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二大一小整整齊齊並排蹲在預選的牛棚旁托腮發愣。

佟大強道：「明日就可以把小牛牽來，這牛棚究竟要怎麼蓋？」

三郎嘟囔：「就阿妹事兒多，丁點大就要自己上茅廁，差點沒掉下去。」

佟幼薇氣的嗷嗷叫，噼里啪啦擊打對方胳膊數次，三郎毫無感覺，甚至嘲笑她：「小娘子這麼凶，看以後那個小郎君敢娶你！」

「哇嗚嗚嗚，阿兄又欺負我！！！」

佟大強覺得額角有點抽抽的疼，疼的他想要找一根竹枝抽一抽某個皮實的：「怎麼都當阿耶的人了，還沒個樣子，盡和自家妹子計較，皮癢了？」

又對佟幼薇伸出手道：「到阿耶這裡來，別理會他。」

佟幼薇是光打雷不下雨，得意的依偎到佟大強的懷裡，送給三郎一個挑釁的笑。

三郎牙痒痒，又不敢動手，不是小郎就是不好，不敢動手就罷了，說兩句就哭嚎，自己當阿耶的人了，竟然因為個比兒子還小的阿妹被耶娘責罵，趁著佟大強沒注意，伸出手指虛空點了點她。

佟幼薇不懼，朝他吐舌頭。

「阿舅還說了什麼？」

三郎便努力複述舅公說過的話，佟幼薇一旁做填補，佟大強暗嘆自家這個三郎若不是因他阿娘後來身子不好養了些年，才懂事些，怕是現在還是個二愣子似得小子，就問一回牛棚怎麼蓋，還不如六歲的阿妹記得精準。

佟大強起身，到後院的西邊的幾間房子，一間是屯糧的，另一間則放這些雜物，譬如各式各樣的竹匾，曬稻穀的竹席，還有其他一些農具，這些只佔了半間房，另半間則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大大小小的圓木的，都是這些年佟大強進山的時候順便拖回來攢的。

勤勞的人總會慢慢把日子過的更好，佟大強從昔年攢的木料里挑挑揀揀出十幾根，和三郎一起抬出來，比劃比劃。

佟幼薇乖乖坐在屋檐下的台階上，與她阿耶說話：「明日小牛就要來了，來得及蓋好嗎？」

「夯土的傢伙什兒家裡都有，先把棚搭起來，蓋上茅草稻草泥，讓牛先住著，明日我去縣城前，順路去你伯父家叫大郎二郎來幫半日忙，也就夠了。」

佟幼薇點點頭，又道：「阿耶，咱們要不還是買些青磚來吧，咱們買的小牛，肯定不如別家大牛身體健壯，不給他吃好喝好住好，肯定不好好長大。」若是病了壞了，那不是心疼死了，花了那麼多錢呢。

佟大強見小閨女正兒八經的與他商議怎麼蓋牛棚，怎麼讓牛住的好養的好，就覺得好笑，小小年紀，怕是只遠遠見過牛，靠近了還怕呢，不過他還是很喜歡與閨女說話逗她玩兒的，便順著她的話頭問：「阿薇說要怎麼蓋？」

「把土夯實，棚得有差不多得有近一丈高，通風舒服，蓋上厚厚的稻草茅草泥塊糊好；」佟幼薇煞有介事道：「夯土的時候，得夯個槽出來，引出來，好走水；再鋪上青磚，青磚上面鋪木板，再丟一把乾草在裡面給它睡覺。」

