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如今還剩下五花肉沒有下鍋，按說這下水味道很不賴，比起往日吃的肉菜好吃的多，味道又開胃，再炒個香椿芽也就夠了，但畢竟有兩位侄子在家幫忙做工，桌上沒有正經的肉林大娘還是覺得第一眼看去不像樣，待他們吃過了，下回只下水，那便足夠不需別的菜了。
林大娘狠狠心，還是將五花肉切了，先把肥多瘦少的下鍋，煸些油出來，再準備下剩下的肉，佟幼薇在一旁扒著灶台圍觀，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攥了小半塊糖塊，林大娘額角抽抽，果然見佟幼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丟進鍋里。
林大娘忙用勺子去撈，可惜糖塊入鍋，落進油里，很快就化掉了，林大娘舉著勺子發愣，神色越來越難看。
佟幼薇仰頭露出殷勤的笑，林大娘氣惱：「這五花肉得燒了下飯，你丟了糖進去還怎麼吃？你這小娘子，怎麼這樣調皮起來？這吃東西如何能用來玩耍？」
先前的不說了，這孩子有主意的很，她還疑心是不是早慧，只是平時皮起來也是讓人手痒痒，畢竟是小娘子不好動手揍，若是傳了出去旁人還當她是多混不吝，將來可不好說人家。
也是不禁誇，剛還贊她，現在又想揍。
羅二娘偏頭過來，恰巧看到阿家神色不大好看，忙打圓場道：「阿家，肉怕要糊了。」有什麼事回頭再說，教育孩子不差這一時半會。
佟幼薇訕訕的笑，抓著裙邊，踮著腳往裡看，這點子時間，糖色已經出來了，油紅油紅的，林大娘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竟有些不知所措，看看旁邊的罪魁禍首，很是手癢，然而二娘說勸的也有道理，鍋熱不等人。
她只能閉了眼睛把剩下的肉撥進鍋里，翻炒幾下，眼看肉都裹上濃厚的糖色汁兒，臉越發板起來，挖了一勺鹽倒進去，添了一點醬佟幼薇忙殷勤的抱了裝米酒的小壺等在旁邊，眼巴巴的看著林大娘。
林大娘一聲不吭，接了酒來，放一勺，佟幼薇接過，妥善的放好，站在土灶旁抿著嘴，看炒好的肉盛進碗里。又忙忙去拿了筷子來遞給林大娘，請她品嘗。
林大娘卻不接，解了圍裙，轉身往土灶后，撿了根竹枝，先問：「知道錯了嗎？」
羅二娘方才做針線活，沒注意到佟幼薇做了什麼，聽林大娘的話也知道阿薇是惹阿家生氣了，一直偷偷拿眼角觀察，眼下見阿家竟然拿起了竹枝，忙起身過來護著，勸道：「阿家別生氣，有什麼話好好與阿薇說，她平日里多乖巧，你想想？」
林大娘卻不應答，只盯著佟幼薇，等她回答。
佟幼薇緊緊抿著嘴，瞪大了本來就大的杏眼，水光在裡面翻湧，卻倔強的不叫它流下來。這叫她怎麼解釋了，說加了糖味道更豐富，這時候沒有味精雞精調鮮，若是手藝不夠精湛，煮出來的菜總是有些生咸，只是她年紀小，說的話旁人都當時小童胡思亂想，沒幾個人當真。
先前的豬下水，阿娘由著她來，也是因為她自己掏了錢，且不費多少錢，原來下水也是能吃的，並不算太浪費。到五花肉這裡，加了尋常百姓並不能常吃的糖，便真正惹著阿娘了，想來阿娘定是以為她飄了，認定她是小童思想，覺得糖好吃，肉好吃，夾在一起就更好吃的意思。
果然林大娘生氣道：「你問問她做了什麼？糖好吃，肉也好吃，放一塊兒吃也一樣好吃嗎？哪有拿糖煮的肉？你阿兄們就在後頭揮汗如雨，待會兒回來吃午飯，就指著這肉下飯，你說，現在怎麼辦？」
佟幼薇哽咽了一下，舉著筷子：「阿娘，嗚，阿娘，你先吃一口嘛。」快要忍不住了，眼淚要掉下來了，也許是以為這一世耶娘兄嫂疼愛，佟幼薇覺得自己果真也變成了六歲的孩童，所思所想，行為習慣確實有些孩子氣，本該有更好的方式，卻叫她惹了阿娘生氣。
林大娘想到甜肉就糟心，雖然放的不多，但肉也不多，若是吃起來甜滋滋的，那是幹活的時候能吃的嗎？
難以想象的味道，她對羅二娘道：「二娘讓開，別傷著你了。」
