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狀元才(2)

第26章 狀元才(2)

丁偉文眼睛望著窗外,此時正是金秋十月,天高白淡,廣袤的興新大地,全沐浴在瓜果成熟、稻穀飄香之中,到處都是一派秋收的忙碌景象。在百步梯不遠處,擺著幾架水車,有農夫踩著水車的腳踏在車水。

隨著水車的轉動,河裡的水「嘩啦、嘩啦」地被水車的頁片帶到水田上來。

丁偉文的心弦似乎被什麼彈撥了一下,捋須道:「有了,有了。」

馮偉豪:「請老師出聯。」

丁偉文手捋著下顎的花白鬍子,說出這上聯,並且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了出來:

水車車水車車轉

學生一字一音地讀了起來:

「水車車水車車轉。」

坐在第二排的肥仔福忍不住問:「老師,這個聯子才七個字,但是,『車』字已經佔了四個,該怎麼讀,又該作何解釋呢?」

丁偉文眼睛往四下掃了掃,輕輕地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用手指著黑板上所寫的上聯作要點解釋:

「這上聯裡面有四個『車』字,但裡面的詞性各有不同。第一個『車』字是名詞,第二個『車』字是動詞,而後面那兩個『車』字也是名詞。還有第一個字與第四個字要相同。所以你配對這上聯的時候,不但要反映農夫當前田間的工作,而且各種詞性也要相對應。」

這副對聯,在丁偉文的眼裡看來,幾乎成了絕對,別說這些鄉村學生仔,即使城裡的教師也難答得出來。

「喲,這太難了。」在座的學生聽后,各自撓頭搔腦,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都答不出話來。

丁偉文特意走到馮偉豪身旁,說:「你這個聰明仔,能答得出嗎?」

丁偉文這副對聯出得實在太巧妙了,要求也是極度苛刻。似乎在表揚馮偉豪,其實是當眾給他施加壓力。

馮偉豪兩眼定定地望著黑板上的上聯,用牙咬著嘴唇,心中的潮水在不停地翻滾著……

他那雙眼睛望著窗外,近處,有農夫在收割了的稻田上使牛,扶著犁耙在犁田或耙著水田,更遠地方的一塊田地里,有大水牛拖著圓圓的大木轆在轆田,以此來將犁起來的田土壓平。

木轆轉動時滾軸相壓,發出了「吱吱」的聲音,秋風吹來,猶可聽到。

馮偉豪眼球一轉,靈犀所至,一直崩緊著的臉龐鬆弛開來,「有了,有了。」

丁偉文半信半疑地看著他:「馮偉豪,你想到了什麼?」

馮偉豪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指了指窗外,反問道:「丁老師,您看到了什麼?」

丁偉文循著他的所指望去,見外面田野上有不少農夫在田裡忙碌著,平和地說:「近處有人在犁田,有人在耙田,遠處有人在轆田哩。」

「我應答的下聯就是關於田的。」馮偉豪提高了聲音,「田轆轆田轆轆聲。」

丁偉文聽后,在琢磨著,「馮偉豪,你上講台把你說的下聯寫到黑板上來。」

「好的。」馮偉豪應聲離開座位,走上講台,拿起粉筆,隨著粉筆的屑末紛紛飄落,馮偉豪將所答的下聯寫在那副上聯的下面:

田轆轆田轆轆聲

眾學生放眼望去,黑板上,上下聯整齊相對,形成了一副完整對聯。

丁偉文看向馮偉豪,說道:「你當眾解釋一下你應對的下聯吧。」

馮偉豪成竹在胸,朗聲道:「老師且聽。」馮偉豪手指著剛寫好的下聯,不慌不忙地作解釋:

第一個「轆」字,指那個圓圓的木轆,是一個名詞,第二個「轆」字,是轆田的動作,所以是一個動詞,後面那兩個「轆」字,是名詞。下聯第一個字和第四個字都是「田」字。老師,您要求的楹聯一定要反映農活的,現在我的回答是不是各樣都符合您的條件了呢?」

馮偉豪這對聯應答得可謂是十分精準,丁偉文覺得這個學生的天賦非同凡品,定睛思索了一會,說:「這副對聯,上下聯各有七個字,短了,當然容易應答。我再出一副長一些的,大家認為怎麼樣?」

學生們都是喜歡熱鬧的,所以不約而同地叫道:「好!」

丁偉文故意向著馮偉豪,問道:「你認為呢?」

馮偉豪一本正經地:「老師出題,學生回答,這是課堂上的分內事。我們正好有機會聽老師教誨哩。」

「好!你們留心點,這次,由老師出下聯,你們對上聯。」丁偉文言畢,將他出的下聯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了出來:

牛頭煲,煲牛頭,牛頭煲裂牛頭煲

丁偉文寫畢,然後搖頭晃腦,指著黑板上的字,一字一音地吟誦出來,「牛頭煲,煲牛頭,牛頭煲裂牛頭煲。」

隨後,他便解釋這個上聯里獨到的地方和應答的基本要求——

牛頭煲是一個煲湯用的炊具,用它來煲牛頭,這是農村家庭常有的事。這下聯,前後用了四個「煲」字,同字同音卻是不同的詞性;前面那個「煲」與後面那個「煲」字是名詞,裡面第二與第三個「煲」是動詞。

