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看著這幅劍拔弩張的場景,人群后的辛雲清嘴角彎了彎,最精彩的要來了。
辛雲霜眸色冰涼,異常平靜:「姑姑,辛浩軒死了我也很意外,但你以為殺了我,就能替他報仇?」
「軒兒是我唯一的兒子,你殺了他就必須給他償命!」
現在的辛艷楠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了辛雲霜。
「艷楠,事情還沒搞清楚,你先把劍放下別傷了人,」關明宇上前勸說道。
辛艷楠哭的滿臉淚痕,嗓子都哭啞了:「關明宇,就是因為這賤丫頭是她的女兒,所以你就可以眼睜睜的看著我的軒兒死?你好狠的心!」她死死的瞪著辛雲霜:「小賤人,我有哪裡對不起你?你還我軒兒的命來!」
辛雲霜冷哼一聲:「姑姑捫心自問果真對我毫無愧疚?那為何年僅六歲的我會走丟,會被人販子帶走?」
那一年她被人販子賣進了影月谷,九死一生,若不是她命大早就死了。
愛子身亡,辛艷楠早已失去了理智,她赤紅著眼睛將多年的秘密脫口而出。
「是,當年是我找人將你丟進了影月谷,誰讓你是她的孽種,你該死!」
若不是沐清秋,她和關明宇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辛雲霜是她的女兒,也該死!
早有猜疑,可今日終究還是驗證了自己的猜想,一想起當年的那些苦難,辛雲霜通身冷冽如冰,五指漸漸緊握成拳。
辛放暴喝一聲:「住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辛艷楠冷笑連連:「呵呵,我當然知道了,那個賤人跟你成婚了也不安分,勾引明宇,所以她的孩子必須死!」
一向安靜的關明宇厲聲呵斥道:「你給我住嘴!我和清秋清清白白,從未有過腌臢的心思!」
「有沒有,你自己最清楚!」被忽視多年,辛艷楠心中所有的煩悶一夕間爆發。
辛放臉色陰沉如水,厲聲喝止:「夠了!都不要吵了!」
滅神殿的客房裡,莫聰已經等不及了。
「這天魔宮搞什麼啊,莫名其妙的將我們困在這裡,哪兒也不讓去,是想憋死我嗎?」見蘇子凜沉默著,他又向外張望著:「蘇兄你看到雷賀了嗎?他去哪兒了?」
蘇子凜抬眸看向莫聰,嘆了一口氣。
「哎呀,蘇兄你別嘆氣,雷賀丟了,你難道不急嗎?」
蘇子凜看著窗外的夜幽曇說道:「急,我當然急了。」
莫聰撇撇嘴:「那你還這麼淡定,不如我們兩個偷偷的將門口的人打暈,去找他吧?」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小廝敲門走了進來,他打量著二人幾眼,看向蘇子凜說道:「您一定是蘇子凜蘇公子吧。」
蘇子凜點頭:「是我。」
「請跟我來吧。」
眼見蘇子凜要走,莫聰一下將他攔了下來
「等會,你幹什麼去?不找雷賀了?」
蘇子凜無奈的搖搖頭:「莫兄,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下次千萬別在這麼做了。」
莫聰尷尬一笑:「雷賀那小子該不會倒霉被人抓了吧?」
趁著換衣服的功夫,他讓自己安插在天魔宮的探子將雷賀帶走了,就是為了方便他去偷雪寧丹,現在他這麼久都不回來,他有理由懷疑,雷賀被抓了。
蘇子凜苦笑著跟著來人走了。
家醜不可外揚,今日還有外人在。
辛放還是柔聲說道:「艷楠,你先把劍放下,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說。」
「大哥,我知道我一放下劍,就沒機會殺這個小賤人了,大哥,恕我不能從命。」
「艷楠,你還當不當我是大哥?」
「大哥,母子連心啊!」說到這,辛艷楠哽咽著指著自己的胸口說道:「軒兒死了,我的心也死了。」
這麼多年,關明宇對她冷漠至極,也唯有這個抱養的兒子總是會陪在她身邊逗她開心。
辛放皺眉說道:「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但你殺了雲霜,人就能回來嗎?快放開!」
辛雲霜抬眸平靜的注視著辛艷楠。
「既然姑姑認定我就是殺害辛浩軒的兇手,那你來吧,殺了我,就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辛雲霜,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你!」辛艷楠手裡的長劍往裡壓了壓。
