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女人湯（四）】
小師弟接過玉簡，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半天，除了看到其上《荒經》二字，再沒看出任何門道。又把玩了小片刻，方才悶悶地說道：「是上好的青玉做成的。」
見師父不吱聲，他又補一句：「字體小篆，刻得也不錯！」
葉仙人和法凈道長這才哈哈大笑起來。尤其是法凈道長，厚臉皮地問道：「跟我的字比起來如何？」
小師弟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師侄只見過法凈道長的書法和丹青之功，並沒有見識過金石之力，故而不好對比！」
「年少老成！這樣不好！」等待被表揚的法凈老頑童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便給不到十歲的小師弟扣了小老頭兒的帽子！
「法凈道長，您就別為難師弟了。」畢竟是師兄弟，師兄看不得小師弟受欺負，「這種玉簡起碼需要七竅玲瓏心的心力方可開啟。我倆現在又看不了！」
「那師父還把這東西給我們看什麼？」小師弟剛想把玉簡扔回師父懷裡，想想還是覺得不應該，畢竟按照師兄所言，那是好東西。想到這裡，他把玉簡塞回師兄懷裡。
「師父是想告訴我們，女人湯的存在是真實的——師父這玉簡？」
「你先收著吧。」
「這玉簡除了需要心力，必須得是你們師門的傳承才能開啟。」法凈笑道，「葉老頭那麼小氣的人，怎麼會不做點兒手段呢？你也太小瞧了你師父！」
「行了。不要再說這麼多廢話了。」葉仙人抬了抬手，阻止法凈道長說下去，「總之，這女人湯的確實存在，至於其中有什麼玄機，我們並不太清楚。那禁制也是因人而異。法空觀主的病已經拖不了太久了。」
說到這裡，四人的臉色沉了下去，尤其是小師弟，臉上浮現出羞愧之色。畢竟經此一說，他也知道女人湯之行，不僅不會一帆風順，甚至有可能無功而返。但法空觀主的身體……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畢竟是自己。所以，無論怎樣，他都會全力以赴。
「這樣，這兩天，我和法凈道長給你們二人準備一下進山的東西。三日後就是月圓之夜，到時候，我們會送你們師兄弟二人到岔路口。能不能入得了谷，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可是……」小師弟囁嚅道，「可是師父，如果我們進不了女人湯，找不到火蜥蜴的話，法空觀主他……他……他會不會……」
「那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好了，大家各自散了吧！」
見小師弟依然愁眉不展，師兄安慰道：「師父說，法空觀主那是舊疾，即使沒有這次的事情，過些年他的病情也會加重的，結果同樣不容樂觀。」
「可是，如果不是因為我，他就不會這麼早發病的不是嗎？說到底，還是我的錯。」小師弟一時哽咽道，「師兄，我以後再也不調皮了。你看住我，好不好？」
「好。你就不要再自責了。」他拍拍小師弟的肩膀，「我們先吃飯去。走吧。」
接下的三天，二人除了按照師父的吩咐準備東西、日常修鍊，剩下的時間幾乎都奉獻給了無名道觀的文瀚堂。
文瀚堂，藏書閣也。三層高，單層層高八尺有餘。
仔細算來，從夏世祖十三年建觀開始算起，滿打滿算那無名道觀撐死也不到四十年的光輝歷史，至於其藏書閣，年數就更短暫了。相比那些千年門派的傳承，這文瀚堂在他們眼裡更多時候更像是誰家的書房。畢竟就那麼大點的地方，就算堆到能用汗牛充棟來形容，又能多到哪裡去呢？就拿小師弟來說，祖父是武侯出身，以武治家，家裡的藏書閣都不止這麼大的規格。所以，之前，他曾經不止一次吐槽過。
可是，這一次他和師兄再次站在文瀚堂門前的時候，臉上竟然沒有了嘲諷的表情，這讓師兄感到很吃驚，不由得偷偷多看了小師弟好幾眼。
「我聽法凈道長說，這文瀚堂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不知道師兄你先前有沒有靠譜的消息透露給我？」
「比如？」
「還有什麼比如？就是這文瀚堂的厲害之處啊。法凈道長那老頑童不止出身世家，當過中書令，在民間也好在江湖也罷，都算得上有見識有威望的人物了。他都說這地方有點兒門道，那自然不是瞎說的。」
「這樣子哦。那我知道的也差不多。畢竟我的消息的來源和你出自同一人啊。」
