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蘇子凜對莫聰行了一禮：「多謝莫兄出手相助。」

莫聰笑眯眯的說道：「相逢即是緣，待會蘇兄多幫我贏兩把就算報答我了。」

蘇子凜苦笑著搖搖頭：「莫兄說笑了，我今天不過是運氣好，哪會次次都贏？」

莫聰四下看看，降低了語調：「蘇兄就別藏著掖著了，我知道你是故意輸的那幾把。」

蘇子凜一怔，這個少年果然不簡單。

莫聰繼續道：「剛剛我聽蘇兄與那位朋友提起似是想找份差事，若是蘇兄不嫌棄，給我做侍衛如何？只要進了自在山莊，我保你們兄弟平平安安。」

現在得罪了四方樓，柳家又頻頻打壓，能找到自在山莊這個靠山由不得他拒絕。

故此他也只好點頭同意。

四方樓二樓，賭注都是千兩銀子起步，三把下來，蘇子凜已經幫莫聰贏了三萬兩，負責搖骰子的夥計嚇得滿頭冷汗，直接撂挑子不幹了。

宋管事臉兒都綠了。

無奈自在山莊在江湖上也是江湖上數得上名號的，四方樓不可能就這麼和莫聰撕破臉皮。

他對著身後使了一個眼色，很快便有一個面黃肌瘦的年輕人走了上來，他不屑的盯著蘇子凜：「我們賭把大的如何？」

蘇子凜劍眉微蹙，知道來者不善，只聽莫聰笑道：「好啊，我就喜歡賭大的，我們奉陪到底！」

「可是莫兄......」不想剛說到這裡，就被莫聰打斷了：「蘇兄盡可去賭，輸了算我的。」

蘇子凜見推脫不了也只好同意。

年輕人指著莫聰面前的三萬兩銀票說道：「不如賭注就是這些如何？」

蘇子凜看了一眼莫聰，之後點點頭。

依舊是比大小，二人同時搖骰子。

三萬兩一局的賭注可不是想看就能看的，眾人紛紛簇擁過來。

啪、啪兩聲，骰盅幾乎在同一時間落在桌面上。

蘇子凜抬眸看了那年輕人一眼，幾乎可以斷定這把自己能贏，可那年輕男人卻並未開自己的骰盅，而是意外的走到他身旁，不屑的看著他說道：「你確定這把能贏我？」

蘇子凜沉聲說道：「贏或輸，開盅即可。」

他已經聽清了骰子的點數，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年輕男人轉頭看向蘇子凜的骰盅，冷笑道：「你輸定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蘇子凜敏銳的察覺到自己骰盅里發出一陣幾不可察的響動。

「慢著！」他猛地回頭，一眼便看到了那年輕人手中似有什麼東西快速劃過，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怒斥道：「出老千！」

那年輕人一驚，沒有想到蘇子凜會這麼敏銳，他氣急敗壞道：「你放手，你要做什麼？」可他幾次想要掙脫，無奈蘇子凜的力道實在大，掙扎了幾次未果。

蘇子凜死死的攥住他的手，冷聲說道：「我與你公平對賭，可你卻出老千，你若覺得不服，那你手裡的長發是做什麼的？」

那麼長且輕若無物，唯有頭髮。那位前輩告訴過他，很多賭場為了防止有人用內力改變骰子點數，都有高手坐鎮，可手段高明的老千則可以憑藉靈巧的手法躲過那些高手的觀察，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就是如此，若非他練就了一副好耳力也察覺不到這個問題。

那年輕人怒目圓睜，大吼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別含血噴人！」他沒有想到蘇子凜竟然看破了他的計劃。

「那你告訴我，你為何不在自己的骰盅反而前來我這裡？」

「我......我來這裡看看還不行嗎？」那年輕人明顯在氣勢上有些弱了。

蘇子凜眸色沉了沉，看向圍觀的眾人：「即便是你說破了天也無法抵賴。大家可以打開我們二人的骰盅，我原本是十四點，他是十三點，我領先他一點，但現在他做了手腳，我的骰子變成了十二點。」

在那位前輩的訓練下，絕不會聽錯。

莫聰第一時間掀開了蘇子凜的骰盅，果真是十二點。

旋即又有夥計打開了年輕男人的骰盅，十三點赫然映入眼帘。

莫聰娃娃臉上滿是嘲諷：「好不要臉的四方樓！輸不起竟然出老千！」

宋管事登時怒了，一巴掌拍在了賭桌之上：「我看是莫公子輸不起，故意拿這些莫須有名頭來誣陷我們四方樓吧？」

反正他剛剛已經看到那小子將頭髮銷毀了，不怕莫聰追究。

「是非曲直大家都看的清楚，難不成你還想仗勢欺人？」莫聰臉上笑容盡失。

在宋管事心中，即便自在山莊有些勢力但如何與天魔宮相比，他蠻橫的說道：「一個小小的自在山莊也敢跟我們天魔宮為敵？不自量力！」

莫聰也怒了，看了一眼旁邊的的黑衣侍衛怒聲說道：「飛星，給我好好教訓教訓這老小子！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理字！」

