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虎

想到這，軍官定下心來，問道：「小孩兒，你叫什麼名字？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你父母可是山裏的獵戶？」

小孩拖着狼屍溜下樹來，也不答話，陰沉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要走。

軍官趕緊抓住他后領，提溜起來，教訓道：「這小鬼沒家教啊，我們三公子救了你都不道聲謝，拔腿就要跑。這大半夜的還在這樹林里溜達，八成是蒼虞的小姦細吧！」

小孩掙紮起來，雙腿亂蹬，回頭張口朝着軍官的胳膊就要咬下去。軍官眼疾手快將刀柄橫在胳膊中間，小孩一口咬到了刀柄，呸地一聲，大聲叫到：「放我下來！」聲音細嫩，居然是個女孩！

軍官呆了一呆，不由自主鬆開了手。趁這會功夫，小女孩拔腿拖着狼屍衝進了莽莽森林之中。

軍官正準備去追，轎子裏傳來了一個聲音：「罷了，讓她去吧。百里，派幾個人跟蹤她，找到了住所再彙報。」

「是，三公子殿下！」

轎子裏的人撩開帘子，向外看了一眼。西周朝的三公子姬滿彼時只是個十一歲的少年，眉目清秀，英氣逼人，身上卻透著十幾歲少年少有的殺伐果斷之氣，是以年紀輕輕便被周王派到靖南將軍身邊培養。這青莽森原位於西周和犬戎部落邊境之間，一向是戰火紛飛之地。

姬滿眯着眼望向那曾經被野狼肆虐過的修羅場，油明燈暗黃的光暈下隱約可見只剩半截的銀白獅子旗和滿是血污的墨青旗幟，在寒風中搖搖欲墜。姬滿眼神凌厲，握緊了手心的拳頭。

約莫一個時辰后，探子來報，已經找到了小女孩的藏身之地，是在一處洞穴。姬滿頗為意外，這荒郊野外，居然有小女孩獨身一人住在洞穴？但是看到她一人誘殺小狼，波瀾不驚的樣子，也不是不可能，不管怎樣，這小女孩倒是很有意思呢。姬滿當即帶上百里等數十人，輕裝騎馬，跟着探子的引路，分開草叢和荊棘，來到小女孩藏身之地。

這是一個中等大小的洞穴，外邊雜草葳蕤，如果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一行人鋼在外邊停下，便聽見裏邊傳來低低威脅的虎吟。

姬滿皺起眉頭：「怎麼，這小姑娘剛脫狼群，又被老虎吃了？」

那探子趕緊上前報告說：「那小女孩進去后，中途還出來清理了一下腳印，應該對這洞穴很熟悉，按理說還活着呢。」

姬滿讓屬下撥開草，提燈照亮了洞穴。只見洞穴中央橫卧著一隻骨瘦如柴的白虎，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而那小女孩跪坐在地上，用匕首切開狼肉，正耐心地一點點喂着它呢。眾人皆看呆了。

白虎見有人來，掙扎著咆哮要起來，可惜動彈一番只能喘著粗氣，身上並沒有致命傷口，看來已是病入膏肓。

小女孩霍地站起來，目光炯炯，做出防禦的姿勢，儼然一隻小老虎。

姬滿揮手讓眾人退下，柔聲道：「別怕，我是來救你的。」

小女孩眼神里依然滿是警惕：「你們衣服上綉著動物，你們是來殺老虎的！」

姬滿揪着衣領湊過去：「你看，這是獅子，不是老虎。我們不殺老虎。」

大概是姬滿突然靠近的動作刺激了老虎，白虎突然低吼一聲縱身一躍，閃電般撲向姬滿！這時百里眼疾手快劈刀下斬，白虎悶哼一聲，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小女孩像瘋了似地撲在白虎身上，聲音凄厲地哭喊道：「虎娘！」

眾人更是詫異，小女孩把這白虎認作母親？想來是幼年失怙，被遺棄荒野，被白虎收養了吧。

小女孩紅着眼睛，拿着身邊的長刀便向百里砍過去！

雖然是八歲的小女孩，但憤怒的力道迅疾如風，呼嘯入耳，讓身為軍人的百里也為之一動。尷尬的百里此時也只是拿着刀格擋，小女孩不管不顧瘋魔一般地往他身上劈砍，但終歸力氣太小，再加上悲傷過度，走了幾步便踉踉蹌蹌地暈倒了。

姬滿授意百里也退下，靜靜地蹲守在小女孩旁邊。

她慢慢醒轉過來的時候，發現那個好看的華衣少年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而身邊的虎娘也蓋上了他的披風。

少年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我叫姬滿，你叫我滿哥哥就好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小女孩冷冷地說。

昌意笑了起來，淺淺的酒窩襯的眼睛越發溫柔。他看了看外面的夜空，說道：「今天是我來到青莽森原的第十一天，就叫你十一夜吧。」

小女孩，哦，十一夜哼了一聲，仍然沒有完全放下戒心，她看着一旁老虎的屍體，眼圈又紅了。

「你們殺了我的虎娘。」十一夜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道。

姬滿面帶歉意，無奈地說到：「這是一個誤會。如果你沒有地方去，可以跟我走，我不是壞人。」

十一夜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搖了搖頭，大概仍然難以釋懷虎娘被殺。他想了想，從腰間掏出一塊獅子形狀的牌符，遞給十一夜：「如果你以後遇到了困難，拿着這個到軍營去就能找到我。」

十一夜半信半疑地接下了，目光還是冷若冰霜。遠遠地不知從哪裏傳來了兩三聲虎嘯，低沉而悠長。十一夜豎起耳朵聽了一陣，便對姬滿道：「你們趕緊走吧，我的兄弟要回來了。」

姬滿鑽出了洞穴，此時的夜空烏雲漸漸散去，月明星疏，已經沒了之前的寒風凜冽。

眾人聽着虎嘯，各自打起精神開始警戒。

姬滿抖擻抖擻身上的雜草，望了一眼洞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