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後院三個年輕人已經脫了外衣，只穿裡面的短打小褂，滿頭滿臉都是汗。後背也汗濕了一大片，夯了一會兒，順手撈起衣領抹一把臉，免得汗水滑進眼睛里。

阿年蹲在屋后的房檐下看的出神，眼裡閃著光，佟幼薇從佟大強的身上翻下來，跑到阿年身邊與她一同蹲著，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發現這小娘子看的是她阿耶。

佟大郎身為他們這一代的大哥，穩重踏實，性格與他阿耶佟大樹很是相似，比起活寶兒似得二郎和偶爾孩子氣的三郎以及並不熟悉的自恃讀書人的另兩位雙生子，佟大郎顯得不那麼出色一些。

連阿年其實也更喜歡與二叔三叔待一塊兒，有趣的多，然而此時，阿年似乎從這個展現了力量與汗水的場景里，七歲的阿年忽然『懂』了阿耶的好，除了本就是對父親的敬畏之外，更多幾分崇拜和喜愛。

佟幼薇暗地裡嘖嘖兩聲，這充斥著荷爾蒙的勞動現場。

佟大強把牛系在雞鴨圈旁邊，也加入進去了，地基已經夯的差不多了，今日去城裡，便趕著車去的，不僅牽回了小牛，也買了一車有瑕疵的青磚。這些青磚多半都是半截的，或是有些開裂的，在這裡並不影響使用。

趁著還沒到午時，佟大強忙去廚房端了半盆米湯來，三郎忙過來幫忙到了幾簸箕沙土在空地上，倒進米湯，混合成泥漿，用這泥漿去砌青磚。

這手藝三個年輕人還有得學，都圍在佟大強身邊打下手，因為面積不大，又是牛棚，所以很快就鋪好了，前一日準備好的立柱早已經夯實在土層里，再加上一層青磚嚴嚴實實的固定，已經足夠穩當了。

三郎搬了□□來，搭起了棚梁，把準備好的櫞條挨個嵌牢，再在上面鋪蓋茅草稻草泥漿等，還在邊緣壓了幾塊剩下的青磚，用泥漿抹了抹。

大郎眼瞅著這牛棚就建起來了，不由得贊道：「阿叔這一手，足以蓋房了。」

「不至於，自家住的房屋可不敢馬虎，還是請木匠和圬工來。」佟大強憨憨的笑，又緊接著招呼他們去抱了些大腿粗或小腿粗的圓木出來，先劈成幾片，再刨平整，最後鋪在青磚上。

昨天時間有限，只準備了屋頂用的櫞條，其他卻不夠，幸而人多都是壯年小夥子，快的很，將將午時，都給收拾好了，地面也鋪好了。

佟幼薇見狀，忙殷勤的抱了幾捆稻草進去，放在靠牆的角落裡，拆開來，散成窩，三郎喝了口水歇氣，見他阿妹來馬後炮，嗤笑道：「你就會這個了，倒是鋪的與舅公家毫無二致。」

佟幼薇朝他哼了一下，又去找佟大強，說還缺個餵食的食槽。

食槽多半得用石槽，昨日佟大強回來就已經找石匠定了一個，石匠這活兒慢，還得等些日子，他讓佟幼薇去尋她阿娘，問她找個破木盆來，將就著用。

佟幼薇扭捏了一下下，被佟大強拍了一下包包頭，才撒腿跑去，叫上阿年，二人又往前頭去，林大娘和羅二娘在前院翻筍乾，筍乾曬了一批又一批，如今這是最後一撥了，曬完收起來，再不去挖春筍，再等幾個月，便有那指頭粗的小筍出來，那時候再來。

「阿娘阿娘，」佟幼薇嚷嚷著跑出來，林大娘下意識的應了一聲，扭身見阿薇拉著阿年站在前庭瞧她，便招了招手。

佟幼薇咧嘴笑起來，撲到她阿娘懷裡，哼哼唧唧磨了一通，林大娘捧著她的臉瞧，眼圈已經不紅了，便道：「怎麼了？」

「阿耶說，要一個破木盆與小牛做食槽。」

林大娘想了想，去廚房柜子下果真翻出個盆子來，盆子放了許久，底下破了個洞，不好修了，便閑置，原本打算劈了做柴就是，現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喏，拿去吧。」

佟幼薇卻犯了愁，這木盆顯然閑置有些日子了，放在柜子下面陰暗潮濕的地方，這樣的食槽給小牛用，會不會病從口入啊！

「阿娘，這盆太髒了些，不如洗一洗再拿去用吧。」

「行啊，你和阿年一塊兒拿竹帚刷刷就是。」

佟幼薇懟了懟手指，扭捏道：「我，我可以，可以......」

林大娘卻有些怔住了，這樣扭捏不敢直言的阿薇是她想要的嗎？她忽然覺得自己在廚房那一場是不是真的太激動了？若是往常，阿薇一定是直言『阿娘，我和你說，我想要......阿娘~』撒個嬌，耶娘心就軟了。

她當年就想著要養一個嬌嬌女，讓她過上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養的一聲雪肌，十指不長繭子，尋一個讀書的或是讀過書的好後生。

她的一片慈母心，死在女兒一個月後，她是累極早產，孩子生出來就羸弱，穩婆說怕是養不活，她卻不肯放棄，只要孩子還喘著一口氣，她都不會丟下她。然而還是沒能立住，她傷心過度沒有坐好月子，后又患病，累的郎君差點死在山裡。

現在她看到阿薇因她一次發作便小心起來，忽然有些自責，她還這樣小，偏又比同齡孩子懂事的多，說她不懂事又懂得極多，說她懂事，也有調皮搗蛋的時候，有什麼事與她好好說便是了，怎麼能嚇著孩子了呢。