如此深奧的上聯,別說是叫這些乳臭未乾的中學生當場應答,即使叫省里的大文豪,絞盡腦汁當場作答也未必能夠有好的答案。

聽到丁偉文的解釋與要求后,學生們面面相覷,一個個搖著腦袋,表示無奈。

丁偉文用手輕輕地敲著馮偉豪的課桌,問道:「馮偉豪,如果你答對了,我就給你特別獎勵,你下學期的學費,由老師代你出。」

「獎勵我下學期的學費?有這麼大的青蛙隨街跳?」馮偉豪一臉認真地,「丁老師,你講這話算不算數?」

丁偉文的臉色嚴肅:「我一向是牙齒當金使,現在當著這麼多學生的面,我怎會食言呢?」

為了籌措這個學期的學費,馮偉豪知道母親東湊西借,好不容易才湊夠錢讓自己進這學校來。

現在,聽到如果答對了那對聯可以獎勵自己下學期的學費,他當然是喜形於色,拍了拍手掌,連聲叫道:「這太好了,太好了!」

丁偉文的臉色馬上變得冷若冰霜:「須知道,有獎就必然會有罰。如果你答不出來,或者答錯了,就要受罰,」丁偉文拿起講台上擺著的那個雞毛掃晃了晃,臉色陰沉地,「如果答得不好,權且以這雞毛掃作戒尺,在你的手心重打二十下。」

別看那雞毛掃的手柄小,但纏繞著一層藤條,如果打到手心火辣火辣的,令人痛徹心脾。

面對著這條件,馮偉豪卻胸有成竹,朗聲回答:「行、行、行!如果我答得不好,我願意當場受罰。」

同學們嘴巴不說,但心裡暗暗替馮偉豪捏了一把汗。

丁偉文問道:「你應答的是什麼內容?」

馮偉豪指著丁偉文手上拿著的那個雞毛掃,說:「它。」

「雞毛掃?」丁偉文沉吟了一會,對馮偉豪說,「你將應答的上聯,寫到黑板上去。」

「好的,」馮偉豪離開座位,走上講台,拿起粉筆,丁偉文鳳舞地在丁偉文的聯子上面寫了一行字,然後朗聲地讀著:

雞毛掃,掃雞毛,雞毛掃爛雞毛掃

丁偉文對著黑板的那行字,一邊讀一邊琢磨:「雞毛掃,掃雞毛,雞毛掃爛雞毛掃。」

雞毛掃是一件日常生活用具,常人用它來打掃衛生,丁偉文用它來教訓學生。這聯里前後共用了四個「掃」字,同字同音卻是不同義的詞性:第一個與最後一個「掃」字是名詞,中間第二與第三個「掃」是動詞。

馮偉豪回答的這個上聯跟丁偉文所出的下聯,無論在文句、詞性,還是平仄的用法上,應對得可謂是天衣無縫。

丁偉文反覆吟誦了馮偉豪所應答的對子,細心品味一番后,內心在驚嘆:「想不到馮偉豪這麼小的年紀,竟然能夠將對聯答得如此對仗工整!」

丁偉文用手輕撫著馮偉豪的腦袋,大聲地讚揚道:「馮偉豪,你答得大絕了,你真是個不但有怪才,而且天生俱有狀元才之人也!今天這些對聯,以後可以成為教科書的一個典例矣!」

……

這年秋天,水利部派以過目不忘的辦公室主任王定九前往錢塘江抄錄大禹治水時立的錢塘江潮汛碑記。

王定九深知歷代文人學士都想看清碑文的內容,卻因錢塘潮漲潮退只是一瞬間的事,非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人去看不可,所以一直未有人能在退潮時看清碑文,並記錄於世。為此,王定九為此事發愁,南下江南,取道拜會恩師丁偉文。

茶過三巡,丁偉文見王定九心事重重,愁眉不展,故問道:「高足這次獨自下江南,似有不解之事困心頭乎?」

王定九見恩師所問,「唉」地嘆了一聲,說道:「學生正為一事所煩。」

丁偉文引頸而問:「何事所煩?」

於是,王定九便將此行之事向丁偉文和盤托出。

丁偉文聽后,哈哈笑道:「為師保舉一學生與你一同前往吧。」

王定九將信將疑地問道:「恩師,您這學生姓甚名誰?」

「你大可放心,他姓馮名偉豪,雖然還是個中學生,但他天生狀元才,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之奇才。」丁偉文不無誇獎地說。

王定九聽恩師如此一說,困擾多日的煩惱一掃而光,再三拜謝。

於是,王定九和丁偉文、馮偉豪周六起程趕至錢塘江邊,待退潮時記下碑記之所在。

王定九和馮偉豪兩人相約,由他從上往下看,馮偉豪由下往上看。

看完后,各自寫下碑記銘文,並拿來續在一起,這就是一篇完整的原碑文了。

再經核對無誤后,王定九由衷誇讚道:「恩師!您這位學生確是一個奇才、狀元才啊!他日長成想在京謀一份優差,本官一定力薦您這個得意弟子。」說罷,拜別丁偉文和馮偉豪,帶著碑文回京復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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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綠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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