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始有終

第九章 有始有終

姜望雖不關心朝堂,卻見多世事,點頭說道:「周方所說合情合理,魏王將你下獄之後,既不處死你又不放你出來,任由你自生自滅。等魏作繼位之後,是殺是放,由魏作處置。」

「姜公所言極是。」周方鄭重其事地朝姜望再次深施一禮,「是以小侄能否全身而退,全由姜公一言而定。」

姜望連連擺手:「老夫人微言輕,和魏作又素無交情,不能說服魏作,你找錯人了。」

「小侄怎會找錯人?小侄不會拿身家性命開玩笑。」周方後退一步,跪倒在地,「只要姜公出面,向一人懇求,請他在關鍵之時為小侄說話,小侄必會逃脫牢獄之災。只要不入牢獄,小侄可保姜家無往而不利。」

「誰?」姜望驚問,扭頭看向姜姝。姜姝搖頭,意思是她也不知。

「相國王黃。」周方終於說出了他此來姜家的真正目的,「王相國為人持重,在魏王眼中是股肱之臣,深得魏王器重。若他開口,再加上司馬父子之勢,魏王必會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

「這……」姜望沉吟不語,面露難色,半晌才說,「老夫和王黃久未謀面,情義不再了。」

姜姝一臉擔憂之色:「周兄,你為何非要留在魏國不可,大可以一走了之。你即刻動身前去齊國,誰還能奈你何不成?」

「說得也是,你為何不走?」姜望也是十分不解。

「不瞞姜公,小侄留在魏國,原因有三,一是中山國被滅,小侄念念不忘復國大計,留在魏國,是為復國之事。二是和我生死相隨的王松、孫西敢人在魏國,他二人為了復國,一人火燒毀容一人吞炭毀聲,如今王松又深入軍營之中,若我一走了之,他二人定會撥劍而起,想要刺殺樂羊或是魏王,到時必會白白丟了性命。三是我加盟姜家,諸事進展順利,若我放手不管,善後之事如何處置?豈不是辜負了姜公的信任和姝妹的託付?我不能為了保命一走了之。男兒當有所為有所不為,當數萬將士一個個死在我眼前之時,身為中山國太子的周東也同時死去,現在的周方,是一個為了情義一諾千金的錚錚男兒!」

「好一個一諾千金的錚錚男兒!」姜望一時激動,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上前扶起周方,「起來,賢侄,老夫當年和王黃因一事不和,一怒之下和他分道揚鑣。今日為了你,老夫願意登門向他賠罪,只希望他能為你向魏王求情。」

「多謝姜公!」周方眼睛濕潤了,「小侄有一言相告,姜公不必登門向王相國賠罪,小侄出面請他到善信閣一聚,到時姜公前來和他假裝不期而遇,豈不更好?」

「你能請動王黃?」

「不妨一試,若是不能,到時再請姜公出面也不遲。」周方一臉誠懇,又十分認真地說道,「還有一事,還望姜公務必聽小侄一言。」

姜望由對周方震怒震驚到重回好感,一是周方確實對他坦誠相待,對他有救命之恩,二是周方畢竟曾經貴為太子,對他依然禮遇有加,讓他大感受用,三是周方確有男兒氣概,敢作敢為,也正如姜姝所說,周方若是此時連夜潛逃,也無人能拿他如何,他卻偏偏不走,是不想做一個有始無終的人。

姜望最為賞識有擔當有作為之人,周方的性子要強,遇事不慌,頗有他當年年輕時的風範,不由他對周方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請講。」

「今日之事,還請姜公和姝妹不要對姜公子說起。」周方雖然覺得此話一開口必然會引起姜望不快,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他猶豫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為何?莫非你信不過遠兒?」果然姜望而露不悅之色,「周公子此舉何意?」

「姜公不要多心,小侄並無惡意,只是近來聽聞姜公子多和朝堂中人走動,小侄並不知道他和何人交好,萬一姜公子交友不慎,事先走漏了風聲,小侄身陷囹圄還是小事,連累了姜家就是大事了。」周方站在姜家的立場上考慮問題,「畢竟姜公子並不知道朝堂之上水深水淺,也不清楚各人的立場,容易誤入紛爭之中,成為棋子。」

若周方只是一介商人,此話姜望自然不信,周方的真實身世卻是中山國太子,深知朝堂爭鬥利害,姜望不由點頭稱是:「說得也是,遠兒從小遠離朝堂,不知朝堂兇險……姝兒,近來遠兒和朝堂中的何人來往過密?」

「我也不知。」姜姝搖頭,想了一想,「自上次妙關走後,哥哥就經常早出晚歸,很少在家,也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麼。問他,他也不說,問得多了,還不耐煩。」

