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飯後佟大強在院子里溜達了兩圈，忽然說要去鋪里看看，叫來阿程去駕車，三郎摸了摸頭有點疑惑，羅二娘正看著阿粉在找二哥，嘴裡擔憂大兒道：「也不知道上場考完了沒有，午飯吃了沒有，阿薇做的這個好吃是好吃了，他又從來沒下過廚，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上。」

三郎也緊緊皺著眉，「都說叫他去廚房幫廚幾天，什麼做不來吃？」

林大娘罵他：「胡咧咧什麼？你以為學廚那麼容易呢，怎麼不見你下廚幹活了？少出些主意把你！」

三郎噎住了，只拿眼睛去找阿餅，他現在是家裡的最底層。

羅二娘瞪了他一眼，抱著阿粉走了，佟幼薇進來看了一下外頭的阿耶，對她阿兄道：「阿兄，你說阿耶是真的去看鋪子，還是去貢院外頭了？」

三郎眼睛一亮，忙出去找佟大強，過不多時，二人一塊兒上車走了。

林大娘在一旁叨叨：「三郎如今是越發不成樣子了，什麼話都能說，誰家讀書郎還要進廚房幹活兒的？那煙熏火燎的怎麼受得了？全家就數他讀書識字最差，還有臉說別人。」

佟幼薇拱火：「就是就是，張嘴就訓人，我看阿嫂都要快受不了了。」

「原來也說他都是做阿耶的人了，不好在人前孩子面前撅他面子，誰知道越發不知收斂了，我看得像個法子治治他。」

佟幼薇大笑道：「阿娘方才不就說了嗎，叫他到廚房幫忙去。」

「不成了不成了，」林大娘擺擺手。

佟幼薇還以為林大娘臨到頭捨不得了，誰知她十分睿智道：「如今生意做大了，他在外頭早有些臉面，即便去了廚房幹活兒，別人也得拿他當主家看，哪裡真的會叫他幹活，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佟幼薇肅然起敬，對著她阿娘豎起大拇指道：「阿娘睿智，竟然已經明察秋毫至此！」

林大娘瞪她一眼，氣笑道：「什麼明察秋毫，胡說八道什麼，要不然換個地方開鋪子，叫他自己赤手空拳去，叫他自己做一番事業出來再說。」

佟幼薇看林大娘是真的有這麼個意思，別家大娘子要把大兒支出去體驗人生，自製變形記，也得先有當家阿郎同意，她家不一樣，兩個做主的大家長，但凡哪個有主意且能用道理說服對方，而不是胡攪蠻纏，都能成。

佟幼薇不僅對已經離開的阿兄送去一份祝福，希望他能自立自強。

曾聽人說，但凡是家中耶娘非常能幹勤勞愛潔的，兒女後代卻不一定，或者動手能力不一定有這麼強。

前世佟幼薇就認識這麼一個叔叔，十分龜毛，別人拖過的地，他總嫌棄不夠乾淨，非要自己再拖一遍，後來佟幼薇聽人提起，他家的衛生甚至連衣服全都是他自己做的洗的，與別家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簡直是兩個極端。

還有一個阿姨，母親十分能幹，十分愛乾淨，里裡外外打理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阿姨家確實兩樣，永遠整理不清楚的物品，衛生永遠是簡單打掃。

佟幼薇與林大娘說起這兩個『聽人說』的故事，林大娘深以為然，並且認為郎君學一點點廚藝並不是什麼壞事，至少將來在外行走時，露宿在外，找到些食材的時候，也不至於連簡單的烹飪都做不到。

在家長的眼中，孩子的吃穿住行最重要，在他們能夠看顧到的地方，自然儘力叫他們無憂，可孩子長大了終究有一天會是他們看顧不到的時候，到那時候怎麼辦呢？無非是自立自強罷了。

阿餅捧著之前留的題來找他小姑姑，正巧聽了一點點尾巴，佟幼薇領著他去書房看他的作業的時候，阿餅就扭扭捏捏，十分憂慮地問了：「小姑姑，你，你和阿婆方才在說什麼呀？」

佟幼薇看了他一下，笑道：「好事兒。」

阿餅臉都僵了，什麼好事兒？長輩們嘴裡的好事可不一定是好事兒啊。

他來的路上都聽見他阿娘在叨叨他阿耶了，阿耶竟想叫阿兄去廚房幹活兒，難道已經可以參加州府試的阿兄也得做苦力活兒嗎？

「小姑姑，」他眨巴眨巴眼睛，努力賣賣萌，「你就告訴我吧。」

佟幼薇不知道他的小腦瓜又在想些什麼，不過並不影響她趁機逗逗小童，故而只笑而不語。

阿餅果然嚇著了，心裡開始胡思亂想，總覺得一定是阿耶說了什麼，叫阿婆有什麼想法，再看小姑姑鬼精的樣子，一定是憋著什麼整治他的主意，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他已經是很聽話乖巧的小郎君了，只是偶爾忍不住偷偷懶而已，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

