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快到正午的時候，太陽直直照射下來，羅二娘已經把佟幼薇換了個地方，改到了廚房裡，農家地方大，廚房也建的大，靠牆放著落地的大櫥櫃，旁邊一溜煙的大缸子，嚴嚴實實的蓋著也不知道裝了什麼。

樑上還掛著些臘肉，想想阿耶捕獵的能耐，說不定都不是豕肉。

挨著灶台靠牆擺著一張高足長案，上面擺著些案板菜刀調味罐，旁邊是一口大水缸，蓋著厚實沉重的蓋子。

羅二娘在廚房中間空曠的地方，鋪了席子，把佟幼薇放上去，再把灶下火燃起來，把菜粥略熱一熱，又從其中一口缸里抓了條咸筍出來，咸筍是春天的大筍，往年都省著吃，因為鹽也是要花錢買的。

今年鹽價賤，阿家狠狠心多買了些，當時就趁機腌制了一批春筍，還剩下不少，等著蘿蔔成熟了，又做一批蘿蔔咸。這些鹹菜特別下飯，就粥也很好，農忙的時候就靠著這些過日子呢。

一條咸筍也有半個小臂長，四分之一的筍，那水洗了外頭生出來的白蒲，放案板上噸噸噸幾下切成大拇指頭長短大小，點一點點香麻油，切一小把細蔥花進去拌一拌，也溫進鍋里，午飯就準備好了。

羅二娘又拿了針線活出來，就坐在廚房門邊做，過一會兒林大娘就回來了，先去後院把□□的雜草用柴刀飛快剁碎，倒進食盆里，然後才回來舀一瓢門外水缸的水洗洗手。

「怎麼還沒有回來？」

「想是挖筍耽誤了時間？」

林大娘搖搖頭，父子倆一樣的不靠譜，進廚房先看看佟幼薇，佟幼薇露出無齒的甜笑，甜的林大娘一顆心又化了，抱著佟幼薇摸了摸小衣服小屁股，道：「還是乾的，換過了嗎？」

「沒呢。」

林大娘忙又抱著佟幼薇回房把了小號才出來，嘴裡與佟幼薇道：「阿耶沒有回來，羊奶沒有去提回來，阿娘帶小娘子一起去吧，不等阿耶了！」

又能出去看看，佟幼薇手舞足蹈，嘴裡咿咿呀呀，除了自己沒人聽得懂，不過看得出她很開心。

提著罐子到村裡養了不少羊的鄭叔家提了羊奶，鄭叔是村正鄭伯的二弟，村北一小塊坡地連著底下的田都是他家的，圍起來養了一大群羊，逢年過節或是碰上誰家有喜事擺宴席，都去他家買羊，因此也是村裡頗為富裕的人家了。

提了羊奶回來，聽見院子里三郎興奮的聲音。

「宛娘，你看這是什麼？」

「啊！怎麼抓了這麼多？」

三郎得意的大聲笑起來，緊接著是佟大強笑斥他：「還在那兒笑，快來收拾收拾。」

林大娘知曉今日收穫頗豐，忙抱著佟幼薇進去，羅二娘和小郎正扒著一個背簍看，裡頭隱約可見灰的白的毛茸茸，可見今日的兔肉大餛飩是有了。

佟大強看到羊奶罐子，一拍腦門：「嗨，忙的險些忘了我們小娘子的口糧，是阿耶不對！」

他已經脫了外頭的皮大衣，穿著薄一些的襖子，湊過來要抱佟幼薇，佟幼薇聞見一股憋悶久了的汗臭味和野獸的膻味，哪裡肯挨著他，立時扭身面朝著林大娘的懷裡，閉著眼睛，裝作一副一下子就睡著的模樣。

