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佟大強猛然看到鏡子，唬了一跳，鏡子裡頭出現一個長著短絡腮鬍子的男人，頭髮有些毛躁，臉黑的不行，越發顯得呆愣微張的嘴裡露出的牙明顯。佟大強忙閉上嘴，一仔細看，真傷眼，鬍子刮的不乾不淨，青的青，黑的黑，眼睛瞪的銅鈴大，牙齒泛黃，實在是太不像樣了！

佟大強為自己的真實面容所嚇，尚且還在晃神，佟幼薇已經湊過去，挨著鏡子仔細瞧自己的臉，出生這麼久，終於知道自己長什麼模樣了。要說，如果靠著家裡那種黃銅鏡子，恐怕這輩子她都沒法確定自己臉上的膚色是白是黃。

「娘子，這好，這也是鏡子么？為什麼這麼好看？」

佟幼薇對著鏡子就習慣性歪歪頭，眨眨眼，摸一摸臉頰，仔細看自己大而明亮的眼睛，和明顯的雙眼皮兒，還好還好鼻尖還挺翹，嘴巴也不奇怪，是個正常的五官。

掌柜娘子噗嗤笑出來，這還是她見過的小娘子里最有趣的一個，竟然沒有害怕上來就照，彷彿早已經用了千百次似得。

「這也是鏡子，用的什麼法子制出來的我也不知道，但其中最重要的還是這玻璃。」她把鏡子翻一面，露出銀灰色的背面，在鏡面上輕輕敲擊，發出和敲擊玻璃一樣的聲音。

「這面大鏡子，須得一百錢，另有其他大小不同的鏡子，小娘子長的這樣雪玉可愛，很該買一面回去，若是我能有小娘子這樣的面容，非得一日瞧八遍不夠。」她促狹的對著佟幼薇眨眼。

逗的佟幼薇嘻嘻笑，小童的笑聲清脆甜美，連門外的兩個夥計也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佟幼薇道：「娘子真厲害，這樣年輕已經是一店管事，將來我也要像娘子一樣厲害。」

「小娘子已經是我見過最大方聰慧的小娘子了，將來一定有出息，郎君有福呢。」

有人誇女兒，佟大強自然歡喜，不過還是謙遜了幾句，再看其他大小的鏡子，佟幼薇與他商量：「阿耶，咱們買兩面大鏡子，給阿娘一面，阿嫂一面，她們為家裡辛苦這許多年，很該有一面這樣好的鏡子。」

「嗯，」他摸了摸荷包，出來只帶了一百多錢，有些有心無力啊，他想了想道：「買一面吧，你們先用著，過些日子回去的時候我再帶一面回去。」

「阿耶，我想給阿娘和阿嫂買，我有錢，阿娘阿嫂待我那樣好，我就想給她們買東西，阿耶你給我買個小鏡子吧，可以放在身上帶著的那種。」

佟大強內心暴風感動，有這樣貼心孝順的女兒，是別人家十個兒子比不了的，他不想花女兒的錢，但佟幼薇今天出來就是特特來花錢來的，哪裡能罷手，父女二人耳語一會兒，終究還是佟幼薇買下了兩面大鏡子，佟大強再出手買了種子和一面成人巴掌大的小鏡子。

小鏡子雖然小但更加精緻，還配了翻蓋，免得污了鏡面。

付了錢，準備走時，佟幼薇忽然瞧見中間架子上擺著的炊具。特別是那口黑乎乎的平底鍋，令佟幼薇眼前一亮，她的手又開始癢了起來，佟大強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動什麼腦筋，恨不得直接提了她出去。

掌柜娘子順著佟幼薇的眼睛看去，立時笑道：「這口平底鍋，據說來自聖人的想法，經過工匠研究，才得出這種不易變形的鍋子，在家煎餅很方便，你看這邊緣，有半指深，不易使食物漏出，且是圓潤的弧形，還留了出油口。比之胡餅鋪子的鍋子，輕便許多，舉家遠行都很好用的。」

佟幼薇沒有急著買，往架子上看，竟然還有黃銅的『北京老火鍋』，長條凹槽上面鑲長條兒的炙烤爐子，熬湯用的深鍋釜，各式陶瓷器，應有盡有。

罷了罷了，阿耶已經快要急出汗來了，還是饒了他吧，過些日子想法子再賺些錢再來買買好了。

佟幼薇嘆口氣，與掌柜娘子道別，與佟大強先去毛氈店，取了毛氈，路上看到有馬車搬出幾大筐紅艷艷的李子，佟大強問了價，說是閩地來的，甜脆，也不貴，佟大強買了一小筐。再回車馬行接了騾子出來，依然是佟大強牽著騾子在前走著，佟幼薇坐在騾子上，身側兩邊都掛了不少東西。

鏡子還給用箱子妥善的放好，中間夾著裹著棉的布袋，防止撞擊磕壞了鏡子。

佟大強時不時往後瞧，看箱子被佟幼薇攬在身前，一動不動，穩當的很，才鬆口氣繼續往前走，往日無懼路面高地大步向前走的，這會兒也多注意了些高低錯落，盡量走平穩些。

「阿薇啊，你可得摟住了，裡頭可是二百多錢的東西呢。」

「阿耶我知道啦，你放心，咱們快快回家，給阿娘阿嫂一個驚喜呀。」

她忽然想起什麼來，偷偷笑了幾聲，「阿耶，咱們回去嚇嚇阿兄如何？」

佟大強無奈的笑笑：「你又想做什麼？」

「沒做什麼呀，本該阿郎給娘子買鏡子最合適不過，不過阿耶給我買了，我就給阿娘買，阿娘阿耶都可以用，但是我還沒見阿兄給阿嫂買過什麼，不如回去，咱們就與阿兄說，這是咱們代他買來予阿嫂的，看他怎麼說？」

