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凡世依然

第十八節 凡世依然

傷感這種情緒對於藍翎來說是不需長存的,他經歷的事情雖然不多,卻很豐富,因而他知道帶著那種負面情緒去面對池叔,實在是不智的行為,既然早已經知道池叔是一個「飼鷹人」,自己倒不如暫時就去做一頭獵鷹,雖然要飽經風霜的洗禮,終要比好吃等死兔子要強的多,待羽毛豐滿,啄爪鋒利之時,或許還能反啄他一口。

「丟石子」的遊戲藍翎每日都在享受,像池叔那般不傷皮不傷骨的手法卻令藍翎倍加的疼痛,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竭盡全力去閃避——長時間的「遊戲」讓他知道,池叔丟石子的時候其實是暗含規律的,而漸漸的他倒也能看清那些石子射來的矩陣,甚至做出反應,只是身體上的速度遠遠跟不上思維上的速率,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一顆顆石子將他打的雞飛狗跳,狼狽不已。至於其他時間裡的負重奔跑,瀑布蹲馬這些事情更是讓藍翎欲哭無淚,並一再親切的慰問發明這些修鍊方法的某人的全家,那時候藍翎才知道持續不斷的負重奔跑后的不支昏迷有多幸運,經不住瀑布水流衝擊而落入水潭又是是多麼的幸福!可是每當那個時候他的身子卻被池叔做禁錮,負重奔跑到他的思維完全失去才能結束,瀑布蹲馬時的身子也只能做垂直的動作,而不可能被激蕩的水流沖走。

他慢慢相信其實一個人的潛力還是靠池叔這種毫無感情的人給激發出來的,他自己是完全做不到對自己這麼狠。而當他跟恢復正常的紫瑤提及此事時,她卻是巧笑倩兮的說:「每天甘願背上重負的是你自己吧!每天甘願走進瀑布的也是你吧!甚至跟池叔玩遊戲好像也沒有人去逼迫你吧?而你在明知後果的情況下還能做出這樣的抉擇,難道對自己還不夠狠么?」

藍翎啞然,這或許真的是源自自己對待自己的狠勁吧,雖然他又一再質疑這是否只是無意形成的幾個習慣。

「我修鍊的又不是外功,紫瑤你不是說這些行為根本只是無足輕重么?」

「嘻嘻,那只是我的想法,而池叔則有他自己的打算,也許這也是一個考驗吧!」紫瑤吐了吐小舌。

「……」藍翎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凄涼的情緒流露於面上,「這都是你們的『想法』跟『打算』,我自己反而沒有什麼『打算』了。」

「嗯……你又能如何打算呢?最終的抉擇權一直都掌握在你手中,就算是池叔挖好了火坑在等著你,可是最後選擇跳下去的卻也只能是你自己!」紫瑤在藍翎的一片驚訝中又一次吐出一句蘊含深意的話來。

「原來紫瑤真的很聰明!」藍翎咋舌。

「你才知道啊?」她皺皺鼻翼白了他一眼,很可愛,也很嫵媚。

池叔留給藍翎這樣閑談的時間實在夠少,或許只是他自己喝盞茶的功夫,然後就見紫瑤原本水嫩的可愛小臉一下子板了起來,再揮一揮手,藍翎就發現自己站回到巨石邊,接受石子的洗禮。當他快要精疲力竭之時,卻又得負上重負圍著這小小的村子奔跑,最後夾帶著一天的臭汗走進瀑布,體會著那重逾千斤的水流徹頭衝下。

其實這樣沒命的修鍊過程根本就是枯燥單一到無法用語言描述出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藍翎還是慢慢的成長了起來,而在這段艱辛的成長曆程中,儘管他一再因負擔的沉重而暗自落淚,卻一直做到沒有再哭泣過——不知是自我安慰還是什麼,他一再告訴自己流淚不能等同於哭泣,或許他忘了,這才是真正的堅持。

每天修鍊結束,儘管他是身心疲憊,卻沒有立即去屋內休息,而是洗潔乾淨后同紫瑤靠著巨石並肩而坐,任那微風拂面,對著浩渺的夜空,尋著話題聊著。因為他自小都在姐姐,娘親的呵護下長大,他從來就不缺少陪伴,從來就沒沉浸過寂寞,所以面對這靜謐的夜晚,短期內或許算是一种放松,可是長此以往,他卻是萬分受不了這孤獨的折磨,。而善解人意的紫瑤很顯然看出了這一點,每晚都陪伴著同藍翎,或是敘述著她幼年的快樂生活,談論著她以前的所見所聞,或嗔或笑,逗著藍翎寬心;或是作為藍翎的傾聽者,靜靜的傾聽著藍翎成長的經歷,隨著他的話語高興,開心,哀怨,痛恨……