「吃的也很重要，也不能老吃青草，得鍘些麥草稻草給它混著吃，阿耶阿耶，我可以帶它去外頭吃草嗎？」那她也是個牧牛童了。

果真是孩子心性，說著正經事又變了，還追問能不能給她弄個刷子，她要常常給小牛刷毛。

三郎又笑她，「又不是養了馬，還刷毛呢，牛身上有多少毛你知道嗎？」

佟幼薇雙手抱胸，站在台階上作鄙視狀，「我不知道有多少毛，但我知道人都說『多如牛毛』所以就能刷毛。」

三郎說不過他，只好埋頭苦幹，他與阿耶二人今日要把架子搭好，土先夯一遍，明日再去外頭挑些泥來，添些米湯進去，再夯一遍。

佟幼薇在旁邊嘀嘀咕咕好多話，佟大強與三郎漸漸進入專心工作的狀態，並沒有細聽。

夜幕降臨的時候，果然已經把牛棚的架子搭起來了，這得益於佟大強還會一些鉚接的手藝，所以才不需要特地請木匠來。

第二日又是一早，佟大強就揣著錢進城去了，前腳走後腳大郎二郎兄弟領著七歲的佟小大娘子就來了。

佟幼薇醒來的時候，後院已經哼哧哼哧的忙上了，佟小大娘子正坐在廳堂外的屋檐下，手裡捏著根針，竟然是在和林大娘學針線，見佟幼薇出來，乖巧的叫了聲：「小姑姑。」

「乖，」一大早看到的就是甜甜的小娘子，佟幼薇覺得今天一天的心情一定很好。

林大娘忙把笸籮放下，親去廚房給佟幼薇打了溫水，看她洗好了，給她裝了一碗濃濃的白粥，一碟小菜送去廳堂，讓她快些吃。

阿梁小郎這個時候竟然還在吃朝食，佟幼薇詫異道：「你怎麼還不去學堂？都這個時候了。」

阿梁小郎磨磨蹭蹭的，一勺白粥得分三口吃，佟幼薇察出不對勁，壓著他問：「你想做什麼？快說！」

「阿翁買牛去了？」

佟幼薇點頭，並咧嘴笑。

阿梁小郎抖了抖，又問：「那我，我以後是不是可以不去學堂，改牧牛了？」

佟幼薇目光銳利，「你說什麼？是不是又不想讀書了？」語含威脅，阿梁小郎年紀小小，求生欲卻極其強大，忙不迭道：「我，我這不是不明白嘛，就是小姑姑你說的你忙，不是，迷茫對吧，那不是都說不懂就得問呢。」說完眼巴巴的看著佟幼薇，可憐巴巴的小模樣。

佟幼薇夾了一筷子咸筍，就著吃了一大口粥，「別想了，你一日讀不出個樣子來，就一日不能離開學堂，且我與你說，夫子都是這樣的，越是不成器的，他越是愛盯著你瞧，若是太不成器，他沒法子了，便會來家找耶娘說，耶娘聽了生氣，可不就吃肉了嗎？」

「吃肉？怎麼，怎麼還有肉吃？」

「唔，竹板抽肉，聲聲入耳，又名竹筍炒肉。」

佟幼薇咧嘴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阿梁抖了抖，飛快的把剩下的傍晚喝了，一溜煙躥出去，「阿婆阿娘，我去學堂了！」話音未落，人已經不見蹤影。

林大娘這會兒才噗嗤一下笑出來，隔著門，點了點佟幼薇道：「阿薇也太促狹了些。」

羅二娘從旁邊過來，接話道：「還是阿梁他小姑姑製得住他，今日朝食吃了近半個時辰，熱騰騰的吃到早沒了熱氣，催他一回就大口吃一勺，沒盯著就跟小雀兒啄食一般，氣的我。」

「阿嫂彆氣，小童不聽話，多半是皮的，讓他阿耶揍一頓就好，哈哈哈，不過阿梁還是很乖的，惦記著給家裡牧牛呢，還是別揍他了，別給揍傻了。」

羅二娘道：「又是小姑姑最疼他，得了麻糖也不忘分他一半兒，哎呦，這可哪來這樣好的小姑姑呢。」

佟小大娘子也連連點頭，小姑姑是真真的好，麻糖也先分她一半兒呢。

佟幼薇吃的快，卻不粗魯，吃完了不給林大娘接去，自去廚房就把碗洗了，整整齊齊放好，佟小大娘子偷偷看她，心裡想著，原來小姑姑在家裡是這樣的，與她一點兒都不一樣。

日常阿娘阿婆在家的時候還好，她只跟著阿娘阿婆滿家裡轉，看她們忙，閑暇時，坐下屋檐下學做針線活兒，若是阿婆阿娘不在家，□□母便出來了，一會兒要水，一會兒洗衣，一會兒又叫去伯娘家傳話，忙的出一身汗，阿娘回家見了不高興。

