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時倦在APP上預約好明天上午體檢。

那邊，徐蓉盯着自己的手機，足足愣了好幾分鐘，才又撥通電話：「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習慣聽人對我頗氣指使。」時倦冷淡道。

徐蓉冷笑：「你還不懂么？這可是你現在唯一的機會，我勸你在我改變主意前——」

「徐姐。」時倦打斷她，「我今天聽的廢話夠多了。」

「再多聽一句……大概會煩到，不想接這個角色。」

徐蓉的聲音突然僵住。

時倦是在威脅她？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時倦怎麼可能聰明到一下子看透，她無法擅自收回角色，甚至要想方設法讓時倦接受這個角色。

電話那頭良久無聲。

時倦有些不耐煩地敲了敲屏幕：「給你五分鐘，把合約和劇本發過來，晚半秒，這個角色我就不要了。」

電話掛上，徐蓉滿臉茫然。

如果不是聲音還是那個聲音，她都要懷疑，對面是不是真的時倦。

完全掌控對話節奏，給人的感覺卻冷漠又銳利，就算隔着話筒，也能感受到輕微的壓迫感。

徐蓉不得不按照時倦說的，把劇本發了過去。她怕自己晚一步，發了瘋的時倦真的就不接戲了。

到時候，傅總可不會簡單放過自己。

一拳打回自己臉上，徐蓉氣得肝疼。

這邊葉子星星眼看着時倦。

太帥了。

俗話說，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看起來，她家藝人就是爆發的那種。

葉子高興道：「終於有新通告了——而且還是《縱橫》，那可是隆航導演的戲！」

隆航可是電視劇大導，他的戲無論是收視還是口碑都有保證。時倦被公司半雪藏，現在復出第一步，竟然能拿到大導戲。

不對。

葉子忽然反應過來，這可是公司，新瑞給的本子，怎麼可能真是什麼好本子？

「劇本呢，劇本是什麼樣的？」葉子焦急。

時倦掃了幾眼劇本，心裏有個大概，給葉子遞過去。葉子翻了翻，果不其然，這個角色的人設出奇糟糕，糟到了她匆匆看幾眼，就有點來氣的地步。

角色人設的好壞，對演員至關重要。

君不見，許多出演了經典反派的演員，去買個菜都要被人砸雞蛋。觀眾容易恨屋及烏，演這麼一個角色，時倦的風評又要受到損害。

「不止角色不好。」時倦點了點劇本最前面的幾行字，「你看，我的戲份都在B組，而隆航導演是在A組的。」

像《縱橫》這樣場次多的劇，分組拍攝是正常操作。但所有戲都和導演錯開，這明擺着是故意的。全程接觸不到導演，別說改戲改人設，就連套個近乎都難。

把她的後路都堵死了。

「這也太過分了！」葉子憤憤不平，「下周就要進組，難道就沒什麼辦法了么？」

總不能就這麼去演這個破角色。

時倦皺着眉，像是在假寐。過了好一會，眉頭才舒展開：「定下明天下午的飛機票，去橫店。」

*****

第二天下午的飛機，時倦上午到私家醫院做了個檢查。

檢查出來竟然沒什麼問題，只是體質差得離譜。

069解釋：「器官衰竭有時候並不能提前察覺，從發現到去世就是一會的事。」

醫學手段對她沒什麼用。

時倦皺了下眉，腦袋上懸著把達克摩斯之劍的感覺並不怎麼好。

下午，時倦在候機廳閉着眼睛休息，兩個大學生模樣的女生一邊說話，一邊從她面前經過。

「看到了么，熱搜。」

「昨晚上季幼圓和顧白晝的同框圖？真的好好笑。」

旁邊葉子耳朵尖，掏出手機一看，忍不住笑出聲，#季幼圓顧白晝同框圖#

她「噗嗤」一笑，點開來給時倦看：「時老師，你看這個——」

時倦接過手機，看見熱搜詞條里的幾張圖片，是季幼圓和另一位女星的同框圖。

