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顧雲天正坐在沙發上，拿着一份厚厚資料翻看，看上幾頁便蹙一蹙眉。

顧晨羽雖然長得很像母親，可那份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清貴氣質，倒是和他父親像的很。看這蹙眉的神態，父子倆還真是複製粘貼。

楚纖塵走上前，十分乖巧地同顧雲天打了聲招呼：「顧叔叔好。」

顧雲天放下手裏的資料，眉宇舒展，嘴角揚出一抹親和的笑意。

「你是纖塵吧？上一次見你還是個小蘿蔔頭，這一眨眼的功夫，都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楚纖塵摸著鼻子，抿嘴笑笑。

「你這一眼眨的可真夠久的，一眨就是五年！再說，我們纖塵從小就像洋娃娃一樣可愛，這長大了就更好看了，怎麼就成了小蘿蔔頭了？」，許惠茹走到楚纖塵身邊，摟着她道。

顧雲天拍了拍額頭：「對對對，纖塵從小就漂亮，是叔叔不會說話了。」

「就是。我們纖塵是最漂亮，最好看的姑娘。」

許惠茹和顧雲天一唱一和，將楚纖塵吹捧的老高。

臉大有如楚纖塵，此時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叔叔阿姨，你們在這麼誇下去，我可就要驕傲的飄上天了。」

許惠茹捧起楚纖塵的小臉：「不怕不怕。我們纖塵，本來就有驕傲的資本。」

「晨羽去哪了？」，顧雲天問。

「剛剛還在這兒的，這才一會兒的功夫，不知道又跑到哪去兒了？」

許惠茹正在四下張望，顧晨羽從外面的小花園，走了進來。

「都快吃飯了，你跑去外面做什麼？」，許惠茹問道。

顧晨羽朝楚纖塵瞥了一眼，抽開椅子坐下，深吸了一口氣。

「受了點兒刺激，有點兒缺氧，出去透口氣。」

楚纖塵白了顧晨羽一眼，坐到了他對面。

顧雲天和許惠茹對視一眼，兩人都覺得莫名其妙。

「剛上大學那會兒，我和老楚那是相看兩相厭，誰都看不慣誰。可誰能想到，後來我們居然能好到穿一條褲子……。」

餐桌上，顧雲天饒有興緻地講着他同楚韶賢，過去的光輝事迹。

顧雲天倒是越說越有興緻。顧晨羽想着楚纖塵那張慘不忍睹的數學卷子，興緻缺缺。

「惠茹，你看纖塵是不是同南宮小時候長得很像？」

「可不是嘛。簡直就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上學那會兒，南宮就處處比老楚強悍。沒想到在遺傳基因上，也能完美碾壓老楚。」

顧雲天嘆了口氣，像是在為楚韶賢鳴不平。

楚纖塵覺得，雖然她家南宮女士是女神級別的大美女，可她家老楚也不差啊！想當初，她家老楚也是英俊瀟灑的帥小伙兒一枚！不比現在那些小鮮肉差的！若是能將老楚和南宮女士的優勢，都長到自己身上，那她楚纖塵真就是最完美的，純天然藝術品！就算是PK正坐在她對面的冰山美男顧晨羽，那也是不在話下。

「纖塵，別客氣，多吃點兒。」，許惠茹邊說邊一個勁兒地往楚纖塵碗裏夾菜。

「阿姨我吃不了這麼多的，您看我著碗都快堆成小山包兒了。」

「纖塵，看你這小身板兒瘦的，要多吃些補補才好。你們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咱們可千萬別學那些小女生節食減肥啊。」

正準備起身離席的顧晨羽，看了一眼其樂融的三個人，嘴角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在離開餐桌前幫楚纖塵夾了一塊排骨到碗裏：「楚纖塵，你可一定要多吃點兒。」

看到顧晨羽主動給楚纖塵夾菜，許惠茹和顧雲天都驚呆到合不上嘴。

「老顧，我……我沒看錯吧？咱兒子剛剛是不是給纖塵夾菜了？」

顧雲天咬着嘴裏的青菜，驀地點點頭。

許惠茹看着顧晨羽上樓的背影，淚眼婆娑地握起楚纖塵的手。

什麼情況？顧晨羽不就是給我夾了塊排骨嗎？怎麼搞的跟天上下了紅雨一樣？看阿姨這一副快要掉金豆子的小表情，難道真像傳說中說的那樣？當媽的，都見不得兒子在自己面前，對其他女生好？這是吃醋了？

