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毛氈暫時寄存在店裡，父女二人再往前，又是一家鋪面極大的店，大門大大的敞開來，裡頭靠著牆擺著架子，兩個夥計站在門邊兒，笑容可掬。
「郎君，小娘子，進店看看吧，都是今早運來的新品，京城都極受歡迎的。」
佟大強頗不適應這樣的熱情，又見這店大，怕是物價不菲，自己囊中羞澀，並不好意思進去，便推卻道：「不必了不必了。」
正要走，發現佟幼薇還在大門前站著，探著頭往裡瞧，佟大強忙叫喚她：「隨阿耶走吧。」
佟幼薇仰頭問夥計：「就看看，不買也可以進去嗎？」
不過是個六歲小童，穿著普通的棉布衣衫，但面色紅潤，皮膚白皙可愛，夥計不由得露出更柔和一些的笑容，柔聲道：「自然可以，小娘子可自便，只要不損壞裡頭的物件兒就行，若是損壞了可就得按原價賠償，望知悉。店內有導引，郎君小娘子有什麼問題儘管問。」
佟幼薇就去瞅她阿耶，眼巴巴的樣子：「就看看。」
「行吧，就看看。」
這樣的地方不比食鋪子酒肆，高高的架子上擺的整整齊齊，中間還有三列架子，牆上、靠里的一側架壁上都有個罩著個白色圓球狀的發光的燈，半透不透的，從裡面透出的光線明亮而柔和，彷彿晴朗多雲的春秋季，溫暖而不刺眼的感覺。
佟大強盯著看了一會兒，外表光滑如同玉質，但這樣的店應當不至於連燈罩都用玉這麼奢侈吧，看樣子價格定不會便宜，但有這燈罩攏著，再也不怕蠟燭還是油燈滅了，且看著潔白無暇，還沒有染上烏黑，看不清裡面是不是蠟燭或是油燈，不曉得在發光的還有沒有什麼講究。
佟幼薇逛店鋪也是很有經驗的了，從右邊進去，沿著牆看，繞一圈，再到中間看看。
往右走，才發現最右邊的架子上擺著不少牌子，多虧了她堅持與阿梁一塊兒習字，這會兒才不至於抓瞎。
這些牌子寫的品名，但沒有貨品，後頭附個小冊子，佟幼薇墊腳拿起最下面的一個，牌子上寫著『葡萄』，翻開冊子，裡面竟是圖冊。
一個身穿暖黃色半臂長裙的小娘子從大門左邊的櫃檯出來，近前來，瞧了一眼，微笑著解釋道：「這是京城農院新出的苗木，說是結出的葡萄較之前更豐產，更甜，個頭也大些，冊子後頭還有步驟和答疑，小娘子有興趣可以買些回家試試，屋前屋后，種幾株葡萄，搭起涼棚，夏日也清爽，若是結的多了，還能釀酒，很是得益。」
「價值幾何？」
「不貴，因農院尚且還在試驗推廣，故而兩株苗子只買二十錢，且本店還可以提供技術指導，若有什麼問題儘管來問，本店有貨船車隊往來，立時無法解答的也能送去京城請農學大家解答，若是苗木有什麼問題，送來鑒定，確定是本店的責任，可無償退換。」
佟幼薇很是心動，這時代自家不多種些水果，買怕是買不來吃的，家裡並不算是富裕，往後花錢的地方也多著呢，真要給了錢讓她買去，她估計也摳門的很，下不去手，倒不如自給自足，不管怎麼說有田有山就不能缺口吃的。
只是佟大強不免有些疑慮，說是葡萄苗子，他倒也見過，不會被忽悠，但這葡萄究竟高產不高產，好不好吃，還得有二年才能知道呢，若是真出了什麼問題，到時候這家店不開了怎麼辦？
小娘子似乎洞悉了佟大強的擔憂，或是見識過數次類似的情況，當即笑吟吟道：「郎君放心，本店實屬官家經營，非尋常商家，郎君盡可放心，還可至市署立契。」
沒想到到真官方店來了！
佟幼薇拉著她阿耶的袖子晃了晃，佟大強終究是答應了，家裡的小童漸漸多起來，能種些果子給他們甜甜嘴，佟大強心裡也是極願意的。
小娘子自稱是本府城駐店掌柜，經她介紹，佟大強父女才知道這一面架子賣的都是近年聖人特設的農院，在京郊試驗出來的成果，若是按京城的原價，二十錢一株都買不到，在這南邊賣的便宜卻是段時間的，因為還算是在做試驗呢。
「產量和味道郎君不必擔心，主要是考慮到病蟲的侵擾情況，故而，京里主家有言，若是有什麼病蟲情況，儘管到這裡來說，帶來病枝葉和蟲子，一定給解決。郎君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過幾日定是沒有這個好價了。」
佟幼薇多少還是了解這樣的做生意的技巧的，只是不管往後漲不漲價，這苗子估計是可靠的，先前佟幼薇就懷疑那位是老鄉，因為曬鹽法，後有打消了這個念頭。但剛剛忽然反應過來，這店裡如此明亮，恐怕不是因為燈盞，而是朝東的兩面大窗戶。
