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風微醺，花香醉人。

辛雲清快走幾步：「剛剛用不了四子，三妹便會贏了父親吧？」

辛雲霜轉頭看向他，唇角微揚。

「按照大哥的路數，三子不也能贏父親嗎？要論偽裝的本事，我及不上大哥。」

辛雲清笑了笑，眸底閃過幾分不屑。

四子和三子比起來終究差了一子。

「三妹，我們兩個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不是嗎？」

辛雲霜瞥了他兩眼，紅唇微揚：「也對，到底是一個父親。」

誰看不出這一次對弈，就是一場試探。

「聽說三妹最近和那個叫蘇子凜的鏢師攪合在一起？奇怪，這讓我不由得想起了軒表弟之死了。」辛雲清說話的語速不急不緩，可卻莫名的讓人討厭。

「大哥何時竟也像那些長舌婦一般喜歡傳那些流言蜚語？」辛雲霜又頓了頓：「至於辛浩軒到底是誰殺死的，大哥清楚，我清楚，我想姑姑應該也快清楚了吧？」

辛雲清臉上的笑容終究還是掛不住了。

這段時間，辛艷楠頻頻給他使絆子，他苦不堪言。

辛雲清深吸一口氣又繼續說道：「三妹要去的應該不是什麼大夏吧？」

「那大哥以為我該去哪兒呢？」少女似笑非笑，清眸中閃爍著瀲灧的光芒。

辛雲清笑了笑，捏住一朵薔薇嗅了嗅：「聽說火魂山又有玉玲瓏出現了，三妹一定不會錯過這次機會。」

辛雲霜搖搖頭：「玉玲瓏都已經幾十年不出現了，火魂山又和霄雲宮離的那麼近，誰知道這是不是他們放出來的□□，南嘯塵此人多奸詐，大哥應該比別人更有感觸。」

辛雲清瞬間變了臉色。

當年他貪功冒進，想要圍殺南嘯塵，不想卻落入了圈套，若不是當年羅剎宮的一個長老捨命救護，他早就身首異處。那次南嘯塵還設了連環計，最後他不得不裝作乞丐這才躲過了一劫。

他因為長得俊俏，他還險些被人強行欺負了去。自此之後，乞丐二字也成為他最不能提及的事情，但凡路遇乞丐，他必派人殺掉，一時間成為了乞丐們的公敵。

「是與不是，三妹你自己最清楚不是嗎？」辛雲清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辛雲霜紅唇邊漾開一抹笑意，心情大好。

回到殺魂殿，辛雲霜靠在軟榻上，拿出一顆顆棋子，須臾，竟一子不差的將之前的棋盤復原完畢。

她素手執棋，只落下了兩子，黑子便已經無路可逃。

她注視著棋盤良久，這才開口說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落雨你派人查查，花昔夢和辛雲清是否有什麼聯繫。」

上次已經派陳紹去查了，可他畢竟不是一個女子，不如落雨敏感，很多事情也許就會被忽略了。

「主子懷疑他們之間有貓膩？」身穿靛青色長裙的落雨端著一壺熱茶走了進來，聽到辛雲霜這樣說，眸底多了幾分不解。

辛雲霜柳眉微蹙：「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花昔夢看辛雲清的眼神有些不對。」

那種眼神太親昵了，就好像一個熱戀中的女子遇上了自己喜歡的人那般含情脈脈。

「主子的意思是.....」

辛雲霜點點頭：「當初花昔夢就是父親從江都城帶回來的，若是我沒記錯，那個地方應該有慈悲殿的分部。」

落雨面上瞭然：「我明白了。」

辛雲霜捏著一枚棋子，又抬頭問道：「還有，上次天書鑒，岑雪華後來有沒有和姑姑遇上？」

落雨搖搖頭：「應該沒有，這兩人一見面就吵，若是相遇絕不會這麼平靜的離開。」

兩個人針尖對麥芒，見面必吵。

「既然這樣，你回頭派個人去一趟無妄齋，告訴岑雪華若是不想與我殺魂殿為敵，交出雪落千紅。」

落雨關切的問道：「主子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雪落千紅乃是女子聖葯，聽到辛雲霜這麼問，她免不了的擔心。

