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轉眼冬至就到了，佟大強天蒙蒙亮就起來了，門外已經聚集了上午輪值的壯丁們，佟大強交代了幾句，就讓他們在附近轉悠轉悠，別離山林太近。

今日上午他都不在，他收拾了一番，穿上一件皮子大外套，帶上毛帽子，腳上是豬皮靴，背了背簍，腰上挎著柴刀和斧子，獨自就要進山。

林大娘不放心，讓他在家歇著，這個時節進山，比旁的時候都危險，天氣漸冷，山林里的小獸都躲藏起來過冬了，那些吃肉的猛獸難以果腹，飢餓之下，常在外覓食，若是遇見了這樣的餓獸，是極危險的。

「左右就是一頓餛飩，大不了花些錢去買些豕肉，羊肉，剁碎了姜米蒜末進去，味兒也不差。何必，這個時候還要進山，真不要命了不成？」

佟大強卻是個很有主意的人，輕易不會改變自己想做的事，他還是緊了緊腰帶，帽子垂下的耳朵籠罩耳朵防凍，「不進深山，就在附近轉轉，看看有無野兔野雞或是竹林里轉轉，許能挖些春筍，若是運氣好能逮著只竹鼠，今日就好過節了。」

佟三郎年輕人覺多，其妻羅二娘起得早，聽見阿耶阿家說話，忙回去將他推醒，與他說了阿耶要進山的事。佟三郎忙起身，胡亂批了件外衫出來道：「阿耶，阿耶，我同你去，挖些筍來，前日阿兄說今年筍子長的多，我也去挖些來，細細切薄片與冬葵煲了，再點一點香麻油，那滋味，絕了！」

佟大強嫌棄的瞅了他一眼，抬腳就要走，佟三郎忙不迭叫道：「阿耶等我一會兒。」

三兩下穿好衣服，羅二娘給他拿來帽子豬皮靴，年輕人火力壯，穿的還輕薄些，匆匆忙忙扛了鋤頭並一個背簍就躥出門去了。

林大娘還不太放心，站在門外看了一會兒，眼見著父子二人進了林子再看不見，才回屋。看了一下還在被窩裡酣睡的佟幼薇，便去兒子房裡將佟小郎抱出來，塞進被窩，看兩個孩子靠在一起睡的臉蛋紅紅，心裡那點子隱憂散了些去。

到廚房，手腳麻利的羅二娘已經把火燃起來了，廚房有三口大鍋，連灶台，兩面靠牆，另一面與牆之間的空間整整齊齊堆著柴禾，還有些引火的松根稻草，仔細收在小籮筐里。

羅二娘正在往大鍋里灑些紅綠豆，先熬煮一會兒，再下大米，熬到米開花，再取出上層米湯放小陶罐里，待佟幼薇醒來，這便是她每日的第一餐。

「阿家，后鍋里的熱水已經溫了，先洗漱吧，阿耶身手那樣好，你別太擔心了。」

林大娘到灶前坐下，看了看火，道：「你來的晚不知道，那年阿梁才十歲，好不容易才建了一間房，我身子又不好了，病倒了，實在沒銀錢了，也是這樣的冬天，你阿耶非要上山去，一去就是一天一夜，我昏昏沉沉不知日夜，阿梁原來也是個憨小子，天天想著出去與他兄弟滿田跑，抓田鼠找野菜，那日卻乖乖留在家裡，午間幕食，都是他熬的粥。」

「第二日他才回來，紅了半邊身子，現下腰側還有個齒痕，竟是遇上了野狼，他搏了一夜，搏回自己的命，也搏到了咱家的命。回來抓了些家裡存的草藥勉強敷好，就找他阿伯幫忙搭把手，送了我們進城，先去賣了狼，因那皮子好，多賣了些錢，才去醫館，給我看了病，又給他看傷。」

「他還道不礙事，不必看，」說到這裡，林大娘的眼睛紅彤彤的，從懷裡摸了帕子擦了擦，「掀開衣服取了葯看，前後扎進去五六個血洞，若是再咬的重些，怕是一塊肉都沒了。好在郎中醫術高超，過兩日也發起熱，用了葯漸漸才好起來。自那以後，我就很不願他進山，只是他總覺得還不夠，還是要去。」

羅二娘安安靜靜的聽著，也覺得很不易，佟家的事，當初說親的時候，她阿耶阿娘也是託了人細細打聽了的，也是人說阿耶阿家勤勞肯干，三郎也是踏實可靠，不是那等奸滑躲懶，又沒有上頭二層阿婆要贍養，這才答應的。