同框圖，誰丑誰尷尬。

那位女星的顏值按照時倦挑剔的眼光也是數一數二的，季幼圓被女星襯得格外丑，也就格外尷尬。

網友的眼睛是雪亮的。

【哈哈哈哈哈草，對比過於強烈。】

【以前沒覺得季幼圓這麼難看，誰給她的勇氣老炒艷壓人設，梁X茹嗎？】

【顧白晝到底是90花第一名，大花預備役，顏值真的沒話說。】

「這照片誰拍的？」時倦說，「拍得真不錯。」

「媒體，或者粉絲，甚至顧白晝自己的人也可能。」葉子掰着手指頭，「顧白晝作為三金影后，應該挺看不上季幼圓這個空降新瑞的長公主的。」

葉子一頓：「不過季幼圓也是，她平時不畫個畫皮一樣的楚楚可憐妝就出不了門，今天這是怎麼了？」

「哦，你說她的妝啊。」時倦說，「剛化好被我潑了一頭卸妝水，這是趕製品，當然難看。」

葉子：「！！！」

葉子聽傻了。

她家藝人這波爆發，還真夠牛逼的。

不過，這真是好事。

葉子偷偷擦了下眼角。本來時倦說要提前去橫店，她心裏很是打鼓，但現在，卻沒來由地生出了點信賴感。

「只可惜，」葉子說，「季幼圓肯定很快就下水軍壓熱搜，她這人最討厭別人說她難看。」

熱搜下面很快出現不同言論。

【今天幼圓妹妹的妝發師怎麼回事，太不上心了，浪費漂亮妹妹顏值。】

【況且，比顏值也要看和誰對比，我打個比方，把時倦拉出來往旁邊一放，幼圓妹妹豈不是美若天仙？】

【雖然看到時婊名字就煩，但不得不說一句太有道理了。】

【時倦是誰，很有名嗎？】

【就那個女扮男裝混男團的，人倒是一般般紅，不過黑料很出圈。】

【時倦女扮男裝的事沒得洗，但我真有點好奇她昨天那條微博是幾個意思。】

【不是單純發瘋么？】

【憑我多年吃瓜經驗，豪門相關瓜不一定有表面上看上去這麼簡單，插個眼，等一個反轉。】

雖然大部分涉及到時倦的都是罵聲，但是竟然也有明眼之人，這樣的評論回復還不少——罵歸罵，不影響大家吃瓜。

「季幼圓大概沒想到，禍水東引能把火燒回來。」

葉子看水軍刷屏趨勢明顯加快，熱搜也一路在掉，還有公館公關通稿，這些都是要花大錢的。她隱約知道時倦家中情況，幸災樂禍：「這得多花多少吶？」

「不管花多少，心疼的都是季幼圓。」時倦拿起手機，切到娛樂論壇。

葉子連連點頭：「確實。」

看季幼圓破財，比自己賺錢還爽，真的怪愉悅的。

*****

下飛機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

計程車到影視城要半小時，時倦這回沒打盹，反倒是很有精神的跟司機搭話。

「對，我從滬市那邊來的，碰碰運氣。」葉子詫異扭頭，時倦不知什麼時候帶上了點吳儂口音，「您知道影視城旁邊有什麼飯館么？要便宜的。」

時倦笑了笑，口罩下面很靦腆的樣子。

司機報了幾個位置，時倦仔細記下。

時倦醒來的時候已經十點多，葉子買好早飯過來：「你趁熱吃……還有，昨晚說的粉底液，給你買回來了。」

時倦洗漱好，然後打開粉底液，往臉上塗。粉底液比她的膚色深，塗上去，瞬間黑了兩個度，不再是原本白皙到突出的模樣，而是和一般人無異了。

上完底妝，時倦拿出化妝包，想了想，喚醒自己的副人格：「軟妹。」

時倦作為世界巨星，自己不是不會化妝，相反還很擅長。只是現在，她要做的不僅僅是把自己化好看，這種情況，直接讓專業人士上更加靠譜。

她的副人格之一，「軟妹」，出自一部以時尚雜誌社為背景的職場劇。

平時是個平平無奇甚至有點冒失的前台接線員，大結局時才顯露真實實力，是一個掃地僧一樣的人物。

作為掃地僧，軟妹上能統籌雜誌社，下能自己上場走T台，在時尚領域十項全能，妝容髮型這種小事自然不在話下。

時倦上輩子有一個排的專屬大牌化妝師，軟妹好久沒有機會出馬，弄清現在狀況，摩拳擦掌地翻化妝包，隨即一頓：「時姐，你現在還挺窮？」

