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三郎去三舅公家學習怎麼蓋牛欄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後頭跟了個小尾巴。

快到的時候他才發現，這時節村裡大些的小童多半沒人管束，做完了分派的活兒，就到處撒歡，也不是沒有出了意外沒了的，但庄稼人家哪有那心力時時跟隨，只能日日耳提面命，然而總還是要出事。

行至山溪進入村落前的一段河段，已經有不怕水冷的小郎挽著褲腳拿著家裡偷偷拿出來的簸箕往溪邊草盛出搗騰，再撈起來看，偶爾能有幾條大人指頭大的小魚，或是些河蝦。

不知何時，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童，大約是跟隨哪家的阿兄出來玩耍，四五歲的小童還不大懂事，阿兄兀沉迷撈魚，小童且走且玩，不知不覺離的遠了，腳步不穩，竟然跌進溪里。

佟幼薇只因一隻愛啄人的鴨子，耽擱了她撿雞子的活計，待她鬥智斗勇，戰勝母雞逃出雞鴨圈的時候，才從阿嫂那裡得知阿兄已經去往村裡了。

佟幼薇懊惱的叫了一聲，指著兇巴巴盯著她的鴨子惡狠狠道：「鴨子！你給我等著！下一個什麼節，就燉了你！」

林大娘與羅二娘捂嘴偷笑，小娘子奶聲奶氣的裝凶威脅鴨子，還信誓旦旦說要吃了它的肉吃它的血，報仇雪恨。

發泄完畢，佟幼薇急急與阿娘阿嫂道：「壞阿兄，一定是故意不等，兒也要去瞧牛欄，阿娘阿嫂兒走了。」

言畢，已不見人影，小步快跑，佟幼薇雖然只有六歲，可跑的穩穩噹噹。

正瞧見阿兄的聲音，佟幼薇深吸一口氣，正要叫嚷，忽然聽見溪邊一群小童嘻嘻哈哈的撈小魚，一小童艷羨道：「阿中，你可太厲害了，我什麼時候能逮這麼多？」

阿中小童得意又努力裝作穩重的樣子道：「再過二年，有我這般大的時候。」

佟幼薇抿嘴笑，她也饞河鮮了，晚些時候叫阿兄陪她去逮小魚小蝦吃，小魚就煨在鍋底，烘的酥脆，或是撒些春天嫩嫩的紫蘇切幾片老薑放些簡單的調料並一勺米酒下鍋清蒸，就美味的緊，只是小魚刺多，阿娘不讓她多吃。

正想著，忽然見再往前些的溪邊，一個小童一頭扎進水裡，水裡湧出些血色，手腳胡亂的撲騰，似乎有些無力，水花聲還不如後面那群小童撈魚的聲音。

「阿兄！有人落水了！」

佟幼薇衝到岸邊，溪岸邊生著茂盛的蘆葦草木，只一些特定的河段才會被村人清理乾淨，鋪上石板方便取水並洗刷。

這一段雜草叢生，且岸邊到溪邊有些高度，佟幼薇一個箭步跳下去，春季雨水多，泥土濕潤，一腳下去便開始往下滑，佟幼薇也不懼，一邊繼續叫嚷『有人落水』，一邊徑直衝向小童。

小童已經掙扎無力，佟幼薇急的不行，一腳踏進水裡，想要伸手去托他的頭，卻發現這一塊兒水果然比旁的深些，以她六歲的身高，若不會水，貿然下去只有送菜的份兒。

忽見身側一步之地有根自己小臂粗的樹榦，大約是前些日子偶爾下大雨的時候從山裡衝下來的，佟幼薇忙撿了過來，藉助溪邊一塊略高的石塊，將樹榦架上，一頭壓在手裡，另一頭伸向小童胸腹。

用力下壓，樹榦另一頭支起，小童觸碰到樹榦，下意識緊緊摟抱，佟幼薇心頭一緊，慶幸自己沒有莽撞。

她勁兒比一般孩子大的多，平日不做什麼辛苦的活兒，顯不出來，這會兒一用勁，小童竟被翹起，頭露出水面，雙腿反而落進水裡，因嗆了水，十分惶恐，還在踢水掙扎，佟幼薇忙安撫道：「阿弟別怕，阿姊幫你！」

正待此時，佟幼薇見他額角一處血口子，正細細冒出血來，小童憋著嘴，臉慘白慘白，聞言看過來，眼淚模糊了視野，只看到一個穿著粉色棉布裙衫的阿姊正費力的撐著樹榦。

不知是不是見到了人，小童反而泄了氣，手一軟滑進，水裡。

忽然一陣水花濺起，一雙長腿踩進水裡，略一踉蹌，單手提起小童，摟在懷裡，另一手護著，道：「阿妹，快上來。」

原來是三郎隱約聽見阿妹的聲音，原在懊惱居然沒能甩脫她，轉身去看卻不見人影，他還道是自己晃神了，正要走，忽又聽見有人叫『有人落水』，他忽然心慌，只怕是阿妹急著來尋他，腳滑掉水裡了。

忙往上跑，往溪里瞧，只有一群小童依舊嬉戲，水花聲頗大，他不敢輕忽，左右看看，看到一個岸邊腳滑的鞋印。

看大小與他阿妹相仿，連忙往前頭再找，才發現『挑著』小童的佟幼薇。

小童很是虛弱，肚裡也喝了不少水，又嗆著，咳的涕泗橫流。

三郎瞧了一眼，「是鄭伯家的小孫兒，快送他回去，請郎中來看。」

佟幼薇忙取出自己今日新取出還沒有用過的乾淨的帕子，給小童捂著傷處，然後才往岸邊走，見下頭一群小童還在嬉戲，認定其中一個或幾個回家定要受罰，便嚷嚷道：「誰家阿弟落水了還不快看看？」

