到了陳遼父親那一代,夏陳國朝堂早已腐朽不堪,社稷搖搖欲墜。彼時的江東陳氏除了姓氏上依舊是國姓陳氏,早已不問政事。江東陳氏上下二百餘口人偏居會稽一隅,釀酒為生。

儘管如此,夏陳國國運凋零末年,江東陳氏仍未逃離厄運,被一夥半路起義的官兵一夜之間滅了門。全族只剩下被母親藏在地窖的三個月大的陳遼和五歲的哥哥陳梁。

幾年後,兄弟二人在逃亡路上染上重病,哥哥陳梁不治身亡,而陳遼幸被一遊方道士治好並收留。陳遼聰明好學,很得遊方道士喜歡,過世前將滿身技藝、一生積蓄都傳給了自己的得意門生。

遊方道士離世后,陳遼追隨師父的腳步繼續遊歷,一面採藥煉丹治病救人,一面不停修行提高武藝。

夏世祖十年,遇到同樣遊歷在外的法空觀主,兩人一見如故。彼時法空觀主已經遊歷過大江南北,正考慮要到昆嵛山建觀一事。陳遼對此也十分感興趣,但他希望能夠先回故鄉會稽祭拜一下父母。於是兩人就此分手,分手前約定好,法空先去昆嵛山,陳遼祭拜先人之後再去昆嵛山。

誰想到,陳遼到了會稽一帶,意外得知當年江東陳氏滅門另有隱情。那所謂的官兵竟然只是會稽一帶的山匪,早就垂涎陳家釀酒秘方,便藉由起義討伐夏陳王朝,將江東陳氏一族全給綁了。那老族長本就年邁多病,又擔心族中後人安危,沒等山匪們用什麼手段,竟然一命嗚呼。這下子山匪頭子慌了,一來釀酒秘方還沒拿到,二來又擔心東窗事發。情急之下,竟然下令直接滅了陳氏全族,對外封口說是夏陳餘孽。並以此作為投名狀,投了附近的義軍首領。這樣一來,打家劫舍、人人喊打的山匪搖身一變,換張皮變成了推翻腐朽政權的大英雄。

夏世祖登基后,這山匪頭子得了個千夫長的武官官位。別人由匪陞官,會自己洗白過往。這土匪頭子非但不洗心革面,還變本加厲,魚肉鄉里。讓會稽一帶百姓是敢怒不敢言。

雖然老百姓一個個懦弱得很,行為上不敢有什麼表示,但是被壓迫久了,私下扒皮這千夫長的行為卻是從來沒有停止過,對他的來歷也是越扒越深,從夏世祖時怎麼當了千夫長扒到前朝怎麼當了土匪到小時候就是偷雞摸狗之徒的往事,扒了個一乾二淨。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

傳八卦的人只是為了發泄內心對土匪頭子的不滿,根本就沒指望過身邊有誰敢出手教訓他的,哪怕丟個臭雞蛋到他家門口。

陳遼雖然看起來是個粗人,但是粗中有細。即使有滅門大仇,也沒被急紅了眼不管不顧。他花了三個月時間,在會稽一帶走訪了很多前朝的當地百姓,確認並非是陷害這位千夫長,便在某一月黑風高之夜,一人獨入軍營,將這位千夫長綁了,又按照自己之前獲得的線索循跡綁了當年土匪窩裡的眾多土匪。沒想到那土匪頭子也是個講「義氣」的人,當年跟他燒殺擄掠的土匪大多數被他安插到了自己手下,倒是省了陳遼挨個去尋。

土匪頭子起先也是不承認,或者說是沒有想到陳遼是什麼身份,大罵陳遼謀殺朝廷命官,威脅陳遼怕死的話趕緊放了自己。

陳遼等他罵到沒了力氣,才開口說道:「我還沒有說我是誰?你怎麼就知道我是錯怪了你?要不換個說法,如果你沒有犯過錯誤,怎麼會害怕有人會謀殺你這個朝廷命官呢?看你那眼神,別瞪我!還是考慮一下自己一會兒怎麼交待吧!還有你們——」他指了指五花大綁、口堵毛巾、被扔得地上滿滿當當的土匪們,「你們也考慮下。誰交待的信息有用,可以免除一死。都別急!一會兒一個個說!」

這些人一聽,一個個掙紮起來往前擠。他們自然心裡有數,畢竟作惡多端,早想過有一天會翻船,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翻在誰手裡。這時候翻船了,船上的人說還有活命的機會,誰不想抓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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