「阿家，不如聽阿薇的，先嘗一口，或許並沒有那麼嚴重，」她想了想，接過佟幼薇的竹箸，「要不阿家讓兒媳先嘗一塊？兒媳也饞肉了，阿家疼兒媳一回，讓兒媳多吃一塊吧。」
佟幼薇抓著羅二娘的手，軟軟的叫了一聲：「阿嫂~」
看這一對姑嫂，親密相護，倒顯得她這個阿娘過於兇悍，林大娘的性子就是有些麻利耿直，往年看不慣阿家裝腔作勢的模樣，如今看他們這模樣讓人看了還以為她是個多惡的阿娘阿家，這勸說反倒是沒起到作用。
正膠著著，佟大強回來了，笑吟吟的牽了小牛進來，聞見一股濃香的肉味，喜道：「唉，這肉香，快讓我看看，日頭也到了頂上了，叫他們來吃午飯吧，吃完了再幹活。」
進廚房，想帶佟幼薇去看她心心念念的小牛，才發現氣氛不大對。
林大娘不解釋，佟幼薇眼巴巴的望著他，又躲進羅二娘身後，佟大強尬笑兩聲，搓了搓手：「哈哈，阿薇這是惹阿娘生氣了？哎呀，哪個小童不調皮呢？大舅還在的時候，就說，小童不調皮不愛玩鬧，才是要擔心呢，彆氣彆氣，好好教她就是了。」
羅二娘只好代為解釋一番，佟大強面上笑嘻嘻，心裡無奈，還當是什麼大事，原就是一小塊兒糖的事，他也不勸了，自顧自拿了竹箸就夾了一塊兒吃，心裡暗道，不管是甜滋滋的肉還是怎麼的，都說好，待會兒到後頭交代那幾個小子幾句，一會兒吃飯就搶著吃光，不叫她阿娘吃著，別人說好那就定是好的了，這就是所謂的『死無對證』了吧。
覺得自己很機智，佟大強自信的吃了一口肉，然後他呆住了，入口即化，肥而不膩，微甜中凸顯出濃重的香咸，米酒的香味已經完全滲入，完全感受不到，再看碗里的肉，色澤紅亮，味醇汁濃，比起城裡的酒肆里的豕肉菜也不差什麼了。
他忙嚼了幾下，咽下去，與林大娘道：「你快嘗嘗，果真不差，阿薇這孩子咱們最了解不過，若是不說緣由，定是有她的苦衷，你試試，我不騙你。」
成親二十多年，林大娘深知佟大強，他的一點點微表情，她都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敢拿竹箸叫她嘗，應該是不差了。
「丁點大的小童，有什麼天大的苦衷？」林大娘到底還是意思意思斥責了一句，借佟大強遞出的□□下來，略嘗一口果真好吃，安耐住流露出驚訝的表情，免得小娘子見了暗地裡又飄起來，佟大強意思意思再勸兩句，林大娘丟了竹枝也就不再提此事。
羅二娘鬆了口氣，往日這母女倆親厚的不得了，阿薇也著實比別家六歲小娘子乖巧懂事能幹的多，只是也調皮，還和別的孩子調皮不同，她本就擔心，果然出了這麼一遭，反倒是略鬆了口氣，這個家果然不能沒有阿耶！
佟大強深藏功與名，一把抱起佟幼薇就往外去，嘴裡道：「阿薇快來看阿耶買的小牛，棕黃的皮毛，那眼睛又大又水靈，可有趣了。」
羅二娘抿嘴笑笑，把先前擇好的菜心洗凈放在案板上，林大娘取了刀來且成半指長的段兒，下鍋翻炒，炒了幾下，忽然道：「你也吃一塊，可別說我虧待你。」
羅二娘知道林大娘是為方才的事有些過不去臉面，畢竟是阿家，在兒媳面前有些下不來台的樣子，羅二娘只笑吟吟道：「謝阿家疼愛，不必誰說，這溪里村，誰不知道阿家待兒媳最好？再沒有比我更有福的了。」
林大娘哼哼兩聲，到底是笑了：「都是阿薇這個小娘子，唉！」
佟幼薇抱著佟大強的脖頸，偷偷抹了抹眼睛，到底還是滲了些出來，沒出息。
「怎麼，還掉金豆豆了？你啊，惹了阿娘生氣，說些軟話，哄過去就是了，怎麼犟在那兒了呢？這不是拱你阿娘的火嘛，你阿娘什麼性子，哪裡會真的與你生氣？往日不是都很好，今日怎麼突然倔起來？」
「我不想騙阿娘。」
「什麼騙，一家人的事能叫騙嗎？哄！這叫哄！你這小娘子還太小，果然不懂得。」
佟大強頗為得意，一個夫妻和睦家庭親和的家，做阿郎的一定要會哄，不會哄，還別著，定是要鬧騰的。
「阿耶，我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東西，又說不明白來處，阿耶信我嗎？我只想叫咱們日子過的更好些，不怕年景不好，不想阿耶進山打獵賺錢。」