雙方劍拔弩張之際，一道清冷的聲音自人群後傳來。

「住手！」

眾人回頭就見辛雲霜背負雙手綳著俏臉走了過來，而落後她幾步之外，辛雲清也是陰沉著臉，面上滿是不悅。

莫聰面上又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模樣。

「呦呵，竟在這裡遇上了三小姐和大公子，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你們二位也來評評理吧？」

「出了何事？」辛雲霜清冷的眸子里滿是審視之色。

宋管事為難的看了看一旁的辛雲清，在他耳邊低語了幾聲。

很快，事情便三言兩語的說清楚了。

辛雲霜上前，清冷的眸子上下打量著蘇子凜。

「你說他出老千？」

蘇子凜也沒想到竟然又遇上了辛雲霜，頭皮有些發麻：「不錯，我親眼看到他用頭髮改變改變了點數。」

辛雲霜沉聲說道：「封七，將人揪出來！」

封七一把將人群后縮著脖子的年輕男人抓了過來，可他手上空無一物。

「若是不信，你們可以在找人來聞聞他的指尖，是他催動內力將那根頭髮化成了灰燼，那味道騙不了人。」蘇子凜補充道。

莫聰身邊的飛星一把抓住那年輕男人的手聞了聞，點點頭。

那年輕男人冷哼一聲：「好笑，我今日來的時候剛好燒柴火做飯，不小心燒到了自己的頭髮，手上沾染些味道不是很正常嗎？」

「嘖嘖，頭髮也沒了，你們自說自話，」莫聰走到二樓的邊緣看著大廳里密密麻麻的客人揚聲說道：「各位都聽見了嗎？這四方樓只需輸不許贏，可憐你們的銀子都打水漂嘍。」

畢竟賭場都是輸多贏少，有莫聰這句話，底下的賭徒們自然炸了鍋似的，紛紛開始叫囂。

「一定是這樣，老子今兒一把沒贏，總不至於運氣這麼差？一定是四方樓在搞鬼！」

「出老千，一定是他們出老千！」

辛雲清臉色陰鬱的看了莫聰一眼，又上前安撫道：「各位，我們四方樓開門做生意，一向童叟無欺，豈會做這等下作之事？」

不等底下人回答，就聽莫聰弔兒郎當的調侃道：「得了吧，也沒見三歲的娃娃和七八十的老頭子來這裡跟你搖骰子啊！」

一句話就讓賭客們哄堂大笑，鬧騰的更凶了。

「沒錯！」

「莫公子說的對！」

見辛雲清吃癟，辛雲霜也不由得跟著勾唇一笑。

這個莫聰說話倒是有趣極了。

辛雲清的俊臉黑成了鍋底，他直勾勾的盯著莫聰，言語中帶著幾分威脅：「四方樓與你們自在山莊往日並無瓜葛，你今天這般大張旗鼓的來，莫不是想要與我們天魔宮為敵？」

區區一個自在山莊也敢跟天魔宮叫囂？可笑！

莫聰故作感慨道：「以勢壓人，我們自在山莊是比不得你們天魔宮。」

辛雲清一噎，咬牙切齒的說道：「莫聰，你不要太過分！」

不能一直這下下去，不然四方樓的名聲也就毀了。辛雲霜看夠了戲，上前問道：「旁的先不說了，莫公子告訴我你想我們怎麼辦？」

莫聰玩興正濃：「既然我們各執一詞，那索性就再豪賭一場嘍。」

辛雲清黑著臉說道：「莫聰，你真的要與我為敵？」

「大公子這是什麼話，這裡可是賭場啊，比拼賭技不是很稀鬆平常的事？」說到這，他又上下打量了辛雲清兩眼：「還是說，大公子覺得自己的人比不過蘇兄，這才故意以勢欺人？」

「你！」辛雲清自然看見了蘇子凜在賭桌上並非善茬，就連李九這樣的人都沒把握才出老千，即便是再賭一局，估計也是自取其辱。

就在這時，辛雲霜淡聲問道：「是不是你們輸了，你就可以收回剛剛的話？」

輸贏事小，名聲事大，唯有讓莫聰認錯，於四方樓來說才是最好的結果。

「三小姐，我知道你在江湖上聲名赫赫，但這賭桌上可不是你我能決定的，我這位兄弟可不像那些只會花架子的老千，賭不過就要耍賴皮。」

蘇子凜心中叫苦不迭，若不是剛剛莫聰有恩與他，遇上了辛雲霜他一定掉頭就走。

這個女人，他惹不起！

辛雲霜又豈會聽不出來他的揶揄，眸中笑意未減，再次問道：「是否只要我們四方樓贏了，莫公子就會收回剛剛的話？」

莫聰聳聳肩：「那也得三小姐贏了在說，對不對？」

「好，我們賭了！」

「三妹！你怎麼能拿四方樓的名聲下賭？」辛雲清面露不悅。

辛雲霜瞥了他一眼，冷聲嘲諷道：「大哥，賭桌上向來以賭術論輸贏，不是耍嘴皮子就可以的。」

以勢欺人，那四方樓以後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莫聰將兄妹倆的交鋒盡收眼底，娃娃臉上的表情愈發玩味了起來。

