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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傅沉川沒有想到的是N&H這次派來談判的，竟然是個女人，還是個亞裔女人，身材凹凸有致，面容精緻姣好。可以說，是很多男人心中夢寐以求的形象。不過，對傅沉川而言，恐怕只有她那一口流利的中文，令他覺得十分受用。

「傅總，我是Melissa，MrClark的秘書，由於您臨時變更見面地點，所以我老闆沒辦法親自過來，讓我向您表示歉意。」

傅沉川笑：「恐怕即便地點沒有變更，MrClark本人也不會出現吧。」

Melissa並沒有否認，只是笑著將電腦推到傅沉川面前：「傅總，這是我們第一期的Brainliant設計圖，請您過目。」

電腦上呈現的是一部精密的設計圖，以及根據設計圖模擬而成的數據模型，一鍵觸發模擬效果，能夠看到整個具體操作流程。

「理論上，Brainliant能夠掃描海馬體內所有的記憶存儲，包括所有被遺忘的，深埋在意識里的，並對所有記憶進行編碼重組，甚至可以提取轉存。」Melissa看著傅沉川不為所動的表情，繼續道，「這只是一期，二期將會對大腦的所有意識和潛意識進行檢測提取，這對於未來刑偵領域或是人類學研究領域都是一次飛躍式進步。」

「當一個科學家或是偉人死去，我們可以將他們的記憶提取出來，留作資料存檔，甚至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們能夠做到將它們重新植入到另一個人的腦子當中，令那些死去的數據重生。當然，在現實生活中，這種技術也會被越來越多的人採納，阿爾茨海默症將再也不是一種疾病，而是一種數據缺陷，只要進行數據修復，一切就都可以迎刃而解。我們知道如果能夠隨意的操控記憶，那麼曾經想要忘記的事情就會猶如刪除數據一樣被清除乾淨，而那些不想忘的事情則會被永遠刻在其中。」

「哪怕是因為強烈的刺激主觀強行遺忘的事情，也能夠通過數據恢復，重新找回來。當然，只有在本人強烈抗拒下，才會出現這樣的自我暗示性失憶，事實上這並不是真正的失憶，但我們的機器甚至可以做到，在本人完全沒有意識到，絕不會違背他忘卻過去的意願的情況下將這些記憶提取出來，轉存供給其他人了解觀看……」

面對著Melissa滔滔不絕的講解，傅沉川始終未發一言，直到她說完這一句，傅沉川卻忽然有了反應，他抬起頭看著她：「Melissa小姐，我不希望多浪費你我的時間，請尊重我作為精密儀器製作公司總裁的專業性。」他將電腦推到Melissa的面前，屏幕上是設計圖與模擬成品的比照圖，「就憑你這張圖，是做不出這件產品的。我不是魔術師，我不會憑空造器。我之所以會選擇跟你們合作，是因為你們有成型的設計，這對我來說節省了些自己研發的時間，但如果是這種情況，我不介意自己多浪費一些時間。」

言罷，傅沉川站起身：「告訴你老闆，既然要跟我談，就拿出點誠意來，產品設計我相信總會有除你們之外的人能夠做得出來，但我敢說，十年之內全世界能夠製造這種精密腦儀器晶元的，只有我傅氏集團一家。我本想達成雙贏的局面，但如果你們非要跟我耍小聰明，試探再試探，我恐怕沒時間奉陪。」

「還有，下次要談，讓你們老闆自己來。」他邁開腳步，在門口卻微微停住，轉頭看著身後的呆愣的合作方，「不過……告訴你老闆，他應該給你發一筆獎金，如果不是你最後的話提醒了我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們這樁生意，大概只能到此為止了。」言罷，便毫不猶豫地大步走出會議室。

身後的吳秘書對Melissa一行人比了個「請」的姿勢，Melissa還想說什麼，卻被吳秘書攔在門內：「我老闆一向不喜歡浪費時間，Melissa小姐，很遺憾，這一趟你浪費了他的時間。」

Melissa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保持著最後的禮貌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

