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這便是所謂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了。」佟幼薇如此與阿梁說道。

晚間佟大強和佟三郎帶著滿腳的泥水，在廚房外的水溝旁沖洗時，與打水來的林大娘說起齊大郎到地里找他說雇傭插秧的事。

林大娘算了算，「有村正那邊租用的牛，加上齊大郎家的牛，今年的春耕當時誤不了了，咱們家地不比齊家的多，明日我也下田，給你們備好秧苗，費不了多少時間，還能賺些錢，這齊大郎可真是太有心了。」

佟幼薇與阿梁在廚房聽見了，今日阿梁早歸，因夫子說，近日春里春耕忙，先前主要是整地耕地，與小童來說沒什麼作用，現已經到了耕好地開始插秧的時候了，多數人家十歲左右的孩子就是個正經勞力了，不好再拘在學堂死讀書，不僅耽誤村人糧食生產大事，更是容易使得這些學子只知讀書，不辨稼軒。

若是有朝一日成了父母官，可不算是間好事。

這位夫子頗有些遠見，只是時運不濟，佟幼薇也很認同，與耶娘商議和阿梁也下田幫忙。

佟大強和林大娘聞言卻不肯答應，水田裡多是吸血的水蛭，他們倆那樣嫩的皮肉，還不給吸透了，卻忘了自己小時候也是這個年紀就開始下田幹活的。

耶娘很堅持，佟幼薇和阿梁都不敢違逆，只好多做些家事，免得耶娘阿翁阿婆忙完回來還要操心這些事。

羅二娘的身子漸漸沉重，雖然不耽擱她忙家務，但也不好勞累。

佟幼薇便與阿梁商議著把養雞鴨，喂牛，撿拾乾柴火引子都給解決了。

自此每日早起，不在懶怠，二人分工，將前後院，廳堂房屋都給打掃一遍，再去割草餵雞鴨，專門留半簍子新鮮的蓿苜給小牛混合了去歲的稻草作口糧。

又和阿梁去菜地里摘菜，菜地里除了一些口感不大好的正在開花的菜薹，還有不少野菜，因為是長在菜地里的，通常不會有人來挖，譬如馬齒莧、蒲公英這樣的，並不需要連根拔起，掐了回來吃，也是可持續發展。

過了五月端午節，便開始有些熱起來，佟大強佟三郎還有阿梁這樣火力壯的，已經早早換了涼爽的薄衫，自家的田早已經完成，如今鬱鬱蔥蔥一大片。

齊大郎家的也快要完成了，兩家人都很高興，看著比鄰的田塊，希望今年的天氣能好些，風調雨順的年景就是農人們最大的期盼。

端午節過的頗為簡單，因為都在農忙，家裡只意思意思包了幾十個粽子，給相熟的人家送了些，此時還只包些紅豆沙的粽子。

都是自家種的小赤豆，泡漲開，下鍋熬煮熟透，再添糖塊翻炒成半凝固的狀態。佟幼薇最喜歡捏紅豆沙丸子了，她手小，得兩隻手並用才能捏出正常大小的丸子，這丸子不會很平整，還有些半個半個的豆子鑲嵌在裡面。

看著有些粗糙，實際上口感非常的好，甜而不膩。

用去歲秋夏時節，粽葉最大的時候採摘回來，洗凈晒乾，一把二十張左右，往中間對摺，形成一個圓潤的角度，再用麻繩紮好，連成一串，掛在乾燥的雜物房的梁子上。

這個時候只要拿出來放在盆里，泡一夜，又恢復濃綠，裹成四個角的粽子，佟幼薇強烈要求包幾個鹹肉粽，林大娘拗不過她，也想著這些日子兩個孩子乖巧的令人心疼，便由著她，聽她的，趁著節日鄭屠戶那裡有新鮮的豕肉買，買了幾塊雪花瘦肉，按佟幼薇的要求，切成棋子大小的肉塊，用鹽酒腌制一夜，隔著碗浸在水井打上來的水裡，這樣才能保證過夜不會變質。

把肉和糯米結合，是家裡其他人都無法理解的，除了阿梁這個啥也不懂，特別敬畏小姑姑的小郎君，於是剛出鍋的肉粽只有佟幼薇和阿梁下口，待阿梁還要去拿第二個時，與美食很有些直覺的三郎立刻吃掉了手裡的豆沙粽，忙搶了一個來吃。

只一口，還未到肉，便忍不住贊到：「太好吃了吧，我的天，為什麼以前從來不知道肉粽這樣好吃。」

因為沒人這麼做，自然沒人能吃得到唄。

佟幼薇眼疾手快，忙給家人挨個分發一個，給自己和阿梁也拿了第二個，避免了被三郎奪食。

今年端午的肉粽確實很驚艷，不過肉本來就少，且多少都是花錢買的，做的不多，走禮送的都是豆沙粽，別人家送來的自然也是。

不過在當地，端午節，卻是外嫁的娘子們往家裡送節禮，佟大強家沒有出嫁的小娘子，但林大娘和羅二娘都要往娘家送，兩家都是林大娘和三郎騰出一天的空兒，一塊兒走了的，羅二娘身子重，不叫她走那麼遠，她家人也很心疼女兒，自然沒有二話。

回來路過老宅，大樹家的兩個閨女也送了節禮來，除了粽子還有些羊肉糖塊糕點之類的，還比較豐厚，可見兩個佟娘子在夫家過的還算不錯，林大娘與阿嫂說了幾句，被賽了幾個粽子，才讓走。