半盞茶之後，眾人就見門口出現了一個面容清癯的中年人，他身穿一件洗的發白的灰袍，看起來像一個教書先生，安靜的走上二樓，對著辛雲清微微頷首，便坐在了賭桌前。

他拿起一張骨牌摩挲幾下，又放下，如此摸了三四張牌這才停止了動作。

不同於別人的疑惑，唯有蘇子凜深邃的眸子中精光乍現。

旁的人也許只見他在摸牌，但是他卻清晰的看到在中年人觸摸骨牌時指尖似有流光劃過，可落在骨牌上卻什麼都沒有。

他太熟悉這種手法了，因為只有教過他這種手法的那個前輩才會這樣。

辛雲霜將蘇子凜的神色盡收眼底，低聲詢問那中年人：「陸銘叔，你注意到了嗎？」

陸銘微微一笑：「既然是同道中人，那我們便直接以這些牌做賭，誰先拿到的總點數最高，那便算贏了，如何？」

蘇子凜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這麼說，他面上一怔，須臾才說道：「好，前輩請。」

二人身後，辛雲霜眸光微動，心頭多了幾分疑惑。

陸銘也不含糊，手如蜻蜓略水一般，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一塊米白的骨牌已被他隔空夾在二指間，甩向了桌子對面的空白處。

骨牌並未向意料之中的摔個四分五裂，反倒點數朝向平穩落地。

緊接著，就見蘇子凜的手法與他如出一轍，也將骨牌甩向了另一端，只不過手法卻並不是那麼熟練。

「五點。」

「四點。」

「六點。」

「三點。」

.......

二人手法奇快，你追我敢，點數竟不相上下。

骨牌在他們手裡就好似玩具一般，輕若無物，這般比大小的所有人還是頭一次見，無不嘖嘖稱奇。

終於，在每個人拿到倒數第二張牌的時候，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多次加減，蘇子凜五點，灰袍中年人六點，一點之差，勝敗全在桌面上倒扣著的兩塊骨牌之上。

莫聰拍著蘇子凜的肩膀鼓勵道：「蘇兄加油！」

蘇子凜抬眸看向對面，沒有動作。

陸銘笑道：「既然是我先拿的第一塊，那現在輪到你了。」

蘇子凜沉將一張骨牌倒扣在掌下的那一刻，就見對面的陸銘眉頭舒展，淡聲說道：「你輸了。」

「開什麼玩笑，蘇兄還沒開呢，你怎麼知道他輸了？」莫聰打抱不平道。

蘇子凜卻只是沉默一瞬，對陸銘拱手行禮：「前輩技法高超，是我技不如人。」

陸銘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這才回頭對辛雲霜微微頷首，緩步下樓，消失在了蒼茫的夜色中。

蘇子凜滿臉歉意的看向莫聰：「對不起莫兄，害你輸了三萬兩銀子。」

「還未看牌怎知輸贏？」

莫聰順手把桌上的兩塊骨牌掀開了。

蘇子凜一點，而陸銘的骨牌卻是兩點。

他喃喃的說道：「竟是真的......」

圍觀的眾人都連連稱奇。

蘇子凜卻看著陸銘的背影若有所思，難道他和那位前輩有關係？

這樣的結果辛雲霜毫不意外，她看向莫聰，笑了笑說道：「既然勝負已定，莫公子是不是也該做些什麼了？」

莫聰是個很直率的性子，認錯也坦坦蕩蕩：「三小姐誒對不起，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次。」

辛雲霜也並未得理不饒人，笑道：「歡迎莫公子下次再來玩。」

進門就是客，她可不是辛雲清那個笨蛋，為了一時的利益，將整個四方樓的名聲都毀了。

目光又落在了蘇子凜的臉上，她心中疑惑重重，不過是一個小鏢師，怎會和陸銘叔的手法那麼像？他今天的表現著實讓她驚艷不已。

「好說好說。」莫聰說完便拉起蘇子凜離開了賭場。

辛雲霜緩步上前，俯視著一層大廳里的賭客們說道：「四方樓承蒙各位多年來的關照，不想小小誤會擾了各位的雅興，今日凡在四方樓輸了銀子的，可無償拿回十個百分點，歡迎各位以後常來玩兒。」

她並非不能利用天魔宮的威勢震懾這些人，可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和氣生財，人都嚇走了，又有誰來送銀子？

賭客們紛紛叫好。

角落裡，辛雲清死死的盯著那道纖細的背影，臉色陰沉的可怕。

「大公子，我.......」宋管事剛要說什麼，就被他冷聲阻止了：「回去再說。」

宋管事垂下眸子，枯樹皮一樣雙手卻緊張的交握在一起。

剛回天魔宮，辛放的人便來請二人去滅神殿。

辛雲霜微笑著點頭同意，可辛雲清卻心頭一緊暗覺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