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出新鋪子，佟大強是熟悉的很了，也算是這家鋪子的老客戶了，時常關顧他們家新出的產品，既新奇又好用，別家也買同款，總不如他們家用的順暢，佟大強知道這都是因為阿薇。

若沒有她的各種提議，他們的鋪子也只是一家普通的食鋪子罷了，哪裡能有今天。

他的女兒是這樣的聰慧，比起優秀的郎君也絕不差，如今有這樣的機會，她又是這樣想去，他怎麼能拒絕的了？

「好，阿耶幫你，不過，你也要聽阿耶阿娘的話，不能獨自出門，一定要帶上阿耶給你安排的人。」

佟幼薇親身經歷過，自然不會大意，雖然年紀漸長，力氣也長了很多，但也不是逞強的時候，大多數拐子拐人的時候也不是都用蠻力的。

得到了阿耶的應允，此事就成了七成，佟幼薇這才有心情關心一下正在考場奮筆疾書的兩位考生。

「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也得給自己個交代，我相信阿梁，他這些年越發懂事了，不必時時督促也知道刻苦，一定能考個好成績！」

佟大強點點頭，也還是道：「不過待他回來，也別問太多，叫他好好休息。」

佟幼薇雖然望『侄』成龍，但也沒有太苛求，得之吾幸。

父女倆在書房把剩下的賬本理乾淨，點出幾處錯誤，回頭招來各鋪子掌柜和賬房，不論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都要敲打一二，商議了一番，改日去巡鋪，便各自散了。

佟大強自然回房找媳婦，說服她放女兒去做她想做的事，至於兒女婚事，只能是看緣分了。

且不說佟大強夫婦如何說夫妻小話，佟幼薇回房路上經過小書房，小書房是阿梁和阿康結伴讀書的地方，偶爾佟幼薇也在這裡做事，屋裡窗下擺了三張大桌子，上頭擺著石鎮筆墨紙硯，左側靠窗是佟幼薇的位置，隔了一道屏風，另一邊靠窗是阿梁阿康兩人的位置。

無窗的背牆上並排擺著兩張大書櫃，從右到左，整整齊齊地擺著科考的相關書籍，中間是雜書，最左邊是各類話本子和畫本子，以及佟幼薇的私人圖本。

佟幼薇走進書房，怔楞了一下，往右邊走去，桌面的擺設一如往日，桌角甚至還擺著一盆弔蘭，蔥蔥鬱郁的樣子。

桌上還有兩套做完且做了標註的紙卷，佟幼薇看到上頭寫著『建和十六年新科模擬卷』，下方標註小字：科考內容與本卷無關，本卷僅供考生適應新題型。

大約是京城的聖人終於以他睿智的決策能力和這些年的成就，說服了朝中各位相公，新擬定了考試製度，連帶把題型都改了。

這樣的題型對於佟幼薇而言，簡直是不能更熟悉，在遙遠的前世，她曾經為此苦惱了十幾年，不自覺摸摸右手食指中指指尖，柔軟白嫩，如今除了她誰能知道當初她也曾擁有一支因寫字過多而變形變粗糙的手。

佟幼薇沉沉嘆口氣，真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想去學堂都不能了。

拿起試卷看了看，這是阿梁昨夜做的，雖然暮食后她與阿梁說了，叫他今夜早些休息，不過他少年人心性，尚不知畏懼，雖然先前縣試成績並沒有頂尖，但是因為年輕就有無限可能，故而昨夜還是做了一套題才睡。

倒有些她前世的品格，那會兒也是考前做一套卷子才好睡得安穩若是不做，反倒覺得卻了些什麼。

想到這裡，佟幼薇內心免不得升起些許驕傲，果然是她看著長大的侄兒，就是像她！

細看試卷，今日上午考的就是帖經，名稱與往年相同，但內容完全不一樣了，第一題還是填空，十題，每題需要填的空長短不一，都是來自學子們必讀書籍，四書五經之類的，還有先人的經典傳唱的詩文。

第二題考『史』，僅十題，或是提及史上同類事件，要求默出來，譬如說最經典的就是一題，問『以少勝多的戰役』，至少要答有『牧野之戰、巨鹿之戰、淝水之戰』。或是問人的，都有，題目還算比較『死』，並沒有可以投機取巧的地方。

接下來就是簡單題了，取科考必讀書中的一句話或一段內容提問，第一問一般都是問這段話說的什麼意思，約等於翻譯，第二問就是談自己的想法，第三問聯繫實際。

最麻煩的題就是閱讀題了，不知道打哪兒截取或是找來的一段故事或者文字，一般都是考生從未注意過的地方來的，甚至有一些地方特色的小故事，或者是話本子裡頭的節選。

如本卷，第一題就直接問題本中存在什麼問題，問的非常的含糊，按佟幼薇十幾年的考試經驗，一定不能只答文中人物或者事件行為有什麼問題，還得提到寫作上面存在什麼問題，等於是文章內容結合實際提出問題，以及找病句改正。