氣的佟大強指著她道：「你們瞧這小娘子，還嫌棄氣阿耶來了，竟然還裝睡！」他湊過來，拿衣袖攏到佟幼薇的鼻子下，佟幼薇小鼻子皺了皺，癟了癟嘴，張嘴就要嚎哭，佟大強被林大娘拍了一下：「你還嫌我們小娘子太乖巧嗎？還欺負她？像個阿耶的樣子嗎？」

又被催促：「快去洗洗，換身衣服，看這臭的，熏到我們小娘子了吧！」

佟幼薇哼哼，沒聽見佟大強的聲音，又悄摸扭頭去看，眼前一下子就是一張大臉，哈哈笑道：「讓阿耶逮到了吧，是個調皮的小娘子呢！」

幸而廚房后鍋里還有熱水，兩個大男子，打了水到房裡去洗漱，再換身衣服出來，佟幼薇已經趴在廚房的地上，看著林大娘婆媳把打死的兔子洗剝乾淨收在盆里，剩下一簍子竟然都是兔崽子，想來是打著母兔子了，又發現兔窩，沒有母兔子在，這些兔崽子也活不了幾天，便都帶了回來。

另還有野雞兩隻，也拔了毛，收拾了和兔子一起放起來。

待佟大強和三郎換了衣服出來，飯菜已經在廳堂擺好，一家人上桌吃飯，林大娘問佟大強：「那些個兔崽子要怎麼辦？養著嗎？兔子可能吃，家裡養的這些雞鴨就夠費勁的了。」

「養一陣子吧，回頭我問問村裡有沒有要養的，賣幾隻出去，剩下三隻，養大些，元正的時候給阿兄阿弟各送一隻，留下一隻，什麼時候養大了什麼時候吃。」

三郎忽然道：「要不然送去城裡看，價格還能高一些吧。」

佟大強想想，道：「到時再說，過幾日要進城買些東西，帶二隻去，或許有城裡的小郎君小娘子稀罕買回家養著。」

又說兩隻野雞：「阿兄家人多，給送一隻去吧，咱們家倆小娃娃還吃不了呢。」

林大娘想想大房幾個小童，到底沒再說什麼。

飯後，佟幼薇又困了，睡了個午覺起來，廚房已經忙開了。

林大娘操刀，把兔子身上肥嫩的肉削下來，剁成丁，加上薑末一把，切碎的韭菜一大盆，一小把泡發剁碎的蘑菇，撒些鹽，大開大合的攪拌起來。另一邊羅二娘把盆里揉好發了一會兒的麵糰拿出來，在案板上揉開，切成劑子，再用擀麵杖擀成巴掌大的面片兒，婆媳二人開始包大餛飩。

佟幼薇努力瞅了半天，才發現原來所謂的大餛飩就是餃子，又叫牢丸，手法雖然略有些不同，但是結果是一致的。

夜幕降臨之前，大餛飩已經下鍋了，林大娘用笊籬撈了一小半出來，羅二娘拿了大海碗來裝，裝了大半碗就停手，用勺子舀些湯進去，然後放進食盒裡，蓋好蓋子，喚了三郎一聲。

三郎從外頭進來，抱著他家小郎，嘻嘻哈哈的湊過來，小郎聞見餛飩香，口水從嘴角溢出來，羅二娘接過來，擦了擦。林大娘取了一隻野雞出來，用稻桿搓的繩栓著腳，遞給三郎道：「快去快回。」三郎應了，小心提著出去。

林大娘把剩下的連湯帶水一起盛進盆里，羅二娘端去堂屋，又從灶台旁邊的小爐上端起一鍋悶燒野雞，掀開蓋子，香的席子上的小郎和佟幼薇一起嘩啦啦的流口水。

「阿婆，肉，肉肉！」

林大娘用筷子戳了戳野雞肉，還有些韌，煲了大半個下午，還是不夠軟爛，這樣的肉小郎是吃不了的，林大娘有些愁，想了想先用筷子沾了湯給小郎舔舔，「讓你阿娘給你弄些碎碎的才能吃。」