「等他們回來，我讓三郎找著機會就勸勸阿耶，三郎年輕著，將來我們更勤勞些，多開些荒地，種些價貴的好東西，阿耶看日子好起來，也就不必再往山裡去了。」

「唉，他那性子，一輩子就這樣了，除非老到走不動，都別想叫他安安生生在家待著。」

林大娘搖搖頭，「我知道你們孝順，我和你阿耶沒別的想頭，就希望你們身子好好的，能吃飽喝足，也送小郎去讀書，認識幾個字總好過咱們這樣。」

羅二娘聽了不禁笑起來，「我阿娘都說我命好，有這樣好的阿耶阿家，過的好日子，您看我都胖了一圈兒了。」

「呵呵，胖了好，胖了身子好，翻過年，再給小郎添個弟弟妹妹。」

羅二娘垂著頭，耳朵微紅，輕輕的點了點頭。

林大娘笑起來，想象三五小童圍著自己叫阿婆的場景，再過十幾年二十年，又是三五小童圍著自己叫外祖母。回憶起舊事的鬱氣也散了些。

看粥已經熬好，暖在靠內的里鍋，便將灶下的碳火挪了些出來，轉到裡頭的灶下，羅二娘往裡鍋倒了些后鍋的熱水，蓋上蓋子，等著吃朝食的時候再端出來。

娘倆又提了籃子去後院的小菜園子，菜園子里種了些毛菜（小青菜），冬葵，菘菜，還有蔥蒜韭菜，都是家裡常用的那些。

剝了些毛菜葉子，剪了一把冬葵，太陽才將將露出半張臉，婆媳二人又蹲在菜園子里拔雜草，略鬆鬆土，拔了草丟進雞圈裡，天一亮就醒過來的雞鴨們蜂擁而來啄食。

林大娘翻了翻菜園子菜，捉了些小蟲，捏死了也丟進去，與羅二娘道：「把冬葵炒了，再拌個小青菜，他們不那麼快回來，先煮了，熱鍋里，我先去菜田裡看看，晚些回來。」

羅二娘應了，回了廚房，先去正房看一下，兩個孩子還睡著，小娘子還小睡姿好，小郎卻差點掉出床，羅二娘笑笑忙把他塞進被窩裡，大抵是睡的差不多了，一碰就醒，看見阿娘，迷迷糊糊左右找了找問：「阿娘，阿兄呢？」

羅二娘扶他起來，把阿家放在床邊的襖子給他穿上，一邊輕聲問：「找阿兄做什麼呀？阿兄在家呢。」

「阿兄要給我好吃的，我要找他去。」

羅二娘失笑，摸摸他的臉蛋，「小郎做夢了，不過得吃過了朝食阿娘或者阿婆有閑了就帶你去找阿兄玩，可不許自己亂跑。」

小郎點點頭，略清醒了些，發現自己在阿婆房裡，扭頭一看，小姑姑還在睡覺，他伸出手指頭在臉上劃了划，軟軟道：「小嘟嘟，羞羞，呼呼睡。」

「小聲兒點。」羅二娘抱了小郎到廚房，廚房灶下燃火，她把小郎放在旁邊，囑咐他不許玩火玩乾柴，「小姑姑還小，小娃娃都是這樣的，一天多數時候都在睡覺，這樣才能長大，小郎小時候也是這樣的。」

小郎不相信，鼓著臉，坐在自己的小胡凳上，忽然看見小豬皮鞋面上沾了個小黑點，就拿手指去摳，仔仔細細，專心致志的摳。

林大娘從田裡回來，婆媳帶著小郎先用了朝食，分出一大份菜同粥一起溫在里鍋。

「兩日沒去，田裡的野草又長了一茬，這倒不必特地去割野草回來餵雞鴨，我今天就去把草拔了，二娘在家看著孩子吧。」

羅二娘應了，吃了朝食洗了碗，收拾了一下，看林大娘抱了佟幼薇起來，喂她喝了米湯，看天氣好，搬了小榻出來，還放在樹下，佟幼薇就躺在上面，屋檐擋住了刺眼的太陽光，佟幼薇躺在小榻上面，看羅二娘洗昨夜攢下的尿戒子。

小臉紅了紅，佟幼薇偏過頭去，眼不見為凈。

小郎忽然轉過來，趴在榻上盯著她看，佟幼薇眨眨眼，也盯著小郎看。

小郎長的像阿娘，五官長的比較秀氣些，都說南邊兒的男孩子也秀氣，倒是有些道理，上回在大場坪看到那個三歲小企鵝長的也很不錯。

佟幼薇想著，忽然感覺有什麼在臉上划拉，她定睛一看，是小郎，流著哈喇子看她的眼神好似在看糖果。

「啊！」佟幼薇叫了一聲，你想幹嘛？

羅二娘聞聲看過來，忙擦了擦手，把小郎抱開，教他：「小姑姑小呢，嫩嫩的，一不小心傷到怎麼辦？到時候小姑姑哭了，小郎去哄嗎？」

小郎皺著鼻子：「哭，不乖！」

「還不是小郎乾的壞事兒？」

「沒有，小郎乖，不哭！」

羅二娘說不過他的邏輯，快刀斬亂麻：「不許欺負小姑姑，要不然不給吃燉雞子了！」

家裡養了雞鴨，小郎自長了牙，就開始吃輔食，隔一日一個雞子，打散了添半碗水，一丁點鹽，下鍋蒸熟，嫩嫩的香香的，是小郎的最愛。

阿娘祭出他的軟肋，小郎收斂了些，羅二娘找了他的布老虎，撥浪鼓出來與他玩，並且答應他忙完了就帶他去找阿兄玩，小郎才安靜下來，默默的自己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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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

今天有點腿疼，唉，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