辛雲霜解釋道：「沒事，只是有個朋友或許會用得上。」

此去火魂山，對蘇子凜來說無異於是去搏命，而他最關心的就是蘇櫻雪，據她所知能救得了蘇櫻雪的唯有雪落千紅。

若是蘇子凜能幫她得到玲瓏血，她不介意將此物送給他。

「可是主子，我也聽說岑雪華將那株雪落千紅看的很緊，又豈會那麼輕易送人。」

辛雲霜鳳眸一眯，冷聲說道：「將葛洪帶上，敢在我殺魂殿安排細作，若是她不給，那便讓封七在她面前殺了葛洪！」

「可是葛洪畢竟暴露了，岑雪華還會在乎他嗎？」

「葛洪可是岑雪華夫君的弟弟，依著岑雪華對他夫君的看重，若是她都不顧及的話，那.....」辛雲霜唇角露出一抹張揚的笑意，話鋒一轉：「那就讓殺魂殿好好陪無妄齋玩玩兒。」

這些年她惡名遠揚，少不了無妄齋的添油加醋。

「是，」落雨看了看窗外的漸濃的夜色又說道：「主子，時辰也不早了，不如讓我服侍您休息吧。」

辛雲霜擺擺手：「不用，你下去吧。」

落雨無聲退下。

辛雲霜僅僅脫去外衣，徑直睡下。

輕紗帳后，一粒瓜子徑直飛出，燭火瞬滅。

外間的紅燭燃燼，一夜天明。

因為前往火魂山需要些時日，殺魂殿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辛雲霜早早的出了門去。

她剛一走，門口就來了一個紅著眼圈，楚楚可憐的少女，她身穿著一件半舊的蔥綠長裙，神情怯怯。

「咦，這麼早，小寧姑娘您怎麼來了？」落雨走出來狐疑的問道。

羅小寧杏眼盈盈的往裡看了幾眼，怯生生的問道：「落雨姐姐，雲霜回來了？」

「對，」落雨點點頭：「只是不巧的是，剛剛主子又出去了。」

少女原本亮起來的俏臉漸漸暗沉。

「那落雨姐姐可知她什麼時候回來？」

「這.......主子沒說，只說多者半個月，少則一周。」

少女杏眸中滿是失望：「那....那我等她回來我再來找她。」

落雨突然抬手叫住了她：「小寧小姐等等，主子還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禮物？」羅小寧瞪大杏眼，滿是驚喜。

「我這就去給您拿。」

「勞煩落雨姐姐了。」羅小寧滿心歡喜擦了擦微紅的眼眶。

可還沒高興一會兒，便見婢女天藍陰沉著臉跑了過來，她厭惡的呵斥道：「你跑哪兒去了？不知道我在找你！」

羅小寧眸中滿是畏懼，神色惴惴：「天藍姐姐，對不起。」

「你亂跑出來，回頭害我罰跪，你安的什麼心！」天藍抬手就擰了羅小寧兩把。

少女杏眼裡眼淚打著轉兒，卻不敢呼痛，只能默默的看著泛白的鞋尖。

天藍拉扯著她：「跟我回去！」

羅小寧怯怯的向著殺魂殿里張了幾眼：「我......我不走......」

「竟然敢拒絕？看我怎麼教訓你！」天藍的手高高揚起，羅小寧害怕的閉上了眼睛。

「住手！」恰在此時，這一幕被落雨盡收眼底，她快走兩步，抬手對著天藍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小寧小姐是你的主子，你只是個丫鬟，誰給你的膽子竟然敢推搡她？跪下！」

落雨雖然名義上也是丫鬟，但她卻是殺魂殿的大管事，一向端莊威嚴，尋常就是一些小部主都要給她幾分面子，在一眾下人之間更是沒人敢惹。

天藍捂著紅腫的臉敢怒不敢言.