按照正常思路來說的話，這文瀚堂的底蘊確實應該強不到那裡去。但是文瀚堂有幾大助力，自帶「斂財」技能，那對文瀚堂的發展是功不可沒。
首先，就先說法凈道長吧。出身頂級世家琅琊王氏。不談王家多少人做皇后的皇族紐帶關係，就單說各位丞相大人給王家留下的治國之策，加上幾位文豪大家的竹簡墨寶，這本身就是一筆巨額財富。而文瀚堂缺的就是這些。
為什麼師兄弟二人是從法凈道長嘴裡知道文瀚堂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寒酸，那是因為文瀚堂的大多數文化著作、學術經典，都是他從琅琊王氏取來的。當然，只是王家允許外傳的部分。
其二，當然還是歸功於法凈道長。雖然他在無名道觀里，時而是個治學嚴謹的老學究，時而是個童心未泯的老頑童，但是在他是且僅是王靖之的時候，他可是非常苛刻的書法丹青大家。說他苛刻一方面是因為他的字畫價格昂貴、付款方式要求苛刻，除了黃金之前，必須且只能用他要求的東西來換。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對買主的要求苛刻，至於什麼條件，沒人摸得清。不，應該說條件可以含糊地概括為他看得順眼就行。
夏世祖二十六年至夏高宗三年間，王靖之用這種方式換取了很多文學及武學秘籍，並以王靖之的名義無償捐獻給了無名道觀。
小師弟聽到這裡的時候不禁嘆道：「難怪他提起文瀚堂來滔滔不絕呢？我還以為法空觀主讓他當了文瀚堂堂主呢！搞半天，他這是又跟我們這群小孩面前炫耀呢！哼！老頑童！不知羞！」
師兄一聽，心中難免為法凈道長哀悼：看來以後小師弟的吐槽對象就準確落到他身上了。真是太可憐了！阿彌……錯了！天靈靈地靈靈！法凈道長您自求多福吧！
繼續說迴文瀚堂的資產來源吧。
第三點，那得得益於法空觀主，他個人的主要貢獻是在文瀚堂的武學書籍上。就像法凈道長主要從琅琊王氏搜羅了大批文學書籍一般，兩人分工合作，行伍出身的法空觀主從當年一起出生入死、後來當了將軍的兄弟們身上，搜羅了涵蓋個人煉體伐髓、行軍擊鼓暗令、打仗對敵陣法等等資料。
這兩人一文一武，倒是相得益彰。很快便把文瀚堂塞了個滿滿當當。
法凈道長徹底加入無名道觀之後，兩人找機會把這些從王家和將軍們手中「偷」來的資料分門別類進行了整理，正好把文瀚堂的一層填了個滿滿當當。
法凈道長用自己一手書法丹青換來的資料，大多屬於中上品，兩人整理之後，基本都放在了文瀚堂的第二層。對比一層的富足，看著空蕩蕩的第二層，法空道長心生一計，又想出了充盈文瀚堂的第四條出路。
世人都知道無名道觀鼓勵自己家的弟子去考參加科舉。雖然並不一定會中狀元，但是中個榜眼、探花也都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更何況，按照夏國的慣例，入了殿試的一百人，都有官職在身。
入道的人雖然不喜凡世的花花世界，但是朝堂的世界自有自己的樂趣，就難免有弟子為了仕途放棄修行。
這在很多地方被視為背叛師門的行為，在無名道觀，卻從來沒有人指責。想走可以，拿東西來換，比如書。不僅可以選擇直接走，還可以選擇走的時候是否保留弟子的身份。當然，這些都要看你付出有多少。付出自然有回報，多付出自然就有更多的回報。
「沒想到，看著法空觀主一副武夫的樣子，這點子倒是十足精明。」小師弟感慨道。
「是的。要知道書海浩瀚，很多資料都散落在民間。拿武學來說，各門各派的武學修為都不一樣，就算是基礎武學都幾乎沒有完全相同的。聽聞法空觀主的這一要求，並不是一定要求拿出手的品階有多高，就算是最次的下品，只要文瀚堂里沒有，都可以。」
「是這樣？我起初還以為只要求品級。難怪這道觀的人氣這麼旺盛呢！不要求品級的話，受眾就更廣，受惠的人就多，口碑就越好，就更有利於無名道觀的發展！」
「不錯！這確實是一個良性循環！」
「等等！師兄，不對啊！如果這麼一說的話，是不是我們這次還是只能進第一層啊？剛才不是說兩位道長把中上品的資料都放在二層了嗎？聽說無名道觀自己人都不能隨隨便便上第二層呢。咱們兩個外人……」
「唉～」師兄寵溺了看了看小師弟，從腰間掛著的乾坤袋裡取出一物，在他面前晃了晃，「剛才出門的時候，法凈道長不是跟師父說了嘛，讓我們帶著他的手令來的。你怎麼這麼快就忘了？」
小師弟一拍腦袋，做恍然大悟狀，朝師兄扮了個鬼臉。一拔腿，先往文瀚堂一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