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可是想問我你那個朋友？」

蘇子凜臉頰泛紅的回過神，眼神有些不自在的轉移到迴廊之外的翠綠松柏上。

「是，按照之前和辛姑娘的約定，只要我出去幫你作證，那你便放了賀子。」

雷賀被抓，即便他不想摻和進天魔宮的爭鬥之中，也不得不聽從辛雲霜的安排去作證。

辛雲霜揚唇一笑：「擅闖我天魔宮，你當我天魔宮是這麼隨意讓人出入的嗎？」

天魔宮宮規森嚴，莫說外人，即便是宮中下人走錯地方也得掉腦袋。

蘇子凜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反悔，神色微變：「當初我們可是約定好的。」

「約定？」辛雲霜揉揉光潔的額頭，裝作記不起來的模樣：「我怎麼不記得了。」

「你說過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蘇子凜深邃的眸子沉了沉，染上了些許怒意。

少女紅唇邊噙著一絲玩味的淡笑，反問道：「你哪隻眼睛看我是大丈夫了？」

「你！」

是他蠢，就不該相信這個女人的話。

蘇子凜咬牙問道：「到底要怎樣你才能放了賀子？」

少女那清冷的視線在他身上逡巡一便，又淡聲說道：「除非，你再幫我做一件事。」

膽敢私闖天魔宮，就得付出代價，一件事又算的了什麼？

蘇子凜心下一沉：「辛姑娘出爾反爾，我怎知道答應你這件事了，不會再有另一件？」

「可你要他活著不是嗎？」少女摩挲著銀指環，抬眸直直的看著他：「另外，我還知道你有個妹妹......」

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四目相對，誰也不肯低頭。

半盞茶之後，終是蘇子凜敗下陣來。

「好，我幫你辦，不過不能有傷天和，更不能違背道義，否則我蘇子凜寧願拚死一搏。」

辛雲霜嗤笑一聲，凌厲的視線肆無忌憚的在他身上逡巡了一遍，毫不客氣：「想要魚死網破首先要勢均力敵，即便你是無極刀的傳人，現在還不夠資格！」

蘇子凜脖頸上青筋暴起，被人這般折辱卻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的確，與辛雲霜這個殺魂殿殿主比起來，他什麼都不是。

「不過既然要你幫我辦事，那我也會有我的誠意，你兄弟我已經派人送回去了，」說到這裡，辛雲霜頓了頓：「當然，你若是想反悔，我不介意讓他和你那個身嬌體弱的妹妹下去給你陪葬。」

少女聲音不急不緩，卻讓人後背一冷。

蘇子凜頹然的垂下肩膀，嗓音中滿是無奈。

「好，我答應你。」

話音剛落，就聽少女下了逐客令：「具體怎麼辦以後我會告訴你，你走吧。」

蘇子凜轉身走出去兩步，忽而又停了下來，回頭帶著三分疑惑問道：「剛剛那人小廝明明與此事無關，你為何不讓我指認真正的兇手？」

他天生對氣味很敏感，但凡被特殊的氣味被他聞過，他一定不會忘記。

在沒來滅神殿之前，辛雲霜就已經在他的幫助下找到了兇手，而所作的這一切不過都是她的安排。

辛雲霜答非所問，眸光銳利的盯著他：「那次在書塾你是不是已經知曉我在那裡？」

她沒有忘記蘇子凜那意味深長的一眼。

蘇子凜面上一怔：「是。」

花叢中，有一株粉色的薔薇探入迴廊中，辛雲霜抬手掐下一朵，不想卻被划傷，一滴鮮紅的血珠自她瑩白的指尖滲出，可她卻渾不在意的低聲呢喃道：「就好像這朵薔薇花，不知死活的探出頭來擋了別人的路，早晚有一天會被人掐斷。無論掐斷這朵薔薇的人是誰，可薔薇花終究會很快枯敗，是誰掐的很重要嗎？大家要做的只需給惜花人一個交代而已。」

更重要的就是，她也看出了辛放的不耐煩，若是一定要揪出真兇，那辛雲清勢必會替其開脫，到時候又會是一攤理不清的爛賬，與其這樣還不如在辛艷楠和辛雲清二人之間留根刺。

辛艷楠好歹也是一閣之主，只要她願意，總歸是能查出一些蛛絲馬跡的。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只需給它足夠的陽光水分，用不了多久就會生根發芽，很快就會成長為參天大樹。