想到這裡，佟小大娘子心裡便有些慌慌的，今日阿娘去外祖家了，聽說舅娘要生小表弟了，阿娘去幫忙。阿婆也出去了，不知道是去做什麼了，她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等阿娘回來再出來。

阿耶卻說要到二叔公家，提了她就出來，二叔公家有小姑姑，她喜歡比自己小一歲的小姑姑，忙忙就跟來來，現下想起來，若是午飯回家，□□母一定板著臉，眉毛都耷拉下來，憋著嘴一邊吃飯一邊道：「都是懶怠的玩意兒，我怎麼生的這麼些個東西，喝碗水都找不到人來倒，真是前世不修，今世家裡進了夜叉。」

說完睨她一眼，佟小大娘子便覺得心裡慌慌的，大白米飯都吃不香。

佟幼薇洗完了碗，跑出來問林大娘：「阿娘，今兒兩位兄長和阿年都在家裡吃午飯嗎？」

「自然，你阿嫂已經在準備了，一會兒你隨阿娘去村裡買些肉來。」

村裡有個鄭屠戶，也是村正鄭伯族人，開了一家肉鋪，日常不在家，量少時挑著擔子，量大時趕著騾車，去鄰近村裡兜售羊肉，也有豕肉，只是宰殺的少，因村裡養豕的人，為了多養些肉，重些才能多賺些錢，都得養最少一年才能出欄，故而不是時時都有的。

近期春耕忙，家裡的壯勞力都得吃點好的，豕肉價賤，也只這樣的時候會賣的快些，鄭屠戶這時候都會尋摸幾隻重量足夠的豕來，隔幾日宰殺一隻。

林大娘看了看日頭，便領著佟幼薇和佟小大娘子阿年去村裡肉鋪買肉，這時候鄭屠戶已經把今日殺的羊和豕洗剝乾淨，大略的切分了一下，正準備裝進騾車裡。

「今日這肉不錯，大郎近日生意不錯。」林大娘看今日的豕肉五花肥多瘦少，十分滿意。

鄭屠戶道：「阿嫂來得巧，正切割好，要什麼儘管指來，某與你切。要不要買些羊肉？鄭叔家的羊肉，吃的新鮮的苜蓿，家裡還給喂著桑葉，看這肉鮮的，買回去熬厚厚的湯，小郎們都喜歡，又滋補。」

林大娘嘆氣道：「這可不是吃羊的時候，大日子再說吧，先給我切一條五花肉，就要這一條肥多的，回去還能切出來熬些油。」

佟幼薇一手拽著林大娘的袖子，一手拉著阿年，嘴裡口水泛濫，這樣好的三層五花肉，最適合紅燒了，如果能做個東坡肉最好，可惜家裡醬料少。還有那排骨，特別是肋排，清燉出清清的泛著一點點油光的湯，撈出小排下鍋爆炒，又是一菜一湯。

另有下水粗略處理過，馬虎的放在一旁的籃子里，很不受重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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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隔壁鄰居就是殺豬匠，那會兒都不太富裕的時候，他們家就常吃肉，也很能吃肉，不像我們家，越窮越不會吃，偶爾買一回五花肉（有時候是脖頸那塊特別不好的肉）紅燒了（當地做法），吃到後面，連湯都給舀光了拌飯，還剩下幾塊純肥肉，最後只能拿去熬豬飯，是的，小時候米線家也有家養豬。

與豬及豬肉的故事還有很多，下回再聊，(#^.^#)

周末愉快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