也許每晚紫瑤的陪伴才是真正支持藍翎堅持下去的動力,畢竟他只是一個只修鍊過那不知名的吞吐之法的普通人罷了,他的體質力量也根本沒有什麼出色之處,因此他根本就是從頭開始修鍊——而此時的他顯然早已過了修鍊的最佳時期,想要追回因為時間所損失的修為,他所要付出的可想而知。雖然他所受訓的項目一共就那幾項,可是這些給他帶來的重負卻每每將他的身體和精神逼到崩潰的邊緣。而每天身體的修復則是靠池叔還有吞吐之法,而精神上的修復則依賴同紫瑤的聊天。

有時候他有個錯覺,自己似乎將紫瑤當做了姐姐的替代,因為他有時候竟會向她露出一點撒嬌的神情話語,而紫瑤也適時的用她那貧乏的言語安撫他。可是隨著時間的飛逝,他卻又陡然發現,事實並不是那樣,,因為面對姐姐,他不會有除了親情外的其他複雜的感情,也許這些感情也並不複雜,只是一個角色的轉變罷了,他開始扮演一個哥哥,而紫瑤則是那個喜歡面帶嬌憨而撒嬌的小妹妹,也許不止這些……也許就這麼簡單。但是藍翎並沒有多想,因為紫瑤給他的第一印象著實讓他無法想的太多,他實在不想讓自己這灘俗世的濁水去玷污紫瑤那汪純澈的清泉。

漸漸的,他開始適應訓練的節奏,按他所想,也就是自己那潛藏的潛力被激發了出來,修鍊之餘,他甚至還有多餘的精力徘徊於巨石與瀑布邊,試圖完成那兩個考驗,雖然一直都是徒勞。

……

對於一個普通來人說,三年是一段不短的時間,人生須臾也沒有多少個三年可供揮霍,而十五六歲這個豆蔻年華的三年更是重中之重。對於藍翎,這三年或許才是刻骨銘心的三年,與過去的十五年相比,挨過了這三年,他像是重生許多次一般,這並不是說每天的超極限修鍊,而是指每晚纏繞在他夢中那一個個熟習又陌生的場景,三年一千多個夜裡,他好似度過一千多次的人生,嘗盡了人生的百態,只是每當他想回味夢中的場景時,卻又是空白,他一再的去反抗,結果卻換來更加繁雜的人生,這令他曾一度的發瘋,以至於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不眠不休的瘋狂的修鍊。

「當無數個人生像翻頁一樣一頁一頁的展示在你面前,你所需做的只是去品嘗其中的酸甜苦辣,萬不能將自己沉浸其中,你需要做的只是一個俗世旁觀者,去冷眼看紅塵。只有當你能坦然面對這千百人生的時候,你才可能在未來的一次次跌宕起伏的經歷中堅持下去,用我們修真界的話說,其實這只是你心境的提升,是對於靈魂的修鍊!」池叔很是平靜,好像只是在敘述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

但是三年的時間,卻也沒有讓他做到「冷眼看紅塵」的境界,因為他實在無法在那些親身經歷的人生中置身事外,他做不到一個旁觀者,隨著夢中的那一個個滑過場景,藍翎的心緒也隨之不斷的波動,時而飛上高空,時而墜入深淵,他喜過,他悲過,他嘆過,他哀過,他笑過,甚至也哭過,喜怒哀懼愛思驚一一經歷,甚至還因此出現多次在山谷那次的痛苦經歷,而每次都是在他即將放棄之時,都會聽到池叔那幽遠的琴音,他知道池叔所彈奏的一定是一種清心定性的曲子,而事實上,三年裡他也根本沒有聽到池叔彈奏過其他任何一首歌,心中不由悱惻他是不是就會這一首,待問他時,池叔竟毫不臉紅的點頭承認,這令藍翎咋舌不已。

三年的時間足夠那個藍家的大少爺完全成長起來,不僅是身體的強化,更是心志的成熟,他能跟上池叔射出石子的速率,也能坦然面對池叔三年如一日的淡然表情——儘管那一直是紫瑤那張嬌俏的臉蛋,可惜發出的卻是池叔那死板而沒有感情的聲音。

或許因為鍾離的死,藍翎對池叔還一直心存芥蒂,但他卻明白自己對池叔更多的已是感激之情,他不知道若自己真有成為一頭獵鷹的一天,還可能再回頭去啄池叔一口不?藍翎自嘲,不知這算不算一種喜新厭舊,有了新池叔,就忘了舊鐘叔……

