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從山上這個陰森的洞府離開,玄琛和季裴來到臨着魔域的一個凡人村莊。找到了一家非常普通的客棧,這一路上竟然十分容易,既沒有阻攔他們的人,也沒有碰到一個魔域中人。
兩人的相貌都是一頂一的優異,突然出現在這荒郊野嶺的客棧里,一下便將打着瞌睡的老闆娘驚醒了。
頂着客棧老闆年眼底曖昧的打量,玄琛輕聲道。「我們要在這裏休憩幾晚。」
「得嘞~」老闆娘一扭自己的豐/乳/肥/臀,轉身對小二道。「還不帶兩位客官去看看房。」
「可是老闆娘,我們這就一個單間了...」店小二看到這兩個身高。
「一個單間?」季裴揚起臉,皺起了眉「師尊,算了吧,我們換家店。」他師尊不喜歡跟別人擠在一間房裏。
「無妨。」玄琛低頭淡淡看了懷裏的人一眼。
「你要是再跑了,我也能把你抓回來。」
季裴一陣啞言,訕訕地縮在玄琛的懷裏,不再說話。
一路到了二樓。
等兩人進了房以後,本來還想跟着進去再說些什麼俏皮話的小二,被穿着白衣的劍修回身的一個淺淡的眼神鎮在了原地。
半晌門都關了,才回過神來。
嘴裏不由得咂舌。
這氣勢來頭,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他們肯定是修士。
下了樓老闆娘正等着他。「看出來什麼了。」
「這兩個都是修士。」他訕訕道。
「我當然知道他們是修士,我說他們的關係呢。」
「他們兩不是師徒嗎?」
「現在這修真界關係亂著呢,你聽見那漂亮孩子叫那高冷道人師尊,沒準啊。」老闆娘一邊磕著瓜子,嘴角的笑意充滿了帶着色/欲的曖昧,「就是他的一個爐鼎。」
一個輪廓深邃,冷冰冰的似九天玄石,看一眼都覺得如臨冬至令人生怵,另一個長相精緻,鍾靈毓秀,容貌清冷絕塵卻男生女相,怎麼看怎麼像是一個被壓的料。
這麼大晚上來她家客棧,還住一間,還怕人跑了。肯定有情況啊。
這回連店小二也信了七八分,他仰頭看向那二樓的單間,心底生出點好奇。
他們此刻在做什麼呢?
「管他們在做什麼,去聯繫老祖,這兩個神仙人物不供給老祖真是太可惜了。」
......
要是知道門外那個老闆娘是怎麼編排他和師尊的。
季裴估計早都一劍讓她人頭落地了。像他師尊是多麼潔身自好,高風亮節的神仙人物,怎麼可以跟外頭那些家養爐鼎,心術不正的道修、魔修混為一談。
可惜他不知道,也沒空想那麼多。
玄琛多年練劍,就算不用靈力,力量也大的出奇,放季裴上床的動作,非常輕鬆穩健。
季裴順着他的力道,眯了眯眼,掩住了眼底的戾氣,乖巧的趴在床上。
「.....」看着少年帶血的外衫。
玄琛指腹輕挨了上去。
將他的外衫和裏衣褪開,露出了雪白的上半身和傷的最嚴重的地方。
他無言地凝視着。
「唔。」
趴在被褥上的季裴有些不適。季裴睡慣了頂級纏絲,身底下的布料的材質簡直像是砂礫,磨着他的皮膚,剛剛有衣服擋着還好,現在直接挨着怎麼趴怎麼彆扭。。
肩上被鎖鏈貫穿的地方,他倒是不甚在意。這幾千年他受過的傷多了,身負重傷從鬼門關上闖過的日子一隻手也數不過來,這點傷都是小事。
看着季裴那死挺著不吭聲的模樣,玄琛微微的蹙起了眉。
季裴怕疼,他知道的。
小時候嬌氣到被野貓抓了一下,都要過來跟他嚷嚷半天,讓他教訓下那隻貓。
長大了,知道面子了,但是真的疼的狠了還是會默默落淚。
怎麼如今卻學會忍耐了?