就好像孫葉懷，明明對辛雲清忠心耿耿，可她時不時的施以援手，人自然就被會辛雲清乖乖的送了過來。

殺人，不一定要見血。

辛浩軒加上那個假兇手，兩條人命，可卻在辛雲霜眼中那麼不值一提。

容顏清麗的少女雖然笑著，卻還是讓蘇子凜後背一涼，他越發忌憚，不敢再停留，轉身離開。

辛雲霜定定的看了他的背影幾眼，又轉頭問道：「孫葉懷現在關在哪裡？」

「地牢。」封七道。

昏暗潮濕的地牢里，孫葉懷滿身血污的靠在亂草堆中。

幾縷陽光透過半開的鐵窗，給地牢中帶來一抹光亮。

辛雲霜緩步走到地牢外，靜靜的打量他，淡聲問道：「現在清楚他怎麼對你了嗎？」

孫葉懷閉著眼睛，沉聲說道：「與你何干？」

「和我沒關係，那你為何來我殺魂殿來，你以為憑你自己，辛雲清會放過你嗎？」

「若不是三小姐，大公子又豈會有眼無珠的輕信唐行那個小人！」孫葉懷睜開眼睛，冷厲的看著眼前的少女。

數月前仇家的一場刺殺，原本他必死無疑，不想危急關頭辛雲霜卻帶人將他救下。他心有疑惑，可辛雲霜卻只說給他機會，讓他投誠。

孫葉懷並非那種忘恩負義之徒，豈會輕易投誠。

那時候辛雲霜就告訴他，不出三個月，他定會成為辛雲清的階下囚，屆時若想活命，只說是她的人，方可保住一條性命。

原本孫葉懷還有幾分不信，可十天前，卻被七重樓的大長老唐行突然抓進地牢，一番嚴刑拷打之後，孫葉懷悲憤交加絕望異常。為了妻子不受連累，他這才迫不得已說自己是辛雲霜的人。

「你可知辛雲清為何會這麼輕易的將你交出來？」

「自然是莫須有的罪名，三小姐籌謀了這麼久，不就是想要孫某落到如斯田地嗎？」他對辛雲清忠心耿耿，而造成他現在這幅凄慘光景的人除了辛雲霜，他想不到別人。

辛雲霜輕笑一聲：「你是羅剎宮的舊人，羅剎宮一向是宮主的禁忌，雖然他從未明說，但卻對你們這幫舊人心懷忌憚，辛雲清向來聰明，懂得明哲保身。所以，你以為他會留你在他身邊一輩子？」

這些年，為了贏得辛放的喜歡，減少他的忌憚，辛雲清不止一次以各種名目迫害羅剎宮的舊人。

慈悲殿是羅剎宮舊人最多的，其實他同樣也和辛放一樣對他們很忌憚，害怕有朝一日那些舊人會反了他。

畢竟，天魔宮就是在羅剎宮的血肉屍骨上建立起來的。

「我當然清楚，可那些人犯了錯自然要受罰，只要大公子成了宮主，羅剎宮早晚有出頭之日。」

辛雲霜搖搖頭：「且不論他能否成為宮主，若他真的顧念你是羅剎宮舊人，你就不會出現我這裡了。」

孫葉懷默然，眼中的光亮漸漸散去。

其實這麼多年他心中也曾搖擺，但想著辛雲清終究是羅剎宮的血脈，終究會有一日重振羅剎宮。可這段時日的嚴刑拷打，還是讓他身心俱疲，絕望交加。

辛雲霜嘆息一聲：「我知道這麼多年你一直都在尋找兒子，我已經派人打探到了他們的行蹤。」

當年，孫葉懷的兒子看不慣辛放的作為，與孫葉懷大吵一架，一氣之下帶著妻兒離開天魔宮，自此之後銷聲匿跡，而這也成了孫葉懷這麼多年來的一塊心病。

「若是你願意，我可以放你離開。」

「為什麼？」孫葉懷帶著幾分不可置信，怔愣在原地。

他是慈悲殿的管事，辛雲霜又和辛雲清是死對頭，按理說，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這麼輕易放他離開的。

辛雲霜笑了笑：「或許孫長老已經忘了，當年你的一句話卻給了我活命的機會。」

那時她剛剛從影月谷回到天魔宮，受向宇庇護，不想有一日，他因事離開天魔宮。彼時慈悲殿為了給辛雲清剷除所有障礙，她自然就成了他們下手的對象，那時候她被人逼的跳湖逃生，是孫葉懷一句稚子無辜，她才躲過一次殺機。

這個情，也許孫葉懷忘了，但她永遠都不會忘。

孫葉懷沉默良久，這才抬起頭，靜靜的看著她。

不得不承認，大公子得天獨厚，身為天魔宮嫡子，又被羅剎宮舊人守護，擁有無數便利，可是論心計智謀，卻及不上眼前這個不滿十八歲的少女。

這些年他們這些人不是沒有嘗試扼殺這個逐漸成長起來的少女，可哪一次都被她躲過，其中的兇險，若是換成辛雲清，只怕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他們兄妹二人差的不是外在，更多的是心性，一種堅定不移百折不撓的心境。

他頹然的說道：「罷了，你說吧，要我做什麼？」

辛雲霜輕笑著搖搖頭：「還是等孫長老傷勢都完全康復在說吧。」

另一邊，蘇子凜還未走到神青殿，就見雷賀被殺魂殿一個彪形大漢帶著迎面走過來。

「凜哥！」雷賀激動的跑上前去抱住了他。

蘇子凜見他無恙這才鬆了一口氣：「回來就好。」

那大漢木然的說道：「我們主子說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蘇公子應該心中有數。」

又是一次直白的警告。

蘇子凜眸色沉了沉，點點頭：「我知道。」

見那大漢離開，蘇子凜才囑咐道：「賀子，你下次不可這般魯莽了。」

這次能回來，只能說他們運氣好，不然憑著辛雲霜的手段，他們一個都走不了。

雷賀也被殺魂殿的人嚇了個夠嗆，點頭如搗蒜。

「對了凜哥，抓我的人是誰？還有什麼心中有數，我怎麼聽不懂？」

還沒走到合歡閣的位置，雷賀就被人抓了個正著，一記悶棍便不省人事了。

蘇子凜想起少女那凌厲的眸光，搖搖頭：「還是去找莫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