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女人湯（五）】

師兄弟兩人在無名道觀已經呆了大半年，日常學習訓練幾乎都和道觀弟子的安排一致，自然也熟悉觀內的一些規定。

這文瀚堂第一層向來免費開放給觀內弟子，也包括了葉仙人的這兩位弟子。

觀內規定：新入門並通過三個月測試被留下的弟子每人會發一塊通行牌，通行牌內詳細記錄了每位弟子的個人資料，包括身份認證、學識修為、武學修為、在觀內的地位以及可以自由通行的區域。另外對限制內容也做了說明。比如正常情況下，每個人是不可以越級修鍊高等級典籍的。在弟子們不了解或者出現失誤的時候，通行牌會自動提示該行為被禁止、需要先進行哪些學業、達到何種程度才能開啟高等級修鍊等。

又比如，五行相剋的法術類武學經常會被新入門弟子搞混淆。原本修習火系攻擊類法術的，在學習輔助系法術時，應該盡量選擇火系類或者木系類法術，附加效果會更好，在基礎教學中是被先生們推薦的。如果輔助類法術修習時選擇了水系類，那之前修習的火系類攻擊效果會大打折扣，甚至完全抵消。

然而很多年輕弟子，尤其是女弟子，在選擇的時候，往往只會憑藉個人喜好選擇名字好聽或者施展技能時候效果好看的，卻經常忽略了五行相生相剋的原理。所以，在無名道觀的個人通行牌內，直接對這種行為進行了禁止。每位新生在決定了自己日後的修行方向並選擇了第一本心法后，日後的每一次選擇，通行牌都會根據此前的信息認證做出「推薦、尚可、不推薦、禁止」的提示。

當然，如果是直接被禁止進入的區域，是直接會被觀內設置的禁制擋住的，連選擇項都沒有。

小師弟都已經跑到一層門口前了，忽然意識到當時發給自己的通行牌在第一次進入文瀚堂的時候已經被收了，好像也並沒有還給自己。他趕忙剎住腳步，轉身又跑回師兄跟前。

「師兄，你的通行牌呢？」

「你的呢？」師兄不動聲色，反問道。

「我的？……呵呵呵呵……我就來了一次，看一層的書也沒什麼太好看的，我就再沒來過。」

「所以？」師兄忍住笑。

「所以……額……呵呵呵呵……我也忘記我的通行牌是走的時候他們沒還給我呢？還是說我把它搞丟了。」小師弟一臉可憐兮兮。

師兄沒理他，自己先往前去了。

走幾步回頭看看，自家的傻師弟還傻傻原地不動，他招招手：「跟上來啊！」

小師弟這才屁顛屁顛跑過來，依然十萬分地委屈：「我以為師兄生我氣，不理我了。」

師兄自己偷笑，只說了一句：「跟我走。」

於是他小心翼翼跟著師兄，生怕再惹出什麼事端，再讓師父他們生氣。誰承想，走到門前，他還想著師兄是不是要掏出法凈道長的手令才能把他放進去呢。師兄一伸手，把他直接拖了進去。門口的大師父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咦？」小師弟心下吃驚，他明知道觀內一直規矩森嚴，但是剛才……於是他停下腳步，默默看看其他人，除了偶爾幾個進門的小弟子把通行牌拿給門口的大師父做了登記，其他人和他們一樣，都是直接進了門。再仔細一看，大師父收了通行牌也並沒有還給他們，出門的人也都沒有去大師父跟前取通行牌。

心下瞭然。

他轉過身，師兄還在身後微笑著看著他。他吸了吸鼻翼，小聲氣道：「師兄你誑我！」

「邊走邊說，我們直接上二層。我哪兒有誑你？」

「根本就不需要用通行牌。哼！」

「怎麼不需要？你第一次來的時候沒用？」

「用了啊。我的意思是以後都不需要了，你並沒有告訴我！」

「你又沒問。」

「哼！」

「哼什麼？」

「為什麼後面再不需要通行牌了？你還沒有告訴我。我知道裡面有玄機，我想知道具體的。」小師弟依然悶悶的。

「通行牌內有每個人的一絲心力。這個你知道的啊，每個人是不一樣的。一層大師父那裡其實是無名道觀整個觀內大禁制的一個破禁點。可以在此處將個人通行牌內的心力注入到禁制中，以後再在觀內修行的話，就是自動識別了啊。」