「落雨姐姐，並給天藍想要如此，是......是我們如夫人不喜歡小姐出門。」

落雨冷笑一聲：「想拿你們如夫人來壓我？就算是你家沈長老來了又如何？小寧小姐是三小姐的朋友，若是她知道小寧小姐被你們欺負，絕繞不過你們！」

殺魂殿大管事的氣勢一出來，天藍嚇得後背一涼，忙甩了自己一個大嘴巴。

「落雨姐姐對不起，是我多嘴了。」

落雨冷哼一聲，又看向羅小寧柔聲說道：「小寧小姐，我們主子說了，若是你願意就搬來殺魂殿住，這裡隨時都歡迎你。」

少女怯怯的看了看殺魂殿兩眼，雖然對這處九曲迴廊的雅緻地方很渴望，最後還是搖搖頭。

落雨嘆了一口氣，又冷著臉說道：「滾下去，我有話和你們小姐說。」

天藍腫著臉不敢停留，急匆匆的跑遠了。

說著，落雨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紅木盒子遞給羅小寧。

「這是我家主子特意讓人從金溪樓帶回來的八寶如意金釵，過幾日就是您的生辰了，她有事可能回不來，所以這是送您的生辰賀禮。」

看著盒子里精緻璀璨、散發著盈盈金光的金釵，羅小寧滿心歡喜，同時又眼眶發酸，她哽咽著說道：「替我謝謝雲霜。」

自從父親死了娘改嫁之後，這個世界上也唯有辛雲霜才會這麼關心她。

「這是三百兩銀子，您也拿著。」落雨又將三張銀票塞進了她手裡。

羅小寧連忙推辭：「不不不，這金釵已經很貴重了，我不能在要了。」

「我家主子知道你在沈家過的不如意，那些人一向拜高踩低，沒有銀子處處就會被人看不起，您拿著吧。」

羅小寧緊緊咬著嘴唇，哽咽的點點頭。

看到少女嬌弱可憐的模樣，落雨心有不忍：「這樣吧，小寧小姐您還是先跟我回殿里，等我處理完事情，再送你回去。」

羅小寧遲疑了片刻，但想到今天若回去晚了，又得被如夫人懲罰，這才說道：「那就有勞落雨姐姐了。」

晨光熹微，蘇子凜正在大汗淋漓的練刀。

一招一式，大開大合，頗有橫掃千軍之勢，可每每該立劈的關鍵時刻，凌厲的刀鋒都會有些許的偏離，也不知是不是那長刀並未開刃的原因，以至於十幾刀之後，院中那塊不大的木頭也僅僅被劈掉些許乾枯的樹皮。

自從那日聽到辛雲霜那般貶低自己之後，他便開始努力的修習刀法，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一道脆生生的聲音。

「蘇大哥好棒！」

緊接著便見辛雲霜帶著花月、陳紹緩步走了進來。

「花月！」短短兩日不見，蘇櫻雪已經有些想念這個剛認識的好朋友了。

花月歡快的向她跑去。

蘇子凜收刀，擦了擦額上的細汗說道：「辛姑娘，你來了。」

辛雲霜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他手裡那柄漆黑的長刀，朱唇輕啟，吐出十六個字。

「力道過猛，靈巧不足，刀刀留情，傷人傷己。」

蘇子凜面上一滯，心頭也多了幾分不服氣：「還請辛姑娘賜教。」

辛雲霜屈指一彈，漆黑的刀身發出嗡嗡嗡的沉響。她看著那柄刀，淡聲說道：「刀，利刃也，可傷人亦可護己，若是不能護己，練來何用？」

蘇子凜出刀的氣勢很足，但每到關鍵時刻總會手下留情，遇上生死搏鬥，僅僅這一點就可以被敵人輕易幹掉。

可對她來說，既然出手必要見血。

蘇子凜神色一怔，又很快反應過來：「多謝辛姑娘指點。」

的確，之前在軍營中那些老兵也是這樣評價他，說他有殺氣，也有一往無前的氣勢，可唯獨缺了一份狠厲。

就在這時雷賀拄著拐杖走了過來，雖然依舊很畏懼辛雲霜，但還是大著膽子說道：「辛姑娘，我聽凜哥說，你們要去火魂山，我傷勢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吧。」

這一次，他也知道是辛雲霜救了他，還幫他治傷，這份情他得自己還。

辛雲霜上下打量了他兩眼，淡漠的吐出三個字：「你，不行。」

「我知道我武功不行，可我抗打，遇上強敵，總能替你們拖延一些時間。」雷賀忙不迭的說道。

蘇子凜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好好養傷，照顧好小雪，其他的就不要再說了。」

即便是他在辛雲霜眼中都是個炮灰，更何況雷賀了。

辛雲霜又交代了陸銘一些話，很快便啟程了。

晨光漸濃，二人打馬揚鞭很快消失在蒼茫的古道上，只留下一陣未落的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