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林大娘抱著佟幼薇疼愛不已，讓兒媳婦把孫兒也交給她，佟大強領著孫兒到了正房，兒媳婦羅二娘騰出手來，將兔子野雞安置在雞籠旁邊，用竹篾子編織的籠子關好。忙去廚房先燒一鍋熱水。

待水燒好，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到正房門口，隔著門問：「熱水好了，阿耶要先洗漱一番嗎？」

林大娘：「先打盆水來，兌的溫溫的，你阿耶不會照顧孩子，看這孩子給捂的，虧這孩子乖巧。」

羅二娘應了聲，麻利的打了盆溫水進屋來。

佟大強正逗弄孫兒，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與耶娘阿婆在家都做了些什麼。佟小郎手裡攥著個布老虎，是佟大強城裡帶回來的，他對小老虎捏捏扯扯，無心搭理這個不認識的男子，看見阿娘進來，眼睛一亮，努力抬起手讓阿娘看他手裡的母老虎，嘴裡嘟嘟：「腦虎，娘，看腦虎。」

「誒，阿娘看見了，阿翁問小郎話，小郎乖乖回答了嗎？」

佟小郎側身看了阿翁一下，皺了皺被子，理直氣壯：「答了，小郎，乖！」

三人失笑，連躺在榻上享受新任阿娘的溫柔照顧的佟幼薇也忍不住笑出聲來，林大娘順勢逗她玩，飛快的將蓋在她身上的被子角掀開來，快速用柔軟的棉布巾子給她擦身，再換上一身清爽的小衣服。

佟幼薇蹬了蹬腿，小手小胳膊略舒展開來，高興的咧著嘴。

羅二娘看著稀奇，湊過來摸了摸她的小手，「這孩子愛笑，一定是個好性子。」

眼看著時候不早了，佟三郎也該從田裡回來了，羅二娘與耶娘說了聲，就到後頭雞圈旁邊準備宰了野雞和兔子，先洗剝乾淨，等著阿娘來燉。

看兒媳婦走了，林大娘把佟幼薇放榻上，把佟小郎抱過來，讓他在榻上與佟幼薇玩耍，然後神神秘秘的拉著佟大強道：「看，這是什麼？」

佟大強就著她的手看，是一枚質地均勻溫潤的玉質長命鎖，小兒巴掌大小，上頭墜著根紅繩。

「在包被裡看到的，栓在裡面小衣服上，這可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這孩子，咱們能養嗎？」

林大娘憂心忡忡，雖然她也看這個孩子特別喜歡，又擔心因此惹上什麼禍事，危及家人，那她也很不願意因為一個小孩害了一家人。

佟大強小心捧著長命鎖端詳了一會兒，又看孫兒只顧著玩小老虎，連『小姑姑』也不好奇，才小心將玉佩交給林大娘道：「收好吧，我們在城裡待了一天一夜，又請郎中幫忙打探消息，那郎中與我們相熟，只會暗暗打聽，絕不會宣揚開，若是這孩子的家人真的找來了，咱們再還回去也不遲，說起來也是我救了這孩子一命呢。」

林大娘摩挲著長命鎖，還是有些疑慮。

「若是不管她，又能送到哪裡去呢？慈幼局嗎？那她這一身衣裳長命鎖，哪個能留下來？丟了這個，一個多月大的娃娃都長的差不多，沒了憑證，那就再別想找到親生的耶娘，倒不如做咱們的女兒，溫飽總是有的。」

林大娘終究還是將長命鎖妥善的收起來了，又哄著佟小郎陪著逗弄佟幼薇，佟大強趁著天色還亮，沖洗了一下。換身衣服的功夫，佟三郎也回來了。

他扛著鋤頭，身材高大健壯，皮膚黝黑，穿著幹活兒的粗布衣衫，進門先撩了衣角擦了把臉，「阿娘，阿顏，我回來了。」

忽然見庭中立著個同樣身材的男子，舉著佟小郎去夠牆邊的紅棗樹，紅棗樹早結了果，林大娘仔細的收拾了起來，洗乾淨大太陽底下晒乾，收起來等著逢年過節的時候再拿出來待客用。

現下老葉都落光了，留下光禿禿的枝幹，有些猙獰的樣子，大概是秋冬之際，偶爾有些回暖，枝椏頂端冒出了些新葉嫩芽。佟大強舉著小孫子，讓他去勾上面的葉子，逗得佟小郎一個勁兒的喊：「高，阿翁，還要，高，高高的！」

孩童的笑聲清脆喜人，令人一聽忘憂。

佟三郎忙把鋤頭放好，站在阿耶面前，目光在佟大強身上打量好幾圈，虎目含淚，嘴唇抖了抖，半晌才道：「阿耶累瘦了，回來好好歇歇，來，小郎，阿耶抱，阿翁一會兒累了。」說著伸手要抱過兒子。

佟大強讓了讓，「你阿耶我還沒有老到抱不動小郎，快去洗洗手腳，一會兒該用幕食了。」

食不言寢不語，在農家是沒有這個習慣的，勞作一天，也唯有這一日三餐的時間才能一家人聚在一起，坐下來一邊吃飯一邊好好說說話。

秋收已經過去了，家裡又恢復了一日三餐，兩餐稀的一餐濃稠的日子，搭配家中兩位娘子外出挖來的野菜，這個時候冬葵也已經長成了，剪一把洗凈，切成末，灑進熬好的粥里，再撒一撮鹽，這便是佟家主食了。