佟大強摸摸佟幼薇的小包子頭，心裡軟軟的，唉，小娘子就是比小郎可人疼，這乖巧的，他心都化了，又想，若是阿薇不叫人拋棄在野地，這樣乖巧懂事又聰慧，一定會得家裡長輩疼愛，何必像如今這樣，小小年紀還要為家操心。
「有阿耶在呢，哪要阿薇這樣操心？還有你阿兄，雖然常不著調，但也是很能幹的，如今天下太平了，縣裡的明府清廉英明，京里的聖人愛民如子，日子越發過的好了，阿薇還怕什麼？」
「總是想要有些奔頭的，想讓阿耶阿娘也有僕婢伺候，想吃羊肉便吃羊肉，不必下田勞苦，阿梁能進城裡好學堂書院讀書，還有阿嫂肚裡的娃娃，不論小郎還是小娘子，都想給她/他過好日子，阿耶，你信不信我？我不胡來的，只與阿耶阿娘說。」
佟大強道：「阿耶自然是信你的，你阿娘只是擔憂家裡疼你太過，移了性情，阿耶會與她說，我們阿薇最好不過，不必擔心，只是日後不好再這樣行事，讓阿耶阿娘擔心。」
佟幼薇狠狠的點頭，可見方才還是嚇住她了，佟大強岔開話題，領著她去將匆忙栓在門外的小牛牽到後院去。
「哄，這叫哄！你這小娘子還太小，果然不懂得。」
佟大強頗為得意，一個夫妻和睦家庭親和的家，做阿郎的一定要會哄，不會哄，還別著，定是要鬧騰的。
「阿耶，我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東西，又說不明白來處，阿耶信我嗎？我只想叫咱們日子過的更好些，不怕年景不好，不想阿耶進山打獵賺錢。」
佟大強摸摸佟幼薇的小包子頭，心裡軟軟的，唉，小娘子就是比小郎可人疼，這乖巧的，他心都化了，又想，若是阿薇不叫人拋棄在野地，這樣乖巧懂事又聰慧，一定會得家裡長輩疼愛，何必像如今這樣，小小年紀還要為家操心。
「有阿耶在呢，哪要阿薇這樣操心？還有你阿兄，雖然常不著調，但也是很能幹的，如今天下太平了，縣裡的明府清廉英明，京里的聖人愛民如子，日子越發過的好了，阿薇還怕什麼？」
「總是想要有些奔頭的，想讓阿耶阿娘也有僕婢伺候，想吃羊肉便吃羊肉，不必下田勞苦，阿梁能進城裡好學堂書院讀書，還有阿嫂肚裡的娃娃，不論小郎還是小娘子，都想給她/他過好日子，阿耶，你信不信我？我不胡來的，只與阿耶阿娘說。」
佟大強道：「阿耶自然是信你的，你阿娘只是擔憂家裡疼你太過，移了性情，阿耶會與她說，我們阿薇最好不過，不必擔心，只是日後不好再這樣行事，讓阿耶阿娘擔心。」
佟幼薇狠狠的點頭，可見方才還是嚇住她了，佟大強岔開話題，果然領著她去將匆忙栓在門外的小牛牽到後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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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寫這文，天天都在學習，滿腦子都是古文，已經影響到日常了
今天點了個外賣，想說叫騎手掛門把手上不要打電話，備註了個「不必打電話」。也是斟酌了一下，覺得用『必』不太現代，用『不要』有些生硬，『不用』聽著不如『不必』，於是還是用了『不必』，不知道商家和騎手看了有什麼感覺，哈哈哈
太遲了，明天再來看要不要修一修。
和豬肉的那些事兒：小時候家裡也養豬，一年養二頭，一早一晚宰殺，那一年留了年豬，並不是整豬都留著吃，而是臨近年關宰多留些肉，為了用來供奉，特地留了豬頭，不記得麻麻是怎麼收拾的，只知道那些日子家裡的碗筷鍋子都是油汪汪的，菜也是油汪汪的（那會兒她們不愛用洗潔精的），吃了大概有兩三天，已經受不了，和老爹抓了觀音茶來泡水喝（不是鐵觀音哈），清腸胃去油膩，要不然連飯都不愛吃了，徹底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