佟幼薇沒忍住，一下子笑出來，摸摸他的頭，道：「與你沒什麼很大的關係，如今你要做的事就是好好讀書，這天下這般大，比咱們聰慧的人多了去了，你若是想著說很多聰慧的人卻沒法讀書，你就贏了，那你是不知道天外有天，更有比咱們富裕百倍千倍的人，過著咱們無法想象的生活，甚至他們的手中掌握著咱們的生死貧富，若是阿餅有心想要做些什麼，非得努力不可。」

她嘆息道：「你要知道，這天下有多少人想要這個機會而不得，阿餅，你出生的時候已經很幸福了，可我也不希望你將來除了讀書什麼也不會，你看今年的州府試，你阿兄一定不會太差，回頭叫人去收集些許答題的實例來看，你就知道不僅需要讀書還要能行萬里路，能體察民情能上達天聽，才算是個有能耐的。」

阿餅還太小，並不很懂，佟幼薇也是想到什麼說什麼，再看他懵懂的樣子，不免自嘲一笑，其實很不必說這些，叫他直接去體驗比什麼都快。

她摸摸自己的臉，難道是十幾歲就開始老了嗎？為什麼總是憂心忡忡呢。

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

把阿餅叫過來，給他找出之前阿梁做的數術模擬題，給他看。

「阿餅你看，如今科考改制個，更加傾向於實用性，這些數術題都與實際生活和需求相結合，三年前吏部試便有一項數術考試，刷了幾乎大半的人，只餘下二哥明算的進了戶部，你可知為什麼？」

阿餅看看試卷，看看自己做的題，羞愧道：「因為，因為大家都認為數術並不重要。」

「將來若是能得授官，出任一方父母官，卻不懂財務，叫人糊弄，如何能做明白父母官呢？雖並不需要精通，但並不能一竅不懂，你看這些數術題與我出的題有差很多嗎？」

都是同一類型的題，以不同的方式呈現，以阿梁做了十幾年的經驗，並不成問題，不過是換湯不換藥罷了。

給阿餅看，阿餅也能找出兩題是他能夠試著去做的。

佟幼薇讓阿餅明白了數術在科考中的重要性，再提日常。

「當初阿耶進城開鋪子，我阿娘也就是你阿婆是廚子，阿耶幫廚，我就是掌柜兼賬房，阿餅你想想，當初若沒有一個能做賬的，那時候是不是一切都很混亂，更何況如今這麼多加鋪子？」

阿餅想起每月送來的一疊厚厚的賬本子，阿翁還在與小姑姑學習看賬本，他雖然小，也或多或少知道些過去小姑姑從賬中發現的貓膩，處置了一個不本分的賬房，如今才算是清凈，可還不能放鬆，難免有些粗陋的時候，若是粗陋多了，後面再盤賬就不清楚了。

阿餅重重地點頭：「小姑姑，我以後不會再偷懶了。」

佟幼薇笑道：「小童都是好玩的，小姑姑知道，你若是能完成自己的學習任務，過些日子便叫你阿兄一起出去散散。」

「真的嗎？」阿餅驚喜大聲道：「真的可以去了嗎？我要去咱們自己家的莊子，我想去看看。」

這幾月因阿梁要備考，一家人都在城裡守著，確實好久沒有去莊子散散了，去一趟也無妨，佟幼薇便答應了。

話都說了，這就開始講題，原來是些簡單的應用題，如今加上了些邏輯題，改變了一下前後邏輯，阿餅從未接觸過便有些抓瞎，有些懵懵懂懂找不著頭腦，又似乎明白些許的感覺，叫他煩躁了，故而才偷懶拖了一日又想拖。

講了一會子題，又出了幾題，叫他做完了明日再來說。

時候還沒到考完的時候，佟幼薇就領著阿餅在宅子里轉轉，也教他不能久坐讀書，偶爾起來伸伸筋骨，看看屋外的綠植，免得壞了眼睛，將來得帶玻璃瓶底蓋。

玻璃瓶底蓋是阿媛姊姊說的，她在開封離主家和作坊近，得知作坊如今正在研製眼鏡，之前做了一副無度數的出來給她看，她覺得像新出的玻璃瓶底，圓乎乎的，帶上了人總覺得看著怪怪的。

佟幼薇聞訊大喜，這可是老花眼和近視眼之光啊，多少老翁老媼年紀一大就開始眯眼睛把手伸的老遠看東西，太難了，還有那些光線不好讀書多年的讀書郎，早早就開始眯著眼睛了。

雖然距離眼鏡問世應該不會太遠，但還是自己的眼睛好用，佟幼薇對三個讀書郎都是一般的耳提面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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