佟幼薇聲音軟和，淹沒在水聲里，三郎摸了一把她有些散亂的頭髮，叫道：「阿中，再不回家，你今日是要挨揍的！」

不知道是三郎的聲音大還是挨揍二字振聾發聵，阿中終於從撈魚的歡樂中清醒過來，見岸上一高大郎君抱著小童，小童穿著與他阿弟一致，身後還有個小娘子緊緊跟隨，才想起自家阿弟，茫然四顧找了找，又問了幾個小童，都說沒有看到。

阿中小郎也是大孩子，嗷的叫了一聲：「有人抓小孩啦！我，我阿弟給人抱走了！」

一群小童的簸箕掉進水裡，又忙忙撿起來，撲騰上岸，撿起鞋子，哇哇叫著往村裡跑，前頭正是三郎和佟幼薇，已經快要到鄭伯家了。

鄭伯家有僕役，雖然農忙時不那麼清閑，但也不必下田勞作，鄭伯娘正坐在門外就著天光做鞋子，忽然見自家小孫兒濕噠噠的抱回來，心一慌，手上給扎了一下，顧不得瞧，忙起身接，問：「這是怎麼了呢？哎喲，怎麼頭上也破了一塊兒？」

忽然聽見自家小四阿中梗著脖子叫嚷：「阿婆，那人是拐子，抓了阿弟！快攔住他！！！」

鄭伯娘顧不得他，從三郎手裡接過小孫兒，摸了摸臉頰，喚了兩聲，小孫兒微微睜開眼睛，輕輕叫了一聲阿婆便又昏昏沉沉的樣子。

三郎沉聲道：「途經溪邊，見小郎已經落水，幸而來得及，只是小郎摔破了頭，又嗆水，伯娘快遣人去請郎中來吧。」

「大郎，大郎，快去駕車，小郎落水了！」

家裡亂鬨哄衝出來一群人，望著孩子紅眼的紅眼，急急詢問的詢問，還有正好撞上去的阿中小郎君，給人抓起來先拍兩下，再問：「你怎麼看著阿弟的？」

阿中小郎尚且茫然，有人已經架好了騾車出來，車轅上坐著的正是鄭伯派遣去縣城買房的那位年輕郎君，他道：「快別問了，阿兄阿嫂快帶小侄兒上車來。」

如此忙亂的一家子才算是有了頭緒，三郎見鄭伯家慌亂，也不是說話的時候，便帶著佟幼薇先離開了。

依舊是繼續往三舅公家去，忽又想起三舅公家先前生的病，哄佟幼薇道：「舅公先前生了病，阿薇年幼身子弱，還是別去了，就村裡玩一會兒子，阿兄一會兒就出來？」

佟幼薇搖頭，多半是感冒，且又好了，她只看牛欄。

三郎拗不過她，只能拎著她去了，佟幼薇摸了摸臉上的水，這些不是救人的時候濺上的，而是來自於阿兄的大腳！

他穿著草鞋，踩了水也不覺得難受，佟幼薇也濕了鞋，穿的卻是林大娘納的布鞋，三郎典型粗心大意的郎君哪裡知道，只顧著自己的事兒。

到了三舅公家，道了原委，三舅公頗有些愧疚，道：「都怪老夫年老體弱，耽誤了自家春耕，還累的你們也耽擱。」

三郎忙道：「舅公多慮了，身子重要，春耕也不急於這一日二日的。」

阿兄這麼所，舅公的神色並沒有更好一些，佟幼薇嫌棄阿兄不會說話，描補道：「阿耶本就想要買牛，只是下不定決心，今日已經去城裡問價，將來還要舅公幫阿耶，教我們如何能把牛養的像舅公家的這樣好。」

舅公伺候自家這牛比自己還小心，自家的牛健壯在村裡也是數一數二的，自是得意，得小女郎這麼一說，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和藹道：「小女郎年紀小小，這般懂事，你耶娘有福咯。」

佟幼薇眯著眼睛嘻嘻笑，臉兒圓圓，白裡透紅，讓人瞧著就歡喜。

舅公親自帶了兄妹去看牛欄，牛欄也建在後院，一面靠著牆，兩面是成人小腿粗的圓木做的欄杆，舅公便指著這些欄杆道：「這些欄杆很重要，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低了牛容易跑出來，高了太費材，中間的空隙也很講究......」

兄妹聽了一腦子『牛牛牛』，回來目光獃滯。

蹲在後院瞅著已經劃出來的一塊地發獃，三郎道：「地得夯實了，不敢滲水。」

佟幼薇道：「不如把地加高，鋪上一層泥磚一層木板？」

三郎震驚用『你又要搞什麼』的眼神望著她，佟幼薇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小聲道：「舅公說，牛待的地方不能潮濕，咱們這兒不說秋冬，單單春夏雨水就很多，如果不加高，夯的再實也頂不過一年，舅公家後院地勢高倒沒什麼，咱們加高二層，也是一勞永逸啊。」

「什麼一勞永逸？」剛回家的佟大強很詫異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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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晚了，昨天的葯也忘了，啊，慘慘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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