佟大強想想，也挺有趣，三郎其實人品不錯，沒有辜負他和雨娘的期望，是個踏實穩重的兒郎。只是因有耶娘在，無需他頂梁，有些地方便差了些許。自從有了阿薇后，倒也有些長進，卻不是因為多個妹妹這麼簡單，反倒是因為阿薇促狹，與他總是吵吵鬧鬧，雖然顯得三郎看似更跳脫不可靠，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他只是與自己的家人才這樣，心裡對家人的在意還是可以看得出來的。但還是個年輕兒郎，確實需要些歷練，早晚都得他擔起這個家，他想想自己的年紀，自嘲一聲『老夫』也夠格兒了，世事無常，誰知道還能看著他們多久呢。

「也好，不過，最好別再你阿嫂面前逗他，你阿兄嘴笨，要是真說錯了話，讓你阿嫂傷了心怎麼辦？」

佟幼薇嘟囔道：「他哪裡嘴笨了，說我的時候利索的很！」哄媳婦也厲害，都是家傳淵源。

回到家，三郎還在田裡拿草抓蟲子，林大娘去割了草回來剁了餵雞鴨，分出一些合著稻草給牛拌了。羅二娘把佟幼薇嬰兒時的衣物拿出來洗洗晒晒，有些需要收一收的，早早把針線做好。

見父女二人回來，羅二娘忙上前，要幫忙拿東西，佟幼薇忙道：「阿嫂別過來，小心騾子踢人，我和阿耶拿東西，不多不多。」

騾子叫了一聲，彷彿在說佟幼薇冤枉他。

佟幼薇討好的摸了摸它的脖子，待佟大強卸了貨，牽到後院的棚子下，佟幼薇忙殷勤的去拿了草料來喂。騾子累了一天，低頭吃草喝水，對面的小牛眼巴巴的瞧著，哞的叫了一聲。

林大娘洗了手，和羅二娘一塊兒翻看毛氈，嘴裡埋怨佟大強：「買這個做什麼？厚實是厚實，也用不上啊。」

佟大強哼哼兩聲，「問你的阿薇去。」

佟幼薇笑嘻嘻的湊過來，與她們道：「冬天實在是太冷啦，咱們在山腳下，溪水旁，更冷，那風颼颼的。這毛氈，我問了，就往這兒掛，」她在門框底下蹦躂，指著頂上，「叫阿耶掛上去，風就吹不進來啦，北邊兒都得掛著門帘兒的，擋風，保暖。」

林大娘挑眉：「就為這？」

「就這！」

羅二娘摸了摸，手感固然粗糙，但厚實，比稻草褥子總好的多，至少翻身也不會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有時覺淺，三郎翻個身都能叫他給吵醒。

「冬天還離著遠呢，我看許是可以用來做褥子，過些日子天氣熱起來，鋪上席子，應當也不會熱，比稻草或許好些。」

「倒也可以試試。」

佟幼薇見阿娘不再提這事兒，略鬆了口氣，與羅二娘對視一眼，悄悄笑了一下。

佟大強知曉要拿出鏡子來了，想到雨娘一貫勤勞節儉的性子，有些心慌慌，忙殷勤的撿了幾個李子洗了來，拿碗裝了放在廳堂的桌上：「來吃吃看，說是閩地的李子，遠銷到京城，難得的脆甜李子，價也不貴。」

趁著林大娘吃李子，嘴裡贊：「確實不錯，不知道咱們這裡種不種得。」

佟幼薇與佟大強對視一眼，搬了箱子放在桌上，林大娘早就看到箱子了，就等著這對父女什麼時候主動坦白。

佟幼薇開了箱子，捧出個藍色絮棉的薄棉布，裡頭裹著個什麼物件兒，佟幼薇小心翻開棉布，把鏡架子立起來，對林大娘道：「阿娘，你看這是什麼！」

雖然屋內光線不佳，但是明亮清晰的鏡子里還是顯露出一張有些因為過於勞累而顯得有些老態的臉，眉間微微皺起，額頭上已經有了幾條淺淺的紋路，面色黑黃，下唇微厚。

「這，這是......」

林大娘驚訝的捂住自己的臉，鏡子里的人也捂住了自己的臉，露出一雙依然明亮的眼睛，「這是鏡子！」

羅二娘也驚訝的湊過去看了一眼，從林大娘的身後露出一張小臉，眼下生出了些斑紋，她自己不知，旁人卻知道這是她原來沒有的。

「竟然有這清晰的鏡子！」羅二娘贊道。

「這一定很貴吧，你們這兩個敗家兒的父女，買這個回來做什麼？」

不得不說，阿娘，不愧是你，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了。佟幼薇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還想著逗弄阿兄，還是先過了這關再說吧，真是買買買一時爽，事後火葬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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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麻的臉上就有這樣的斑痕，因為懷孕和年輕時的操勞，也是她現在不太願意拍照的原因，這是我很難過的地方，希望有朝一日能叫她真的好起來。

越是長大，進入成年人的世界，別的不說，單是小娘子們在家庭上面的付出，至少我見過的家庭裡面，大多數還是娘子們付出的更多，事例很多，越發顯得那些顧家又努力工作的郎君們難能可貴。可按我現在的看法，這一起為家庭付出，一起經營幸福的生活，難道不是夫妻雙方都應該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