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宛楹知曉，容芷這般情態說話便是不欲再就此話深談，可那幾人早已聊得開懷，如何肯就此止住？
「雖說我等年歲小些，卻也是一同在莊子里長大的，容芷姐姐可莫要拿這些話來唬我們。」鶯兒說著便眉眼靈動地朝漣漣和晴柔使了個眼色。
晴柔亦笑道：「是啊，容芷姐姐。如冰姑娘原不是莊主和夫人的親生女兒，卻也眼珠子似地寶貝著。如冰姑娘現今出落得亭亭玉立，越發標緻，她又對少莊主傾慕得緊......依我看，過不了幾年咱們山莊便要辦上一場喜事了。」
「晴柔說得極是。我瞧著夫人最是英明，早早地便為少莊主選了一位俏夫人回來，這便放心地隨著莊主外出雲遊了。」
鶯兒和晴柔兩人一唱一和倒將話說了個圓滿，賀澤如冰在暗處聽得心潮湧動，這是賀澤牧野走後她聽過的最為舒心的話。
許是因著被拋棄的經歷，賀澤如冰記事甚早，她心中亦知曉——她原本也沒有做「姑娘」的福分，她的福分全是靠著自己一點點學著揣摩人心掙回來的。
賀澤如冰從小便被親生父母遺棄，被莊主夫人帶回山莊，原本同那位漣漣一樣，只是放在乳母處撫養，可她同那位漣漣又迥然不同，她說話晚，兩歲多方能說話，此生口中吐出的第一個字便是「娘」，而她喚的那個人正是莊主夫人江漣穎。
她無論見誰都是一副怯怯的模樣，唯獨對江漣穎十分親近，見了江漣穎便是一副喜盈盈的笑模樣，仿似是嘗到了最甜的蜜，待江漣穎要走時她便作出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憐模樣，引得旁人為之揪心。如此，江漣穎對她也漸漸多了幾分關懷，亦在她再次喚「娘」時應了聲。
江漣穎十月懷胎又冒著生命危險生下賀澤牧野，心中怎能不疼惜，而賀澤如冰那時亦是一個瘦弱嬌小的雪糰子，原本合該是家中雙親的心頭寶，卻因遇到災禍遭到拋棄，何其無辜可憐！她那般親昵地喚著江漣穎娘親，眼神中滿是依戀，江漣穎的心頓時化作了一灘水，左右自己也不會再冒險生子，倒不如將她認作女兒，也給賀澤牧野做個伴兒。
是以，賀澤如冰自懂事起最怕旁人議論她的身世，最怕失去莊主與夫人的疼愛與庇護，再次淪落至一無所有的境地。她不僅裝乖扮巧地討父親母親和兄長的歡心，便是連山莊里的下人亦要討好。
而隨著她日漸長大，她發覺自己傾心於賀澤牧野，一開始她一絲一毫也不敢表露，只想著安安分分做一個「乖女兒」、「好妹妹」，可賀澤牧野的身量愈發高大，面容愈發英挺，武藝更是深不可測，她唯恐他的光芒愈發耀模，從此也離她而去。是以，她不時露出些口風，示意自己並非莊主及夫人的親生骨肉，亦不十分在意旁人不含惡意的議論，總算將那層原本的「護盾」，眼下的阻礙撕開。
再接著，她不再掩飾心中對賀澤牧野的親近之情，一點點將對他的愛慕之情展露出來......
現今，聽著鶯兒和晴柔兩人的議論聲，賀澤如冰如何能不倍感欣慰？自己所做的一切總算是沒有白費，總算有聰明人看出自己對賀澤牧野的情意，亦知曉自己同他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至於賀澤牧野對自己的冷待，不過是因著他如今年輕氣盛又未經人事，待他開了竅，定要讓他如父親深愛母親那般愛重自己。
賀澤如冰正兀自得意，卻聽得不遠處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反駁道：「漣漣原本想著鶯兒和晴柔兩位姐姐皆是聰明人，不想今日卻說出此等糊塗話來！少莊主待咱們姑娘只有兄妹之情，何來有喜事一說？便是山莊里真有喜事，亦是少莊主與姑娘各自皆有喜事罷了，萬不能湊在一處的！」
眾人自不知曉不遠處的賀澤如冰臉色已變得陰沉可怕，鶯兒與晴柔見向來綿軟的漣漣竟態度強硬地反駁的二人先前的言語，當即不依不饒地便同她爭論，「你一個少不經事的黃毛丫頭，如何知曉少莊主和姑娘的心思？」
「姑娘每每看著少莊主眼中的情意是遮不住的，這都是我等親眼所見，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向各位姐姐妹妹詢問，可切莫仗著年歲小些便信口雌黃！」
容芷見幾人談論的越發不像話，頓時沉下臉訓斥道：「都住口！咱們雖不是大戶人家裡學過規矩的丫頭，莊主和夫人亦不曾嚴厲地拘著咱們，可咱們心中自該有一些分寸。你們如此妄議少莊主和姑娘的私事成何體統？」
幾人訕訕地不再開口爭辯，可鶯兒和晴柔仍是一副不忿的模樣，想是私下還會同漣漣理論，容芷只得緩和了面容無奈地嘆息一聲，朝兩人說道：「我原不該將此事說與你們，可漣漣所言非虛，少莊主和姑娘只能是兄妹關係，你們莫要再做些捕風捉影的猜測，還要拿出來同旁人說道。」
她們平日里便是談論姑娘待少莊主的情意如何深厚，亦未見姑娘訓斥責罰，怎生一向寬和的容芷姐姐倒管教起她們來了？鶯兒這般想著一時未能忍住，脫口而出道：「可我們瞧著，這些不過是莊子里的尋常事，如冰姑娘對少莊主的情意也從未避過我們，我們又如何說不得了？」
「你也知曉那是姑娘待少莊主情誼深厚......」容芷言盡於此便未再多言。她身後的宛楹對鶯兒這般愚鈍又衝動的言語氣得夠嗆，這個鶯兒沒生得一副玲瓏的心肝卻慣愛在眾人面前嘰嘰喳喳，竟要容芷姐姐將話說到這個份上才能明白？
姑娘待少莊主情意自然深厚......鶯兒與晴柔初時未能明白容芷話中的含義，須臾后大驚道：「容芷姐姐莫非是說？」如冰姑娘待少莊主的一腔深情不過是一廂情願？而她對山莊上下人等俱不遮掩她的情意更是有意為之，她便是要讓山莊一眾人等都認下她少莊主夫人的身份。
可此事真真瞧明白了，她們反倒不敢再多嘴多舌的議論了。
「好了，想來姑娘也該回了，姐姐妹妹們自去準備迎接罷。」容芷吩咐了大家，轉身欲走，卻被一人喝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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