佟大強沒有細看，也不曾見過，並沒有注意到，佟幼薇卻是不同，她抬眼透過窗子看到了外頭的白雲藍天，再沒有比這更激動的時候了，這是玻璃啊！
玻璃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呢，一個歷史進程相當於唐宋時期的朝代，出現了這樣大塊明亮的玻璃，著實令人驚奇，她再沒辦法給出比『有學霸式的老鄉在此』更能說服自己的可能了。
種子只佔很小的一部分，多數還是本土的種子、苗木。佟大強仔細翻看圖冊，再選了些西瓜絲瓜種子，在這一塊兒就罷手了。
佟幼薇看著窗子移不開目光，心裡蠢蠢欲動，想要做點什麼，如果家裡的窗子都能換成玻璃，那屋子裡該有多明亮！阿娘和阿嫂在家做針線，佟幼薇也不必那樣擔心她們的眼睛了。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行，改窗子可不是上個玻璃就可以的事，這時候的窗戶都是做死的，長而細的直窗欞，單排，不可開啟是封死的，可以在上面糊上窗紗或者窗紙，遮風擋雨，透光性比較差。
不該成雙開或單開的窗子，是沒有辦法嵌上玻璃的，佟幼薇知道這事並不是她一個小童能決定的，更別說花費怕是不菲，她不好提此事，但可以先問問。
「娘子可能告訴兒，這是什麼？為什麼如此明亮？」
看到佟幼薇指向窗戶，掌柜娘子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驕傲道：「此物名為玻璃，三年前由工院燒制出，經過這幾年的改良，足以制出這樣通透的玻璃，除此之外還有帶花紋的玻璃，不那麼通透的毛玻璃，以及其他顏色的玻璃，種類繁多，小娘子有興趣，請移步到這邊來瞧。」
掌柜娘子引著佟幼薇到最里側的牆面，佟大強忙跟上。靠牆擺著各式各樣的窗型，多半是單開的，就是向上支起的那種，適合大多數人家的小型窗。還有大戶人家用的大窗子，可向外雙開的。
窗子上都鑲嵌了玻璃，各式各樣的，掌柜娘子介紹道：「如今大多數綉庄織布坊都改用了這樣的玻璃制窗，透光性極佳，這個在北邊兒已經普及開了，這邊卻是才上架不及半年，因玻璃坊也是擴建了又建分坊，才將將足夠供應。」
「這也太好了吧，即便是陰雨天氣，也不怕屋內昏暗看不清了。」佟大強感慨道，他是想起了去年村裡一位老翁就是天色昏暗即將要下雨時，急忙出來看不清地面，被胡凳絆倒，正正好磕到了頭，就那麼沒了，雖然稱一聲老翁，卻委實能幹身子也健壯呢。
「只是尋常人家的窗戶要改用玻璃，應當還需要有這技藝的工匠才行吧？」
「旁的不知，這州府的工匠已經盡數知悉了，也並不是很難學的技藝，只是需要些時日熟悉，本店也有配套的工匠，只是城中大宅都來定了去，怕是今年都不得閑。」
「那這玻璃，如今索價幾何？」
「已經降了許多，長寬一尺為五十錢，也有更大的，若是尺寸不合適，可以丈量之後在這邊切割，或是按照貴府所需定製，價格更高些。」
佟大強估算了一下，自家一扇窗也有二尺長寬，也就是一個窗戶得花至少一百錢，還需要請工匠來制，所費還是太高了些。他有些心動，思索片刻，還是決定放棄，村裡尚且沒有人用上這樣的好物件兒，他家又不顯，也是尋常百姓，猛然用上這樣的東西，不免讓人無端揣測是不是得了什麼大筆的錢財，平生事端。
佟大強示意佟幼薇不必再多問，佟幼薇就知道阿耶還是沒有準備給家裡換，這事就算是她撒嬌撒潑也是沒辦法的，只能罷了。
掌柜娘子也並不介意，只笑道：「多數人都想要一次換掉，又沒有敲定工匠，確實不好輕易決定，郎君不妨回去與家人商議，若是需要隨時可以來。除此之外，因製造玻璃，卻意外發現還能製作更加清晰明亮的鏡子，郎君不妨看看，或給家中娘子還有小娘子帶一個？」
說著取出一面盆大的大鏡子，黃銅為框，呈橢圓形，鏡子似乎並不重，她單手托著，另一隻手翻轉鏡子，原來底下還有個活動的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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