「原來是這樣。好像聽說過，是剛來的時候法凈道長交代過吧？」小師弟這時候方才有些印象，不好意思地朝師兄吐了吐舌頭。

說話間，二人已經抵達文瀚堂二層入口。門口依然有位大師父候著。

見二人上前，大師父開口道：「這二層不是尋常弟子可以隨意入內的，兩位小朋友是否是走錯了地方？左轉繼續前行就會轉到一層大堂。」

師兄作了個揖，然後拿出手令：「打擾大師父。我師兄弟二人有法凈道長的手令，還請通融。」

大師父接過手令，看了一眼，便還給師兄：「進去吧。切記循序漸進、不可貪多。」

「多謝大師父。」二人連忙再次作揖道謝。不得不說，小師弟現在跟著師兄長進很多，起碼不像之前那樣張狂了。

文瀚堂二層的設置和一層幾乎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二層的書架間距很大，每層書架上放的書籍也並不如一層那樣多。

「師兄，我們來看什麼呢？武學肯定是不行的，臨時抱佛腳學一招半式的根本不抵用啊。」小師弟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掐腰，一邊在書架前掃視一邊問道。

「我也沒想好。我們先看看再說。」

小師弟點點頭：「對。我看下這分類……嗯……心經？這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音律？師兄上次你說師父的琴技功力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是嗎？」

「嗯，確實。破了江南七媚的蝶語。」

「江南七媚？聽說那七位都是五星玉衡階。又一起修鍊了蝶語蜂音陣，攻擊力起碼增加三成。」

「嗯。師父破蝶語的時候自己也只是五星玉衡階。我們上次路過江南又遇到七位前輩想找師父比試，因為臨時有事，師父就拒絕了。」

「好想看別人打架啊。」小師弟一臉神往，「你們臨時有什麼事情啊？」

「去京城接你啊。」

「啊？哦！」小師弟仔細一想，原來師兄說的不過是大半年前的事情。那師父破蝶語的時候是五星，算起來已經很長時間了呢。不知道師父現在的功力如何？又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七竅全通呢。想到這裡，他趕緊專心致志找起東西來。

「這些玄術啊，煉藥啊，我們現在都用不上呢。」

「小師弟，要不有類似《百草經》的我們倒是可以先看上一看。你覺得怎麼樣？」

「你的意思那谷中會有稀奇的藥草？」

「不一定。不過那附近的龍泉山和伏龍山裡的藥草並不少，說不定谷中有更珍貴的呢？」

小師弟點點頭：「奇地出異寶。有道理。——咦？這觀中還有佛經啊？」

「佛道不分家。」師兄解釋道。

「難不成弄本佛經，到時候對著女人湯的禁制誦誦經，那禁制就解除了？——啊哎？疼啊！你幹什麼？」

聽到小師弟大喊，隔著幾個書架的師兄趕緊跑過來，就看到一長須髯、身著無名道觀淺灰道袍的男人抓著小師弟的手腕，眼神急迫、一臉沉重地瞪著他。

「你是什麼人？快放手！」師兄趕緊上前，兩手抓住長須髯男人的手腕，試圖讓他放手。

男人似乎沒有意識到會另外有人衝出來，看看師兄，再看看小師弟，眼神里儘是迷茫。半天才在師兄「那是我師弟！你快要把他掐死了」的聲音中緩過神來，趕緊大手一松，連聲說對不起。

小師弟的手腕已經紫青，疼得他是冷氣直抽。

師兄一把把他護到身後，大聲質問道：「你是誰？你想幹什麼？竟然在文瀚堂行兇！」

「二位小道長受驚了。」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青色瓷瓶，將東西遞到師兄手裡，低聲道，「是我下手重了，真的很抱歉。這是舒筋活血露，你給你師……給你小師弟抹上，很快就好了。」

師兄遲疑一下，並沒有接過瓷瓶，只是充滿戒備地冷冷地看著他。

男人見此情景，不得不再次開口道：「貧道沒有惡意。只是無意中聽到這位小道長說到女人湯，一時情急，下手重了一些。我……我實在是……我真的沒有惡意。那個舒筋活血露不是什麼毒藥，你趕緊給你小師弟塗上吧。」

「哦？那你是誰？為什麼聽到女人湯三個字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師兄說著，稍稍把身後的小師弟露出一點兒，全身要害之處卻依然被他擋在身後。他仔細看了看小師弟的手腕，輕聲說道：「忍一忍。一會兒我們回去用師父的葯。」

小師弟點點頭，疼得眼睛里已經噙滿了淚水，硬著撐著不讓它滴下來：「我能忍住。師兄你別擔心。」

男人看了看眼前的師兄弟二人，似乎感受到什麼衝擊，面上神色恍惚，半晌，感覺到無法再逃避，這才喃喃道：「貧道也是無名道觀之人，道名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