抵達心理諮詢室門口的時候，傅沉川有些許的猶豫。在他剛剛經歷了「417案」之後的一段時間，他曾嘗試過求助心理醫生，但最終的結果卻都不理想。醫生並不願為他催眠，無論他如何請求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找回失去的記憶，醫生給他的理由卻是因為年幼時的那次腦創傷，使他不適合進行催眠治療。若非如此，他也不會一定要瞞著母親來與N&H進行記憶機器的合作。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棕紅色的門，這裡住著的，是全世界最一流的心理諮詢師。而這一次，他來，並不是為了自己。很多事情，如果深陷情緒當中，就一定沒辦法冷靜思考。

這一系列案件背後的那個人，一定跟司南有著某種聯繫，這種聯繫是司南永遠都不願意回憶起來的。如果按照司南提供給警局的簡歷，從上學開始的記錄都十分的完整，並沒有任何遭受創傷的內容。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是真的沒有，但這顯然不是真相。二是被可以掩蓋了。

那麼這件令司南產生心理創傷的事情，就不簡單是一次綁架，一次車禍，或是一次單純的事故。那是一次關乎到國家秘密，甚至對國家形象產生影響的惡□□件。所以從國家到司南自己，都在強制性地逼迫司南的大腦去遺忘。但Melissa的確提醒了他，司南所有的反應證明，他沒有忘。

聯繫到司南曾對「陸舟」這個名字產生的強烈反應，那場曾經引起轟動的「Lucifer」實驗，就是所有問題的癥結所在。而那時的司南，只有四五歲，所以……

「Olivia，接通戎汜電話。」耳機內傳來嘟嘟響聲，隨後是戎汜低沉的聲音：「阿川，我想你猜的沒錯。司南就是當年Lucifer實驗中倖存的十五個孩子之一。」

*

「對於經歷過那樣恐怖經歷的孩子，成年後必定對曾經的記憶有所排斥，要麼是大腦經受刺激后選擇徹底遺忘，這部分人通常了解自己的意志沒有那麼堅定，才會以潛意識保護自己。而另一部分人，並沒有因為刺激而選擇遺忘，那麼則是選擇直面過去，他們通常擁有極強的自控能力，他們堅信自己能夠戰勝過去，或是已經戰勝過去，然而，我們都知道人的精神力量很強大，但有些時候並不可靠。一旦有一些跟過去有關的人和事出現，或是重臨了當時的場景，都會對他產生極大的刺激。」

「當然，具體的情況，還需要我親自見到當事人才能夠做出判斷。ButDaniel，相信我，一定要儘快，他的情況，不容樂觀。」

傅沉川將自己沉進車內沙發里，耳畔迴響的是DrBailey剛剛的話，DrBailey的表情是他從沒見過的慎重與嚴肅。他想起斷手案中，提及「陸舟」時司南的表情，那的的確確是最真實的恐懼。那一剎那的司南，才是面具后最真實的自我，不那麼堅不可摧，也有著人性最脆弱的時刻。

戎汜與傅沉川的晚餐，吃的十分沉默，通常善於言談的傅沉川此時的沉寂使得對面原本就寡言的戎汜更加無從開口。於是一頓晚飯生生吃出了沉重的味道來。

晚飯後進入書房，沒有等到傅沉川開口，戎汜就獨自走到電腦旁，按動了幾下鍵盤，將所有信息投射到對面的影牆上：「如你所料，司南是曾經Lucifer實驗的受害者之一，他原名司無羨，三歲起被捲入實驗，六歲時才被救出。」

戎汜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死死地定在傅沉川的臉上：「但關於當年實驗的具體細節，並不是查不到資料，而是所有具體資料已被官方盡數銷毀。我調用了暗網所有的資源，只找到這一張根據當事者記憶描繪出來的實驗室圖。」戎汜將畫面調整到一張復原圖上，上面是一排白色的倉庫一樣的房屋，其中一間的門大敞開，裡面擺設有大量的儀器。

傅沉川在看到這張圖片的時候，瞬間湧現出格外熟悉的感覺，那個倉房，他見過，跟「417案」中他和大輝被關押的那一間一模一樣！直覺告訴他，或許這也不是巧合。

司無羨，無羨，阿羨……

他的腦海里，似乎響起了一個稚嫩的聲音：「阿羨……我叫阿羨……」

「其他的信息，都是從司無羨這條線找到的，在離開實驗區兩年後，他的父母死於毒殺。」戎汜的聲音狠狠地擊打在傅沉川的胸口，他張開嘴感受到空氣都是冰冷的：「秋水仙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