林大娘蹲下來，扶著佟幼薇稚嫩的肩膀，「阿薇要什麼？儘管與阿娘說，阿娘聽了再說其他，若是不同意，阿薇想些說得過去的理由來，阿娘便由你去。」

原以為教孩子就是一日一日，見著不像樣了教導一番，日常帶著做事，總能學到些，三郎就是這樣的，或許她錯了，三郎這樣偶爾不著調還是他們耶娘沒有做好。

佟幼薇不知道今天的事引發了林大娘一番關於家庭教育的思考。

她仰頭望著林大娘，看到她眼裡的一片慈愛，看到她眼裡的擔憂，佟幼薇微紅了臉，小聲道：「阿娘，我想燒鍋滾燙的熱水來把洗凈的木盆燙一燙。」

「為何要怎麼做呢？」

「阿娘，我曾聽聞，有人喝生水，特別是不幹凈的生水，便會生病拉肚子，我想，如果盆是髒的，小牛的草放進去，它又吃了，豈不是又髒了？那與喝生水又什麼不同呢？是不是也很容易讓小牛生病？」

「從未聽過喝正經的湯水喝到拉肚子的，除非菜都餿了壞了，所以我想或許可以燒鍋水燙一燙試試，不費多少柴水，阿娘答應我吧。」

聽阿薇仔細解釋，不管這個理由是否是阿薇真心所想還是胡謅出來的，林大娘認為，如果阿薇能夠做好這一點，那麼不管她有多少秘密，他們做耶娘的也可以略放心些了。

「行吧，那讓阿嫂幫你燒水吧，阿年，來，幫小姑姑一把，與她一塊兒把盆洗了，洗完了，咱們就吃午飯了。」

阿年響亮的應了一聲，彷彿接了個神聖的任務，與她最愛的小姑姑一起共事，讓她無比興奮。

與佟幼薇一塊兒抬著沉重的木盆到水溝邊上，先打了一盆水，林大娘給找出一把廢棄的過去用來洒掃牆壁桌面柜子頂的竹帚，竹帚有些缺胳膊斷腿的樣子，但不影響使用，兩個小娘子仔仔細細的洗乾淨了木盆，臟污的水順著水溝排出屋外。

羅二娘出來道：「阿薇，熱水好了，阿嫂給你盛出來吧？」

佟幼薇忙道：「阿嫂別動，我來，我來。」

阿嫂比較是懷裡寶寶的，想前世那些掌心寶懷了孕的樣子，為一口冰淇淋，可憐巴巴的哀求沒心沒肺還在拍視頻的丈夫，佟幼薇這個女的都看的心軟。

不過是多跑兩趟罷了，佟幼薇並不覺得太難。

一溜煙鑽進廚房，踮著腳要去舀水，鍋里的水沸騰翻滾，二娘今日坐的久了些有些腰酸，扶著腰忙忙道：「阿薇快別靠太近，來，讓阿嫂來，阿嫂不多盛好不好，阿薇叫停就停。」

羅二娘語氣里的驚慌讓佟幼薇知道自己又莽撞了，人還不如灶台高多少，放誰家也不放心讓孩子去舀滾水端出去。

她乖乖點頭，等著羅二娘過來，拿了洗菜的盆子，裝了兩瓢，有半盆了便嚷嚷：「好了好了。」

羅二娘給她端出去，佟幼薇小心護在她身邊，嘴裡叨叨：「慢點慢點，一步一步走，咱們走的穩穩的。」

用熱水將破盆子里裡外外燙個徹底，又放在牆頭朝著日頭暴晒，這才算是完事兒了。

佟幼薇仰著頭，站在牆根上往上看，叉著腰，嘆了口氣，阿年也站在旁邊，跟著嘆了口氣，道：「唉，累死我了！」

佟幼薇噗嗤一下笑出來，攬著阿年大笑，這小娃娃奶奶的叫累，也可愛極了。

她拉著阿年往屋裡跑：「阿娘，該吃飯啦！」

「去叫你阿耶阿兄們來吃飯了，吃了再幹活，不急這一時半會的。」

後院已經把牛棚的圍欄差不多都裝上了，正在收尾，佟幼薇拉著阿年站在屋檐下大聲叫道：「阿耶，大兄二兄三兄，吃飯啦！有肉吃，快點呀！」

三郎又是第一個嘲笑佟幼薇的，「小娘子饞肉了吧，阿兄與你說，肉都是幹活的人吃的，沒有幹活的人只能看，阿兄疼愛你，可以分你一勺肉湯，如何？」

佟幼薇跺跺腳，哼了一聲，拉著阿年扭身就跑：「我現在就去吃，看誰比誰快。」

二郎指著三郎大笑起來：「三郎還是這麼愛和小童計較，當初與阿梁，嫡親的父子，也計較的不行，如今可有人製得住他了。」又攛掇三郎：「快去追啊，咱們都肉就看你了。」

佟大強和大郎也笑起來。

佟大強丟下手裡的工具道：「先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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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人性格的形成，天生有一部分，沒有所謂的好壞善惡，後天的環境和旁人的態度及他收到的影響將會決定未來的走向。

與豬的二三事：麻麻說，本寶寶三歲的時候，尚未上幼兒園，在家門外玩耍時，見一賣豬肉的吆喝過來，本寶寶饞肉許久，左右四顧不見麻麻出來買肉，只能拿著自己兜兜里的三毛錢，去找人買肉，當時應當令賣豬肉的大叔很為難。這個故事至今還在那個村子里流傳，O(∩_∩)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