鋒利的劍尖觸碰到纖細的脖頸,一條淺紅色的血痕漸漸顯現。
辛雲霜微微蹙眉:「殺了我,你永遠也找不到殺害辛浩軒的兇手,動手吧!」
「你!」
辛艷楠手臂顫抖著,甚至都有些拿不住,須得雙手才能堪堪維持住此時的動作。
終究是辛放的耐心耗盡,他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冽。
「雲霜已經說了不是她殺的,你還想怎樣?你別忘了,辛浩軒是你的兒子,但云霜同樣是我的女兒!」
雖然他經常利用這個女兒,但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因為一個跟自己沒有絲毫血緣關係的外甥犧牲掉。
更何況,若是這個女兒死了,那他和天魔宮也少了一份強大的助力。
他想要收走殺魂殿的人馬,辛雲霜就必須活著。
對上那雙陰沉的可怕的眸子,辛艷楠手中長劍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她無力的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辛放鬆了一口氣:「好了,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但殺害浩軒的兇手早晚會找到的。」
辛雲霜也冷聲說道:「姑姑,我與辛浩軒雖然不睦,但是有人想要嫁禍我,我絕不會放過那個背後之人!」
就在這時,向宇從外面走了進來:「宮主,外面來了一個自在山莊的侍衛,他說知道是誰殺了軒少爺。」
「快,讓他進來!」雖然不明白為何自在山莊的人會牽扯進來,但辛放早就不耐煩了,只想儘快解決此事。
蘇子凜走進大殿中,自報家門之後便注意到辛雲霜脖子上還流著血的傷口,劍眉幾不可察的皺了一下。
辛放煩躁的揉著眉心:「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蘇子凜收回目光答道:「說來也慚愧,因在下貪喝了幾杯茶,急著去趕去如廁,不想慌亂間走到一處園子外,偶然間看到一男一女在打鬥,後來聽宮中小廝議論這才知道,被傷的是合歡閣的辛浩軒少爺,我本是外人不欲摻和此事,卻又聽那些小廝議論說是三小姐是殺人兇手,在下心中有疑,這才冒昧前來。」
辛艷楠胡亂的擦擦眼淚,死死的指著辛雲霜:「說,是不是她乾的!」
蘇子凜瞥了辛雲霜一眼,搖搖頭:「是,也不是。」
向宇追問:「什麼意思?」
「雖然那個兇手和三小姐長得有七八分像,卻不是她。」
「你如何確定?」
「因為那人輕功極佳,據我所知辛姑娘好像沒有武功吧?」
向宇出聲道:「不錯,雲霜早已武功盡失。」
這是天魔宮乃至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五年前辛雲霜在洛水重傷,幾乎成了一個廢人。
蘇子凜繼續說道:「此外,在下雖然只是和那人擦肩而過,但我無疑中發現她長有喉結,所以我斷定那個兇手是假扮的。」
「將今天去過清和園,以及清和園附近的下人全部都找出來給他辨認!」辛放皺眉說道。
辛雲清盯著蘇子凜看了半晌,突然說道:「我記得你這張臉,上次無相天書丟失,就是你接了葛洪的鏢,護送他趕往明心城吧?」
話里話外的意思不言而喻,當日那種情況下,辛雲霜竟然放了他,這完全不合理,除非二人之間有什麼特殊的關係。
他心頭突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今日之事可能要毀在這個小鏢師身上。
蘇子凜堅毅的臉上滿是坦蕩之色。
「我不知道大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但當初因為葛洪害我丟了鏢局的差事,然後在四方樓,我和莫公子贏的所有銀子又被三小姐的人盡數贏走,說起來,我和三小姐的關係更像是敵人。」
聽到蘇子凜這麼說,辛雲霜抬眸,清冷的眸子里滿是玩味。
敵人?好像是有那麼一點敵對的意思了。
在場的人誰都知道蘇子凜是個小角色,雖然辛雲清的話意有所指,但他們也明白高高在上的辛雲霜又豈會看的上他?