「藍翎哥哥,藍翎哥哥!」一大早伴著一股如麝似雕的淡香味,紫瑤就歡叫著衝進了藍翎的小屋,然後在他的一片睡眼朦朧中,扯住他的手臂就快速跑了出去。一路上藍翎都顯得有氣無力,眯著一雙眼睛,似乎隨時都能睡著。陣陣的水響聲由遠及近,鼻中也開始呼吸到周圍那濕潤的空氣,藍翎一下子就驚的完全醒了過來。

「怎麼一大早就把我拽到這裡來啊?」藍翎直愣愣的盯著紫瑤問道。

「嘻嘻!」紫瑤就一個勁的直笑。

「……」藍翎好氣的走上前颳了刮她的俏鼻,只惹得紫瑤嬌嗔不已。

「藍翎!」耳邊突然傳來的男聲讓他習慣性的看向紫瑤,卻看到那丫頭還在那傻笑,然後才反應過來,激動的喊道:「池叔您終於要見我了?」

「三年了,唉,你還是這樣執著,還一直要跟我見面,其實我一個老男人又有什麼好見的呢?我們現在跟每天見面又有什麼不同么?」

「不一樣的,你說過有些事情要到了適當的時機才會告訴我,我想那應該是跟我見面的時候!」

「那為何你要執著於已經過去了事情呢?」

「這總比一直生活在困惑中要強的多!」

「……」池叔沒有再說話,藍翎卻知道他一定在搖頭嘆息,「我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天意,似乎我們大家都很執著……在執著中變強,在執著中滅亡!」

「雖然我不理解你話中的含義,可是執著不就是你要的『恆心』么?」

「呵呵,原來如此,也的確可以這麼理解,沒有『恆心』的人永遠也不會跟我們成為同類人!」

「我會努力跟你們成為同類人的!那時候希望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

「你很聰明,能夠從隻言片語中揣摩出我的意思!我很欣慰!」

「哈哈,這不就是你要的『悟性』么?」嘲諷之意明顯之極。

「……」池叔沉默了下來。

「既然不是來見我,那麼叫我做什麼?」藍翎望望旁邊的紫瑤,這丫頭也從兩人的對話中察覺出一些不尋常,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裡望著瀑布發獃。

「我可以幫你從這山谷出去,回到凡世,去見一些人,了卻一些事情。可是你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而萬不可參與,而以你現在的能力,卻也無法插足。至於還回不回來,則由你自己決定!」池叔突然說道。

「呵呵,你不覺得你的話很是矛盾么?又是讓我了卻,卻又不讓我參與。明知我迫切想要從你那裡了解一些事情,卻又開出任由我決定是否回來的價碼,哼哼……」

「……這只是你自己的理解!」池叔良久才緩緩開口,然後語氣陡然一轉,「小妮子甭瞪眼了,老老實實的呆在這吧!」

「池叔,你,你壞蛋!」紫瑤跺著一對小腳不依的嬌嗔起來。

……

是夜。

藍翎躺在竹床上,雙手交錯枕在腦後,明明感覺很困卻總是睡不著,這是興奮也是激動,還夾帶些害怕,他有點不知如何去面對三年後凡世,那即將面對的陌生而熟悉場景給他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很是不舒服。他翻了個身,將身子側向右邊,然後伸出左臂,微微抬頭用嘴巴將長袖扯開,露出臂上那塊淡淡的白斑,又想起了白日與池叔的對話……

「到這個村子后,所有的事情我只是劃出來供你自己決定,而既然你選擇了一些事,我需要做的只是起一個鞭策者的作用!」池叔的話一貫的不咸不淡。

「哼,我根本毫無選擇!」藍翎冷哼。

誰知池叔竟發出了輕輕的笑聲,「不,你有。你可以選擇『不選擇』!」

藍翎默然。

「好了,別一個勁的跟我爭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了!」

藍翎翻了個白眼,心想,不知是誰主動先提出來的。

「放任回到凡世,本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因為你同我們一樣都是『執著』的人,換而言之就是死腦筋!不過你手臂上既然有『隱』,倒也省了我不少心!」

「隱?什麼東西?」藍翎驚訝的張大嘴巴,這時他的左臂卻像突然被火烙了一樣,忍住刺痛將袖子捲起,發現臂上那塊原本淡淡的白斑此時竟發出熾熱的光芒,而與此同時體內的真氣不受控制的紛紛湧向痛處,頓時就像一股涼水注入一樣舒爽無比。