幕食的時候，佟大強又與兒子說了佟幼薇的事兒，佟三郎倒也沒什麼想法，他與佟幼薇比起來年歲大了太多，乍一看沒什麼感覺，既不太關心，也不介意家裡多一張吃飯的嘴。

晚上，佟幼薇就跟著佟大強夫妻住正房了。此後，家裡每餐熬的粥，上層的米湯也給舀出一大碗，放在鍋里溫著，便是佟幼薇的主要口糧了。當然，光喝米湯也是不夠的，林大娘抱著她在村裡轉了幾圈，算是公開家裡保養了個孩子的事兒。

又與交好的人家家裡有正在哺乳的娘子，問她們要些來，也就這幾年才安穩下來，前一陣又有些兵荒馬亂的意思，大家家裡都不富裕，自家孩子也有喂不飽的，只能偶爾求些來，免得孩子抽條的太厲害。

好在佟幼薇乖巧可愛，抱出去走一圈，大家都很喜歡，那些有孩子沒孩子的年輕娘子們都很稀罕她，加上佟大強找家裡養了母羊的人家定了每日取些羊奶，雖然量不大，東拼西湊的，也將佟幼薇喂的飽飽的。

平時大白天，佟家兩個男人都不在家的，或是結伴進山打獵摘野果子挖野菜，而且地里也還有些活計，秋收打下的稻桿還堆在田裡，除去進山的時間佟大強大多數都在田裡收拾。

把乾燥整潔的稻桿一把把紮好紮實，用獨輪車運回家，榻上鋪上一層稻草褥子，再蓋上褥子被單，這個冬天才不怕寒冷。其他的稻桿能收攏回來的都堆到柴房，既可以做火引子，也能給家養的雞鴨做窩。

還有地勢低的水田潮濕有地方，堆積稍微有些厚度的稻桿，經過秋季的晝夜溫差和水田裡的水汽，時間一長，便會催生出一種口感脆嫩的好菜，一種小巧的幾乎只有手指大小的菌菇，當地人稱之為稻菇。

這種稻菇的產量並不高，大家都默認交給渾身精力無處釋放的孩子們去翻找，他們背著小背簍，村莊周圍的水田都給禍禍一通。

等到冬季到來，稻桿徹底腐爛，菌菇也不再生長的時候，大傢伙兒也收拾收拾幹活的傢伙兒使兒，迎來了一年當中最為悠閑的日子。

佟大強向來是閑不住的，林大娘也是一樣，受他們的影響，佟三郎夫妻也是一樣的勤勞，這一棟在村裡頗為氣派的宅子，正是這樣攢下來的。

到農閑的時候，佟幼薇也有三個多月了，雖然小骨頭還沒有硬，依然需要小心抱著，但是比起一個多月時的柔軟，她現在的動作弧度已經可以很大了。

每日她醒來，就看到與她並排躺著的佟小郎，睡的呼呼的，只要不餓不拉，佟幼薇就會順勢繼續睡覺或者抬手抬腳自己玩自己。等到再次被肚子叫醒，嫂子羅二娘已經準備好了她的口糧，吃飽了，羅二娘就會搬出一張小榻放在門外棗樹下，將她放在上面，然後抱著針線笸籮，一邊盯著兩個孩子，一邊做些針線活。

每到冬日，家人的衣裳總是需要做些改動的，春夏秋穿的外衫，放一放，在裡面加一層裡子，續上棉，冬季的襖子就得了。

因阿耶是打獵的好手，家裡每年也能攢下幾張皮子，大的做坎肩帽子，小的續在領子袖子上。今年還得多做一個小孩的。

去歲佟小郎也差不多這麼大，當時給他做的衣帽就是留了量的，今年拿出來放一放就能繼續穿，再給佟小娘做身外頭穿的，一頂帽子也差不多夠了。

林大娘與佟三郎一起去了田裡，他們劃出一些靠近宅子的田地，烤乾了水，挖好了壟，準備種些菘菜菠菜冬葵之類的，還有蔥蒜早已經栽下去了，也需要除草施肥。

江南路的冬天雖然陰冷，但是陽光的溫暖足以驅散，田地里的雜草並不會在冬季歇息，依舊長的茂盛。林大娘就常念叨：「若是這些菜也能像雜草一樣長的好，那可就不怕再餓著。」

佟家已經算是村裡過的還算是不錯的人家了，一年四季都不缺吃食，一家人都養的面色紅潤，身體看著就康健。羅二娘嫁進來時還是個瘦巴巴的小娘子，如今小臉微圓，倒是符合時下人們的審美。

佟大強瞅著天還沒有那麼冷又去了一趟山裡，沒有找到什麼值錢的藥材，只有一些家裡需要背著的一些尋常草藥，南方人愛煲湯，草藥是少不得的。

還摘了些菌子，放竹匾上晒乾，新年元正的時候，或是春夏青黃不接的時候，都是一口吃的。

日常再不出門幹活的時候，佟大強就會砍了毛竹來，用柴刀細細的切出篾子，與三郎一起編織篾席竹匾簸箕等等，一切可以用竹子製造的傢具用具。

通常這個時候，佟幼薇沒有睡覺的話，就在旁邊仰躺著，斜著眼看的獃獃的，不知不覺口水流了一榻，濕了臉頰。佟大強看見了，就扯出她脖頸上的口水巾子胡亂擦擦。林大娘見了，便要說一通：「手勁兒收著點，小娘子的臉蛋細嫩著呢，這麼大力，這都紅了都。」

說的本來氣呼呼的佟幼薇，反而心疼起阿耶，嘴裡嗚哩哇啦胡亂說一通，惹來林大娘憐愛的抱抱，算是幫阿耶度過這一關了（某小娘子自認為）。

※※※※※※※※※※※※※※※※※※※※

前面兩章，把佟二郎改為佟大強，以免後面混亂

好睏，今天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