化妝包里的底妝倒勉強是大牌，但彩妝全是平價便宜貨，比窮學生還扣扣搜搜。

原主大小算個流量，也不至於窮成這樣。

那位經紀人薅羊毛的手段，恐怕不是從最近開始。

時倦：「會有影響么？」

軟妹一笑：「那你太小看我了。要化成什麼樣？」

時倦：「首先要好看，其次，要讓絕大多數人，除了極少數眼光老道的，都認不出我是『時倦』。」

軟妹一愣。

在意識到時倦想法的時候，忍不住笑道：「這麼大膽，真不像你的作風。」

不過，軟妹一邊動手一邊想。

或許，能想出這樣異想天開又大膽的方法，並毫不猶豫地加以實施，才是真正的時倦。

葉子只是去倒了個水而已。

結果一轉眼，化妝台前換了個人。時倦本來柔軟的中長黑髮扎了個小啾啾，劉海垂下遮住額頭。膚色變深，長長的眼尾被軟妹幾筆視覺縮短，立體的面部也靠修容，顯得不那麼精緻，標誌性的眼下痣也被遮暇遮住。

好看是好看的，但直接從「大美人」，降級成了稍有點出挑的班花級別少女。

時倦回頭，一笑：「怎麼樣？」

葉子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不敢置信：「……時老師？真的是時老師嗎？」

時倦很滿意。

葉子都沒認出來，更不要說別人。

葉子回神，沒忍住問道：「時老師，你到底要做什麼呀？」

又是提前一周來橫店，又是化成別人認不出來的樣子。難不成是想趁機放個假？

那也不該來橫店啊，人又多，也沒什麼風景。

時倦站起來，往背包里放東西：「隆導是名導，好導演，都不會完全拘泥於劇本。」

按照劇本照本宣科，是拍不出好戲的。

時倦對自己的演技有自信，只要能讓隆航看到她的演技，這個差到透頂的角色，說不定能有轉機。

改劇本，改角色，在創作者中不是什麼罕見事。

確實，葉子想，換她來，光看着時倦這麼張臉，也不會讓她演個丑角，多浪費啊。

「可是，這一切的前提是……」

「沒錯，」時倦背上包，「前提是，隆導要能看見有我這麼個人。」

見時倦往門外走，葉子連忙提包跟上：「時老師，我們去哪？」

時倦雙手插兜：「一般導演，特別是名導，都會有些不為人知的小習慣。」

比如為了放鬆跑去深山老林抓魚啦，導戲導著導著不過癮自己上場啦，還有，為了找靈感，在別人的劇組旁邊瞎逛之類——

「你說隆導？他休息時間是喜歡在影視城裏瞎逛，今天有個劇組剛開機，他下午肯定在。」

影視城角落的小餐館內，熱氣蒸騰。大概是營業額問題，這個餐館少見的是人工上餐。老闆娘吐出一口煙，時倦藉機往她手裏塞了幾張大洋：「您認識不認識什麼群頭，能安排進那個新劇組跑龍套的？」

「什麼角兒都好，最好是有點戲份的，花錢買也行。」

這回時倦操著京腔，很正統。

老闆娘斜眼打量時倦，臉長得倒是還行，混個班花噹噹綽綽有餘，可是在娛樂圈就不夠看了：「怎麼？你不會打主意，想守株待兔引起隆導注意，好混進隆導的劇組裏？」

她以為自己是誰啊。

老闆娘看時倦一臉被戳中了的樣子，心裏好笑得很。她這種在影視城附近開店的，手裏確實有點人脈，也見過不少這樣仗着有幾分姿色，妄想一步登天的人。

看在錢的份上，也沒戳破年輕人的妄想，翻出個微信號：「喏，這位張群頭，你加他好了。」

張群頭說話倒是乾脆，明碼標價，時倦用一千塊，給自己買了個還算靠近鏡頭的背景板龍套。

【張群頭：這部劇叫《白夜》，現代刑偵劇，下午第一場三點開始，水晶燈砸下來，把領獎的女演員砸死了。你到時候坐第一排，是看見案發現場的背景板明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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