「它就是『隱』,顧名思義,隱去氣息,避過修真者靈識,當然它的另一層功用想來你也了解!」

「這不是隱逸符的效用么?」

「咦?沒想到你還知道隱逸符?嗯,效用的確差不多,只是隱逸符只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且持續時間較短,而『隱』則是依賴你的真元去維持。別傻瞪眼,你體內的那股真氣就是純的不能再純的真元!」

藍翎搖搖頭,抿著嘴巴,嘆了口氣:「現在又多了個什麼『隱』,唉,接觸的越多我就好像漸漸的明晰,同時又越來越糊塗,好似我註定要與你們這群莫名其妙的人糾纏不清!」

「哈哈哈,也許就是註定吧!天地如棋盤,眾生皆棋子,而你口中的這群莫名其妙的人則是一些想要跳出這盤棋的……」

「可憐人!」

「……也算是吧!呵呵,我很是期望你的加入!」

「去做那可憐人?」

「總比一群控制不了命運的棋子要強吧!」池叔不以為杵。

藍翎知道自己心中對他的話很是贊同,可是口上卻不住的嘲諷:「也許你們費這般功夫也仍舊只是履行一個棋子的『職責』呢?」

「那就權當這般吧,其實能將這盤棋搞混我已經很是滿意了。」他似乎有些不耐煩,「好了好了,我已經滿足了你的好奇心了,今天好好歇歇,明天你醒來時就會發現自己已回到凡世,小妮子你還是去你修鍊的地方吧!又不是生離死別,要是被你一哭一鬧,藍翎還不得窩心啊!」池叔的話剛歇,就見那瀑布慢慢分開,透過澈明的潭水,隱隱可以看到水下露出一個洞口,黑森森的像一張巨獸張開的大口,這令藍翎很是奇怪,自己在瀑布下面站了三年怎麼就沒有看到那兒有個洞口呢?

「池叔,真的,真的,真的……好壞!」

藍翎微微笑了起來,也許紫瑤腦子中唯一能罵的出口的就是「壞」吧!

「那,藍翎哥哥,要儘快回來哦!我會想你的!」紫瑤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藍翎軟軟的說道,讓他的骨頭都酥了,「因為,因為池叔說了,以後丟石子的遊戲就由負責了!」

「……」

……

什麼時候睡著的藍翎不知道,但他是被喧鬧的人啡聲吵醒的,習慣性的揉著朦朧的睡眼,他打開了卧室的房門,只是剛剛邁出一步,他就愣住了,眼前的場景怎麼如此陌生呢?

「不會吧!」藍翎驚叫一聲,翻身爬到床上,打開邊上的窗戶,剎那間,他就怔住了,任那鼎沸的吵鬧聲撲面而來,他也只是獃獃的望著窗外。良久之後,才深深嘆息了一聲,分聚離合在這世上每時每刻都在進行,對於藍翎卻只是出於無奈,三年的時光他知道自己成長了不少,肌肉足了,力氣大了,身體敏捷了,抗擊打強了——雖然個子沒有多大變化,只能算是中等的身高,站在人群中是絕對不出眾的,可是氣質卻發生很大的變化。

「唉,人家是衣錦還鄉,我倒好,物是人非啊!」藍翎自嘲的笑笑,旋即狠狠搖頭,把這點感傷拋出腦海,然後拍拍腦袋,有些惱怒的的罵道,「就突然把我丟到這來,難道叫我像只無頭蒼蠅般亂撞么?」

「算了,先看看自己現在身在何處吧!」藍翎走出卧室,穿過長廊,纔此處是一間小客棧,在掌柜疑惑的目光下,藍翎昂首挺胸的走出客棧,然後以極快的速度鑽入人群之中,心想以池叔的性格估計是直接將房間原來的客人不知給扔到哪去了。

藍翎隨著人流向前慢慢走動,眼前的場景也漸漸熟悉起來,從城北走到城南,藍翎雖然做不到一個紅塵冷眼者,卻一直嘗試著做一個紅塵嬉鬧者,半日內他一直保持著平和的心情,在大街小巷內穿越不息,懷念著多年前的場景,甚至還在某個大腹便便的貴族人身上「借」來了一隻錢包,到了布莊給裁做了一件銀白色的長袍,然後又去了首飾店買了一隻羊脂玉釵,束起頭髮,又恢復成了往日的大少爺裝扮。

皇城還是那樣的繁華,三年裡,這裡似乎沒有任何的變化——就算變化也只是暗地裡的家族的盛起衰落。藍翎並沒有「山中一日,世上千年」那般的巨大心裡落差,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面,連路邊的小攤都沒有多少變化,因而對他來說也只是凡世依然。