「近來我也是很少見到遠兒,只是聽他說想要打開木材生意市場,其他事情也沒有過多過問。」姜望想起了什麼,望向了周方,「賢侄可是聽到了什麼?」

周方確定聽到了一些傳聞,不是從司馬運嘴中得知,而是從王松和孫西敢之處。王孫酒坊如今生意興隆,四面八方的客人絡繹不絕,有意無意中總能聽到一些小道消息。有傳聞說,姜遠正在和慕容成的兒子慕容庄走近,有意聯合慕容庄從沈家手中搶走木材生意。

還有一種說法是姜遠正通過慕容庄和樂城交好,慕容庄和樂城從小一起長大,關係莫逆。不過周方並不想將聽到的傳聞悉數告知姜望,斟酌一下說道:「確有傳聞說是姜公子在結交權貴,到底是結交何人,小侄不知。」

「這個逆子……」姜望劇烈咳嗽幾聲,一拍桌子,「老夫再三告誡他不要輕易去結交權貴,他偏偏不聽,簡直就是胡鬧!他哪裡知道權貴之間的紛爭,老夫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成器的逆子。」

「父親,兒子又犯了什麼錯誤要你如此動怒?」姜望話音剛落,外面傳來了姜遠三分怠慢七分懶散的聲音,門帘一響,姜遠推門而入,「妹妹和周公子都在,這麼說,是趁我不在對我口誅筆伐了?父親,兒子不管做什麼都是一心為了姜家,莫非在父親眼中,只有妹妹和周公子所做的事情才是正事,而兒子則是無所事事不學無術么?」

姜望臉色由青變白,不由怒極:「混賬,你為何不聽老夫之話,非要去結交什麼權貴?你哪裡知道魏國朝堂之上的兇險?」

「父親,魏國朝堂兇險,齊國朝堂就不兇險了?」姜遠不屑地看了周方几眼,又斜了姜姝一眼,才又一本正經地沖姜望一拱手,「父親在齊國朝堂折了羽翼,來到魏國后,一心經商遠離朝堂,看似是明哲保身,其實是膽小怕事的無奈之舉。姜家根基雄厚不假,但自從魏國滅了中山國后,形勢大變,姜家再不思變通,不但會被慕容和沈家趕超,甚至連數十年的基業都有可能不保。兒子未雨綢繆,提前為姜家打通關係,怎麼又成為不成器的逆子了?莫非像妹妹一樣整日和周方吟詩作對,再花前月下風花雪月就是正事了?」

姜望怒不可遏,揚手打了姜遠一個耳光:「逆子!敢如此頂撞父親,想要翻天不成?」

姜遠目光陰冷如冰:「兒子就算想翻天也是不敢,父親從小寵愛妹妹,視妹妹為姜家傳人,兒子也沒有怨言。都是一奶同胞,血濃於水。可是父親卻如此倚重一個外人,一個不知身世不知來歷的喪家之犬,難道兒子連一個外人都不如?就算妹妹真的和他成親,他也是姓周不姓姜!父親,我身為姜家長子,本應接管姜家一應生意,你將三成交與周方,三成交與妹妹,只留四成給你的親生兒子,我倒想問問,莫非我真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姜望身子一晃,站立不穩,幸虧周方眼疾手快,及時扶起了他,才沒有跌倒。姜望頹然坐在了椅子上,一臉灰白:「遠兒,為父原本是想讓你再多歷練幾年,待時機成熟時,再次姜家七成產業全部交與你的手中,姝兒只留三成作為嫁妝,你卻如此急切要執掌姜家,真當為父老到不能動彈了不成?」

姜姝臉色蒼白,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失望、無奈、懊惱令她如花的容顏蒙霜,她萬萬沒有想到以前溫文爾雅的哥哥一旦翻臉面目如此恐怖,竟是以為她要聯手周方和他爭奪姜家家產。

周方向前一步,輕撫姜姝後背,輕聲安慰:「不要緊,姜公子只是一時氣話,不必當真。」

「周方你不要裝腔作勢了,我不是一時氣話,我說的句句屬實。」姜遠轉向周方,冷笑一聲,眼中透露出絲絲冷意和蔑視,「你借為父親治病為由進入姜家,又利用妹妹對你的好感苦心經營,拿下了姜家糧草的經營權,成功地打入姜家內部,贏得了父親和妹妹的信任,還讓姜家上下視你為姜家的快婿。你如此煞費苦心,一開始我以為你所圖的是姜家的家產,畢竟姜家是魏國首富,富要敵國,後來才知道,原來你的野心之大,讓人不敢想像——你想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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