考卷是不允許塗抹的，但此題可直接在題面上用考場提供的藍色筆標註病句位置，並在後面改正。

接著是問本文體現的問題在現實中的情況，並提出建議措施等等。

這樣的題目對於這些十年寒窗苦讀，埋頭讀書的學生簡直是一場災難，甚至有些出生於農家，也可能不識五穀。

「慘，真的死太慘了！」

佟幼薇感嘆完繼續往下看，是小作文題，類似於特殊情況寫作，對象不同，目的不同的文應當怎麼寫，用什麼詞措，這個目前並沒有很多制式，更多的制式出現在文人寫詩作文中，與此類實用性寫作想差比較大。

比如說這張卷子就問，若是官差，去與村中老媼問話，該怎麼說話，佟幼薇看了阿梁些的，十分樸實白話，也沒有引經據典。若是換了文人的寫文法子寫出來，恐怕老媼會被文人氣震懾道，唯唯諾諾不敢說話，並且聽不懂。

最後就是最為經典的大作文題啦，題只寫二字《碩鼠》，定了文名，不限文體，文後需要賦詩一首。

算是對愛好詩文越盛的大文人們一點點敷衍般的交代吧。

從這卷子中，佟幼薇看得出來這位老鄉，並不是懷念前世才改用這樣的考試試卷，幾乎所有的題都有意無意地與實際相結合，試圖找出真正求真務實的實幹的人才，而那等只知道死讀書的書獃子，還是再學學吧，學學睜開眼睛看看。

把卷子放回桌上，佟幼薇在書房轉了兩圈按壓下一點點緊張，回到自己的房裡，把阿媛姊姊的信收好在匣子里，看時候還早，摸出早先看了一半還沒有看完的話本子瞧起來。

她打算再看二十本，然後自己也開始試著寫文，如果是純文言她可寫不出來，只寫些狗血一盆又一盆，娛樂大眾的小文便是。

到時候取個別號，放出去也沒人知道是她寫的，低調做事，低調賺錢嘛。

看小說，呸，看話本子的時間過的好快，不知不覺到了午間，小滿過來喚她去用飯，她已經成親了，嫁的是鋪子的夥計，如今也是半個掌柜，若是再開鋪子，很有可能升級。

家中人口並不算多，故而在廳堂用飯，今天統共也就七個人，佟大強夫婦加上佟幼薇，三郎夫妻並阿餅小郎君和阿粉小娘子。

阿餅今年已經十歲，在他六歲那年，羅二娘給他添了個阿妹，小名阿粉，大名兒佟珍珍，這回名字是三郎夫妻自己起的，可見二人對這個小女兒的疼愛。

今年阿粉小娘子已經四歲，能夠自己坐在加高的椅子上用飯，羅二娘顧著她，她自己也乖巧從不需要人端著碗追著喂飯，還時常在飯桌上招呼別人吃。

但凡她吃著什麼好東西，特別喜歡味道好，便要邀請眾人都去吃一吃，若是量少僅一份，她倒知道護食，輕易從她手裡騙不來吃的。

佟幼薇也極愛這個小侄女兒，用飯時也挨著她做，陪她說些小童的稚氣滿滿的話，看她把碗里的飯食吃完，給她夾菜取湯。

阿餅常常吃醋，卻苦於無法改變現狀，他摸摸自己的臉蛋，再看阿粉的臉蛋，果然人如其名，小圓臉兒白裡透紅，粉嫩嫩，阿餅感嘆果然是『色馳而衰』，想他小時候也頗受寵愛，如今卻再看不見他了。

他想錯了，大家還是惦記他的。

「阿餅，作業給你的題做完了嗎？做完了拿來與我看。」

阿餅想起所謂『應用題』便決定頭皮一陣緊，不禁苦著臉，三郎見他這樣，再想起大兒尚在考場苦苦考試，想他這樣不爭氣，如今他們的日子可比過去好太多，阿梁當初還得放豐收假，回家下田幹活兒的。

佟幼薇眼尖，見阿兄神色有變，立時開口道：「若是不會，來問姑姑就是，你可別不當回事，今日下午你阿兄便是要考『數術』，回頭他都考完了，你再去問他，便知道做這些題是別家小童找都找不來的。」

她阿兄這些年管的事兒多了，人也多了，越發有氣勢有脾氣起來，也不大像從前那樣活潑有趣了，佟幼薇多少有點嫌棄，但也知道這是屬於他的成長，只是苦了阿餅，未享受幾日慈父，如今已經是嚴父當家了。

不過他也很會看眼色了，屬於『小動物』的直覺，聽姑姑一說，立馬堅定道：「好的小姑姑，我一定會認真完成的。」

眼看一場『教導』消弭無聲，阿餅在心裡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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