夜漸漸降臨,一盞盞燈光升起,沿著那條燈紅酒綠的街道,聽著周圍的鶯聲燕語,藍翎發現凡世原來對自己的誘惑還是那麼的大,可轉而就自嘲不已,自己又不是池叔那類「高人」,自己也還屬於這紛繁浮華的塵世,也許跟池叔生活久了,自己也沾上他那種凌駕眾生的習慣。

老鴇子揪著絲綢的手帕,頂著滿是粉底的老臉,扭動著水蛇般的腰肢,操著那不再年輕的身姿在紅樓門前攬著客人,這樣的裝扮對於這滿是鶯燕的紅樓似乎永遠只是丑角,可誰知她們在多年前是不是某個名動天下的紅角呢?不論如何,強撐著歡顏的她們也都只是些可憐人,雖然可憐人都有可恨之處,可是可憐人也有可愛之處。

藍翎拿著從某個倒霉鬼手上順來的摺扇,邁著輕靈的步子穿梭於鶯鶯燕燕之中,濃重的胭脂味充斥滿了整間紅樓,伴著美酒味,檀香味,混作一團,著實是令人作嘔。可是藍翎卻感覺這是一種享受,他本就不是一個淡薄的人,平靜的村莊只能作為一個憧憬,而不可真正的在其中生活。

坐在二樓的客房內,招來一個稍有姿色的琴女,放任她去彈奏她想彈的曲調,然後眯上眼睛去傾聽。琴女先是有些懼怕的彈奏一曲青樓的經常演奏的小調,見藍翎不以為拄的悠閑模樣,才操動著修長的手指,悠悠的在琴弦上撫弄。

幽幽的琴音慢慢的飄出,絲一般的向四周纏繞,並漸漸將藍翎的思緒黏住,沉下心來去品味著琴音中蘊含的情感,這優美卻凄清的曲調讓藍翎隱約看見了一隻受傷的美人魚,絕美的臉頰上含著淚,躲在角落裡去舔舐自己的傷處。

在藍翎看來,這個琴女的琴技自然比不上姐姐,只是姐姐每每彈琴都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猜想著他們的情感去彈奏,而這琴女則是在演繹著她自己的人生喜悲,她表現的是她切身的情感,從這點看,她的曲調反而比藍若雨的更容易感染旁人。

藍翎站起身來,緩緩踱到琴女的背後,迅速的點中她的睡**,琴女應聲昏去,藍翎望著自己的手指,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雖然早就知道點**的奇妙之處,可是真正當自己操作時卻又別有奇妙。點**的功夫池叔當然不屑於傳授,因為對於修真者來說,這種普通的點**手法已經失去了功效,所以藍翎也是求紫瑤教自己的。

將蠟燭吹滅,藍翎快速換上夜行衣,然後展開身法貓著身子從紅樓中掠出,沒入黑暗之中。按照池叔的說法,藍翎現在雖然連先天境界都達不上,可是有那股真氣能量的維持,加上三年的極限修鍊至少可以對付普通的靈動期修者,藝高人膽大的藍翎因而就有了夜探曹府的打算,至於池叔說的萬不可參與的話則早已丟到九霄雲外。

白天藍翎已經打聽了,三年前藍家墮落後,南朝就曹家一家獨大,加上曹家老祖宗的支持,曹建現在是如日中天,雖然目前沒看出他的不臣之心,可是他也早已忘了作為一個臣子的本分。可是皇帝卻一直保持著沉默,不論是李家祖宗的首肯,還是什麼,反正他一直沒有對曹建採取任何的措施,眼看著曹建漸漸將大權攬走,所以對於曹建冠冕堂皇的住進了原來的藍府莊園,南朝也沒有一個反對的聲音。不過這樣倒也好,免了藍翎再返回莊園一趟,一舉兩得。只是對於三年前南門變亂的具體事情卻沒有一點有用的信息,民間傳的只是說藍家遭到仇家追殺,以至滅門墮落。

夜色正濃,繁星點點,彎月似鉤,藍翎像夜出捕食的獵豹一樣向莊園奔去,感受著夜風的拂面,他好像又回到了山谷,身上仍舊背負著重負,一邊奔跑一邊協調著身體各部位的肌肉,以最大限度的將體內的能量給揮發出來。而此刻,去除了身上的重負的他,更顯得輕靈無比,只是幾個起伏,那處莊園酒已出現在面前,與三年前不同的是,莊園周圍的農舍都已經不見,換上的則是幾棟高牆流瓦的府宅,而藍翎則像一隻鳥兒一般劃過夜空,無聲的落在府宅的屋頂,然後將身子緊貼在瓦片上,一雙眼睛死死的盯向莊園,全身的肌肉緊繃處於一種隨時爆發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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