小郎也不太懂，只知道要等他阿娘來，等到羅二娘再進廚房，後頭就跟著個小尾巴，走到哪裡都有他。

佟幼薇躺在席子上噗呲噗呲的笑，口水淌了一臉。

雖然她一口也吃不了這燉大餐，但是林大娘還是抱著她吃的幕食，趁著天色還亮，待三郎小心送了餛飩去阿伯那裡，回來一路快跑，一家人坐下來，才算是放鬆了些。

桌上有一壺溫好的米酒，佟大強給家人都倒了一些，才舉杯道：「今日是冬至節，咱們家此前又多了個娃娃，小郎過了元正也算是兩歲了，往後就叫名字吧，小娘子雖然年幼，卻遭人拋棄，我想給她早些起名字，過幾日阿雨和二娘去上香的時候，也給祈福求個平安符吧。」

「阿耶想好了嗎？小娘子的名字要起的好聽才行。」

佟大強瞪了兒子一眼，都是一樣的斗大字不識幾個，有臉說他？

「我想了好幾天，覺得薇這個字甚好，後山的紫薇花年年開的燦爛，便叫幼薇吧。」

大家都笑起來，覺得這個名字大概真的耗盡了他的庫存，不過確實很不錯，後山邊緣就有幾株紫薇花，數仗高，不知道在這裡長了多少年，年年花開滿樹，熱鬧的很。

「以後便是阿薇了，阿薇，阿薇。」林大娘逗了一會兒佟幼薇，佟幼薇又得了前世一樣的名字，覺得甚好，不必適應新的，也咧著嘴傻笑。

佟大強說完話，舉了舉杯，一家人喝了杯酒，就看開始吃大餛飩。

三郎是個好養活的，吃什麼只要不是吃糠吃土都覺得好吃，一口就是大半個餛飩，看的阿梁小郎獃獃的。

羅二娘夾了野雞的雞胸肉，細細用勺子刮下來，碾碎些，餵給阿梁吃，林大娘把雞腿也夾給羅二娘，叫她餵給阿梁，吃完了肉，剩下的腿骨棒子，還給他叼著啃。

又吃了二三個大餛飩，阿梁的小肚子已經鼓鼓的了。

農家的節日過的簡單，一頓幕食吃完，便算是過完了，若是年景不好，能有一鍋濃稠些的粥也就很不賴了。

三郎說起去阿伯那裡送餛飩的事：「未進門就聽阿婆在與周家的伯娘說話，我聽阿婆手裡提著什麼，嘴裡說『要沒阿許你給我送的肉胡餅，都不知道這冬至節怎麼過，唉。』周家伯娘還要說什麼，見我來了，便道：『三郎來了，定是給您送吃食來了，快回去趁熱吃。』，我見阿婆要過來，忙提著食盒推門進去，正巧看到伯娘叉著腰往牆外看，忙把食盒野雞交給她，與她道了聲冬至安康，就趕緊溜了。」

佟大強聽了，神色淡淡，只問：「沒與你阿婆問好？」

「問了問了，就是快了點，我看伯娘的神色可不大好，進院子就聞見肉味，阿婆還在外頭這樣說，要我我也不高興。」

「好了，長輩的事，不許多嘴。」

三郎咽下肚裡的話，卻與羅二娘偷偷使眼色，想是打算晚上再與她細說。

佟大強暗暗嘆了口氣，卻不敢多說，身邊這一個方才就是一聲冷笑呢，好好的過節的好日子，不要鬧的不愉快嘛。

※※※※※※※※※※※※※※※※※※※※

在大學的時候，在老鄉會那裡才知道冬至是要吃餃子或湯圓的，我家鄉沒有這個習俗，冬至這一天過的和平時沒什麼差別，今年可以試試過個節熱鬧下，O(∩_∩)O哈哈~

今天終於趕上了，晚安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