杜老媼年紀大了，糯米不易克化，不叫她多食，她卻嚷嚷說不讓她得孫女兒的孝順，然後順利拿到了剩下的一半粽子，林大娘心裡腹誹，兒子女兒便罷了，孫女兒送來孝順的可是她自家的耶娘，如同這樣試圖將孫女兒賣了還錢的阿婆當是哪個傻娘子還巴巴的孝順。

回來林大娘親自下廚燜了一鍋紅燒肉，分出一半來，叫佟幼薇送去老宅，想想又把阿梁也叫來，偷偷與他們道：「到了老宅別多耽擱，早些回來吃肉，若是阿婆出來招呼，遠遠打個招呼就趕緊回來。」

她摸摸佟幼薇光滑飽滿的小臉蛋，又看濃眉大眼的孫兒，心道，雖然兩個孩子還小，可她那阿家是個不能更糊塗的人物，誰知道會不會又有什麼想法，打這兩個孩子的主意，還是算了叫他們少去些。

本想改換三郎去，只是太刻意了些，也不好，況且三郎又去地里忙，等他回來也太遲，林大娘這樣的人做事向來妥帖，即便與杜老媼不和，也從來不在外頭撒潑，她不屑於把自己降成杜老媼這樣糊塗的人，再與她吵，即便勝利了也沒什麼意義。

節日里送去的吃食好物，她從來不耽擱，不叫在天黑前做這事，既然要孝順，就要大大咧咧叫所有人都知道，她可不想費錢費力最後還得給人說不孝。

佟幼薇和阿梁領了任務去，一路剛出鍋的香噴噴的紅燒肉就這樣招搖過市，惹來農忙回來的村人的注目。

佟幼薇不動聲色，一路送去老宅，與阿嬸阿嫂說了兩句，沒見著杜老媼，忙找來阿年，往她手裡賽了幾個糖塊就拉著阿梁跑了。肉粽子包的太少，又新鮮好吃，有三郎這麼個吃貨在，哪裡存得住，只能對不住阿年小娘子了。

她在心裡抱歉，腳下不停，拉著阿梁趕忙回家吃肉。

過了端午，沒幾天，山裡田邊的金銀花就開了，漫山遍野十分燦爛。

大傢伙兒都知道這是藥材，只是農忙時並不願費時去採摘，又沒什麼重量，摘了也買不得幾個錢。

佟幼薇卻嚷著要賺零花錢，拖了阿梁去摘。

阿梁爬樹厲害的，村裡的小郎都不遜色，在採摘金銀花這件事上，幾乎沒有競爭對手，佟幼薇幾乎是包攬了全村的金銀花，並且費時間去把一些長在犄角旮旯，長勢不好的金銀花挖了來，種在自家房后的坡上。

摘回來的金銀花已經裝了幾個大筐了，佟幼薇央佟大強許三郎領她去城裡藥鋪問問收不收。

佟大強才知道她興沖沖的忙了這許久，竟然不知道賣不賣得錢。

佟幼薇卻理直氣壯道：「賣不得錢也無妨，留著自家吃就是了。」

誰能吃這許多，不過小童有幹勁，不能打壓，正好齊大郎那邊也收了尾，如今也就整整自家的田地，等著麥子成熟開始搶收。

三郎趕著騾車，載著幾筐金銀花並一個小娘子要往縣城去，佟幼薇卻道：「不如去州府？那裡人多，咱們並不沿街叫賣，先尋幾個醫館問問價，再定一家實誠的賣了。」

趕著騾車，來回也不費太多時間，更何況能進州府一趟三郎也很期待，便應了，雖然心裡並不覺得能賣幾個錢，他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衣兜，罷了罷了，買不得錢，還給她拉回來就是，大不了花幾個錢買些糖來哄哄，當是不會哭鼻子的吧。

想到這裡三郎又有些頭大，雖然他會哄娘子，但是這個妹子古靈精怪的，她要是哭了，非耶娘哄不好（實際上是他總撩撥，逗哭了又嫌棄，還哄的很不誠心），他又開始覺得這並不是一趟好差事了。

到了州府，打聽了幾個大的藥鋪，便將騾車趕到旁邊的街巷裡，佟幼薇看著車，三郎進去問，問了幾家都說收藥材的，新鮮的摘來收購一斤100錢左右，價格都差不多，挺實誠的，看似沒有壓價的行為。

佟幼薇隱約記得當初自己被阿耶撿來時便是入了州府，尋了醫館給齊大郎看腿，那家醫館的郎中一家都是極好的人，與他們許多幫助，佟幼薇有心尋找，憑著點滴記憶，到底是找到了。

問了價，是103錢，櫃檯上抓藥的夥計說，因這金銀花又名忍冬花，只在南方有產，又有清熱解毒的作用，日常十分常用，產量卻不那麼多故而價格還算是不錯。

佟幼薇便做主全部賣給這家醫館，一筐便有五斤左右，共有四筐，賣了兩貫多，三郎先收下，領著佟幼薇抱著空空的筐回到騾車上。

「阿兄，錢。」

「什麼？」

「阿兄錢給我啦！」

「額，這個，阿薇啊，你小娘子家，不好拿這麼多，阿兄替你拿著，回家再給你。」

「哼！」佟幼薇抱胸鄙夷，天下的成年人都是一個樣，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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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金銀花在河北以南都可以種植，這裡稍作修改，提高價格，因為百度的時候也有提到說古時候價格比較高，但是沒有憑證。

小時候每年五一放假的時候，就和麻麻背著籮筐去城裡賣金銀花，幾塊錢一斤，一籮筐輕飄飄的沒多少，賺的辛苦錢，因為這邊都是野生的，多半都是在比較險峻的山坡附近，很不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