玄琛雖然心底有諸多想法,卻也知道救傷要緊。
他伸手按住剩餘的鎖鏈,抽出了貫穿季裴身體的遺留的殘鏈。
手下的身板猛地一顫,他頓了一下。掃過季裴額角的汗珠,玄琛眼眸微微一顫,但是冒血的地方已經來不及他猶豫,只能狠下心按著少年血肉模糊的地方,瞬息內,運功止住了周圍的血管。
又從儲物袋中,拿出了一枚金丹化在掌心,將丹液並掌壓了上去。
從始至終,季裴都沒有吭一聲。
墨黑的髮絲將雪白的皮膚襯的如天山雪蓮一般潔白,因為疼痛聚攏了絲絲冷汗,像是露珠順着美麗的蝴蝶骨滑下。
玄琛乾淨凌冽的瞳從眼前顫抖的身軀輕輕掠過,迅速收回了手。
「這次你叛出天玄宗的事。」
「除了為師,沒人知道。」
道人的聲音沒有絲毫情緒,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等了一會兒,也沒有人應他。
只聽到類似哼哧的笑聲。
玄琛微微側過頭,看向季裴「你在笑?」
「沒有,不是,怎麼會呢。」聽到師尊略帶怒氣的聲音,憋笑憋得全身發顫的季裴,不敢再笑了。
玄琛輕擰起眉。
「我不是笑。」季裴半撐起身,翻過了身,靠枕在自己一條胳膊上,半遮眼帘地凝視着玄琛,沒有笑,但是本就上翹的唇角添了一抹奇異的溫柔。「我只是......癢而已。」
隔了幾千年換了種對話方式,他才知道,原來當年師尊追出來不是為了追殺他,而是因為想要將他帶回去。
貪戀五欲六塵,可能即是魔的本性。他現在的確癢,不只是傷口,心裏也酥酥麻麻的,五臟六腑都熱了起來。
只想道一句。
能再活一次...真好。
季裴的容貌本來就是屈指可數的好看,這麼發自真心的一笑就更加晃眼了,玄琛微微一怔,背在身後的手,輕攏了手指。
「睡吧。」
季裴倒在床上,稍微往裏擠了擠。
「師尊也一起睡。」
玄琛微微搖頭,坐在椅子上打起了坐。
看到玄琛正在愈傷,季裴沒有再問。
他沒想睡覺。
但是閉起眼后,立刻就困了。
.....
清晨。
等季裴從床上醒來時,屋裏就他一個人。
「這房子裏沒有迷魂藥……攝魂香吧?」季裴低喃了一聲。
不可思議。自己竟然就這麼睡了過去?
抬起頭,望向床頭所剩無幾的紅燭,季裴下意識地聯想到了那冷麵道人枯坐這裏一宿的畫面。
季裴瞬間便猜測起了玄琛坐了一夜的緣由。
大概是怕睡在單床上會壓到他的傷口?又或是單純的潔癖發作不喜歡跟另一個人一起睡?
季裴無聊的想着。
假如是小時候,他會非常確定原因是前者。
或許是因為血脈的緣故,他自還是個襁褓的嬰兒起就有記憶。
他知道自己是魔,所以潛意識的討厭跟自己顯然不對付的道修。
儘管只是個小嬰兒,他也努力地想讓玄琛離他遠點。喝奶時他會故意往玄琛身上吐,玄琛敢抱他他下一秒就會反手打在玄琛的臉上。但凡玄琛接近他,他肯定會嚎啕大哭,哭到嗓子啞了為止。
剛開始可能是真的討厭,但是後來這種討厭就變成了撒嬌。
他知道他哭到嗓子啞了之後,玄琛還是會過來抱他。所以他哭。
他知道打玄琛,玄琛也根本不會躲。還會怕他柔軟的手指因為常打他而骨折,就握在手心裏。所以他打。
魔族表達喜愛的方式可能都是如出一轍的令人生厭。
所幸,玄琛沒厭了他。
可長大之後,玄琛對他的態度就變了。
玄琛的突然冷淡讓兩人的關係越來越遠,甚至起了無法逾越的隔閡感……
想到這裏,季裴嗤笑一聲。
活了數千載,結果還記着一個只在自己身邊活了十幾年的人。
說情深,他自己都快信了。
但其實不是那樣的。他只是記仇而已。
誰讓玄琛上一世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一個秘境裏,就甩下他一個人呢。
走至窗邊,季裴閉眼入了識海。
站在全然空白的世界,終於有時間翻開那本一直在識海里的書。
同他和雷劫一起回來的書,應該不是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