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修羅

十年前。

寒風獵獵，夾雜着新鮮血腥的氣味肆意橫行。夜空低垂，暗沉的烏雲厚如車蓋，寥寥幾顆星辰若隱若現，彷彿快被風吹進雲層里。

荒野上一片屍首橫陳，血污成河，殘破的旗幟和兵器橫七豎八地倒著，遠遠望去像是高低起伏的山丘。

這就是戰爭后的修羅場，散發着陰沉和令人作嘔的氣息。在這死寂的人堆里，漸漸閃現出了幾十個幽綠的遊動的光點，還伴隨着深沉的低鳴。

狼群彷彿輕車熟路一樣，從容不迫地踏進這天賜的食坑，三兩分散開來啃食著屍體。風聲，悠長的狼嚎和饑渴而清脆的撕扯吞咽聲在冷夜裏格外刺耳。

烏雲越來越厚，夜色愈發如同潑墨。狼群們一邊撕咬一邊側着耳朵傾聽着周圍的動靜，目光血紅。在靠近屍堆外圍的地方，一隻體型瘦弱的小狼似乎比較挑食，東走走西嗅嗅，終於挑定了一具看起來比較小比較嫩的屍體，淡定地在周圍撒了一泡尿，宣佈了食物所屬權，然後開始張嘴咬下去。

這時，屍體忽然動了一下，一隻握著匕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來，恨恨地刺在小狼脖子上，狼血四濺！同時，另一隻手也環抱過來，死命地扼住小狼的喉嚨。小狼發出短促而嘶啞的叫聲，拚命掙扎，四肢亂蹬，而這瘦小的屍體也使出十二分的力氣，任憑狼爪在身上劃出道道血痕。

周圍的狼彷彿聽到了什麼動靜，紛紛停下來，側着耳朵，低聲詢問，發出中長的狼嚎。

那握著匕首的手青筋暴起，恨恨地在狼的脖頸處旋轉了一圈，小狼吐出最後的短促的氣息，癱軟了下來，再也沒有動靜。

狼群舉目張望了一番，見沒有其他動靜，便鬆懈下來，繼續狼吞虎咽。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狼群也吃飽了，頭狼發出一聲長嚎，狼群們紛紛離開食物，陸續隨着頭狼走向荒野深處。

這時，剛才那具瘦弱的屍體翻了個身，緩緩站了起來。這居然是一個活人，而且還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滿臉血污，一雙眸子清冽冷淡，透出和年齡極不相符的漠然和堅毅。

小孩費力地拖着狼屍，扔到一邊空地上，然後踏着斷肢殘骸返回屍體堆，撿了一把趁手的刀，拎起狼屍向樹林深處走去。

這時，那隻小狼劇烈地抖動起來，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凄厲地嚎叫起來，雖然聲音不大，但足以穿透這寂靜的夜。費勁最後一口氣血，小狼再次軟綿綿地倒下來，這回是再無氣息。但是，小狼的絕唱起到了效果，還未遠去的狼彷彿收到了回應，嚎叫此起彼伏，那綠色浮遊的小燈迅速地向這邊聚集起來。

小孩警覺起來，加快了腳步，但是拖着狼屍走不快，眼看着後面憤怒的狼群越來越近，小孩將狼架到了附近的一棵柏木上，靈活地爬了上去。

狼群很快追蹤到了樹底下，約莫十幾隻的樣子，嘴角還沾著鮮血，目光凄厲，作勢欲撲。柏木大約七八米高，一隻狼是斷然爬不上去。狼群圍着柏木轉了幾圈，很快有了主意。四隻稍壯的狼圍着樹站定，然後另外兩隻跳到這四隻的背上，另外兩隻則站的離樹木稍遠，形成高低跳板的陣型。

一隻瘦長的狼踩着這兩級跳板，咆哮地躍上柏樹！小孩冷靜地揮刀當頭斬下，瘦長狼身形一滯，後腿蹬在樹榦上，落到了地面。然而，它很快發起了第二輪、第三輪進攻，一次比一次兇猛，小孩開始氣喘吁吁，動作也變慢了，但是依然鎮定無比，彷彿不知道自己身處險境！

終於，狼躍上了柏木！它低低地嚎叫，露出尖利的牙齒撲向小孩！就在這時，嗖嗖兩支利箭破空而來，準確地穿透了瘦長狼的喉嚨，它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跌落到了地面上，雙目圓睜，已然斷氣。

隨後，更多的箭雨傾盆而來，柏木下的狼群無處可逃，不一會兒都在哀嚎中被射成了篩子。

一盞又一盞的油明燈點了起來，照亮了這黝黑的樹林。影影綽綽的燈火下是一支百人的勁旅，統一身着黑色的軍裝，領口處綉著銀白色的獅子。在那隊伍的中央停著一架華麗的轎子，錦緞綉簾，金絲楠木鎏銀，氣宇非凡。

一個年輕的軍官提着一盞燈，照向那小孩，剛一湊上去，心裏一驚，差點後退，自言自語道：「莫不是遇到山鬼了？」

原來，那小孩五官尚好，但是面部皮膚好似被毀容，坑窪起伏，紅腫難辨，若不是那雙明亮眼睛，簡直就如混沌一片。若說是山鬼，到沒見過山鬼還人模人樣穿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