隨後四個小廝就被帶到了大殿之中。
辛放心繫天書鑒,早就厭煩透頂。
「說,到底是誰殺的辛浩軒,若是你們中沒有人認罪,全部都要死!」
其中三個小廝一聽,登時慌了。
「不要啊,宮主饒命啊!」
「我沒殺軒少爺,不關我事啊!」
「宮主明察啊!」
蘇子凜剛要開口,就見最左邊的小廝突然出聲,他滿臉悲憤:「人是我殺的!三年前辛浩軒那個混蛋為了霸佔我家的酒樓,害得我家破人亡,他該死!」
辛雲霜唇邊泛起一抹嘲諷,辛雲清這是要棄車保帥?倒也還算聰明。
不然查下去,指不定能查出什麼更有意思的東西。
只不過,她的嫌疑已然洗清了,辛浩軒死不死跟她有什麼關係?她只要作壁上觀便好。
「不是.......」蘇子凜剛要開口,就見辛雲霜對自己搖頭,這才將喉嚨里的半截話咽了下去。
因為說的聲音小,也只有向宇狐疑的看了一眼。
隨後,那小廝聲淚俱下的敘述了辛浩軒的惡行,在場的很多人紛紛鄙夷,的確,辛浩軒不是什麼好人。
「兇手也找到了,艷楠將人帶回去吧,」雖然明知道疑點很多,但辛放還是一錘定音,不想多做糾纏。
辛艷楠雖然明知裡面貓膩很多,但也只好咬牙切齒的接受這樣的結果。
辛放大手一揮,殿中所有人魚貫而出。
殿外,辛雲清快走兩步來到辛雲霜身側,笑意溫和。
「三妹對軒表弟厭煩異常,開始我還真以為是三妹一氣之下殺了他。」
辛雲霜垂著眸子,眸底滿是嘲諷之色。
「是非曲直父親已經蓋棺定論,大哥是在質疑父親?」說到這,她又抬起頭,直勾勾的看過去:「還是說大哥覺得兇手另有其人?」
辛雲清一怔,很快反應過來。
「三妹說的哪裡話,我也只是好奇問問罷了。」
就在這時,辛艷楠和關明宇從殿中走出來。
辛雲霜繼續沉聲說道:「尋常時候大哥和姑姑的關係更近一些,眼下軒表弟身亡,最痛苦的莫過於姑姑,大哥現在這麼問,豈不是在姑姑傷口上撒鹽?」
那小廝不是兇手,相當於讓辛浩軒死不瞑目。
「軒表弟沒了,我心裡自然也不好受。」
辛雲霜故作疑惑:「是嗎?只是我有些好奇,為何一大早唐浩就要找辛浩軒喝酒,還喝的那麼醉呢?」
果不其然,辛艷楠猛地抬頭看了過來,冰冷的視線里充滿了審視。
辛雲霜唇角微揚。
「大哥不是剛剛將唐浩接到你那裡嗎?想必還有很多話跟他說,我就失陪了。」說著,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唐浩和辛浩軒關係很好,可此人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可以說辛浩軒變壞,跟這個人也有很大關係。甚至有幾次,辛浩軒闖禍都是他帶著去的,無奈唐浩比辛浩軒聰明,每次都能脫身,反觀辛浩軒則一次次的讓辛放對他越發厭煩。
辛艷楠陰沉著臉質問道:「雲清,唐浩是你的人?」
原本她以為唐浩是辛雲霜授意故意毀了辛浩軒來報復她,不想那人確實這個好侄子的細作。聯想剛剛辛雲霜說過的話,她心中疑惑更甚。
辛雲清暗覺不妙,連忙說道:「姑姑,你聽我.......」
辛艷楠心中瞭然,冷漠的打斷了他的話:「不必說了,軒兒剛死,其他的我一概不想聽!」說罷,拂袖而去。
辛雲清臉上笑容盡失,負在身後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滿臉不甘。
前往殺魂殿的路上,蘇子凜抬眸看看走在前面的少女,她不似尋常女兒家嬌柔,背脊挺的很直,走路步伐穩健,單憑這些就能感覺出她與眾不同的堅毅性格。
剛剛在大殿之上,即便被人用劍指著,她始終面色未改,即便是世間男兒也少有這樣的膽魄。
她,真的與自己認識的女孩很不一樣。
只是他擔憂雷賀,幾次欲言又止。
就在這時,走在前面的少女腳下一頓,突然回眸。
「你想說什麼?」
九曲迴廊之下,草木蔥蘢,少女雪肌紅唇,紅裙飄逸。
夏風浮動,墨發清揚。
金色的陽光被精雕細琢的廊檐過篩,傾灑在她精緻的臉頰上,氤氳出柔和的光暈,將她身後所有的背景都虛化,讓她整個人看起來聖潔猶如神明。
蘇子凜眸光微滯,怔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