「阿姨，您也吃。」

楚纖塵連忙夾了塊排骨給許惠茹，安慰她做母親的玻璃心。

許惠茹搖搖頭：「纖塵啊，你能來我們家真是太好了！」

嗯？楚纖塵不明所以地咧嘴笑笑。

「纖塵啊，這麼多年了，我們還是第一次見晨羽主動親近別人。上次親戚家的孩子來做客，就偷偷跑去他房間玩了一小會兒，他便把整個房間里裏外外收拾了兩三遍。被人碰一下都不願意，更別說是……。」，顧雲天很無奈地嘆了口氣。

「有時候，看到同事家的孩子對着父母撒嬌耍賴，我真是羨慕的很啊！真希望我們家晨羽，也能像人家孩子那樣，對我們鬧鬧脾氣。可晨羽很懂事，從小就是個小大人，什麼事都不用我們操心，對我們也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在家總是一個人躲在房間里看書，我們都很難跟他說上幾句話。我知道這都是我們的錯，是我們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時候，忽略了他。剛剛看到晨羽給你夾菜，叔叔真的很開心。纖塵，叔叔很感謝你能來到我們家。」

楚纖塵朝樓上望了一眼。他還是那樣，在他的邊境線上，設下了一道銅牆鐵壁。將所有人都拒之門外，誰都別想踏進他的世界。

顧晨羽一直都是個什麼事都悶在心裏的性子。明明年紀不大，卻有着一副與他年紀不相符的老成模樣。

從前待老爸和老媽也是禮貌恭敬，卻沒有半分親近之意。在學校，也總是擺着一副生人勿進的冰塊臉。怕是也只有她楚纖塵，敢仗着自己皮糙肉厚，死皮賴臉地強蹭進他的警戒線。

顧晨羽如果你要做冬日寒冰，那就讓我來做你的夏日燦陽吧。

不過，楚纖塵超強的直覺感告訴她，顧晨羽剛剛那一笑一定有詐。怎麼看都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晚霞后的黑夜。

果然，楚纖塵的直覺在第二天早上就得到了驗證。

楚纖塵難得在放假的時候早起一回，剛在人家家裏住下就睡到日上三竿，終歸是不好看的。所以，這樣子自然還是要先裝上幾天的。等到日後大家混熟了，那就一切好說了嘛。

「阿姨早上好。」

「早啊，纖塵。快過來吃早餐。」

「我還以為要到午餐，才能見到你人呢。楚纖塵，幾年不見，轉了性子了？進步不小啊！」，顧晨羽從楚纖塵身後探身道。

父母不知道楚纖塵的真面目，可他顧晨羽可是同楚纖塵，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五年！楚纖塵到底是個什麼樣，他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楚纖塵斜眼一記飛刀射向身後射去。

「晨羽，怎麼能這麼說纖塵。」

自家兒子能在家多說上幾句話，許惠茹自然是高興的很。可在職場上一向待人謙謹的許惠茹，還是覺得自家兒子這樣對一個姑娘講話有些欠妥，日後怕是要注孤生。

「沒關係的阿姨。我早就已經習慣了，現在都已經免疫了。」

她楚纖塵的適應力可不是一般的強。不然，怎麼會讓顧家這位惜字如金的冰山少爺，一見到她就能發生質的轉變呢？甚至可以稱之為話癆！

「纖塵，昨天折騰了一天，晚上睡得可還好？」

「嗯，很好。」

楚纖塵瞥著顧晨羽，手裏掰著麵包嘴上噙著笑。

顧晨羽挑了下嘴角，遞給許惠茹一張紙單。

「這是什麼？」，

顧晨羽倒了杯水：「楚纖塵這半個月的食譜。」

「晨羽啊，這個……，會不會太素了？」，許惠茹看向顧晨羽彎唇笑笑。

「什麼食譜？」

楚纖塵湊過去看了兩眼。

全麥麵包兩片、雞蛋一個、牛奶250毫升、堅果20克、蔬菜沙拉300克、南瓜羹350克……，最後還在「禁止一切油膩和高糖食物」上打着重點號！

「顧晨羽你知道的，我是肉食動物，紅燒肉是我的最愛，甜品糕點是我快樂的源泉！」

顧晨羽點點頭：「嗯，所以呢？」

「所以，你的這份兒食譜怕是不大適合我吧？你還給每樣食物都認真做了定量！你確定我還能見到半個月後的太陽？」

顧晨羽在她腦袋上敲了敲：「這份食譜能足夠保證你每天所需的營養。高熱量的食物只會幫助你增加皮下脂肪，而不是你大腦皮層上的褶皺！」

楚纖塵低頭看了看自己：「切！人家本來也不胖嘛。」

「是啊。晨羽，纖塵本來也不胖。你這……。」

許惠茹話還沒說完，就被顧晨羽嘆的一口氣，將話咽了回去。

楚纖塵委屈巴巴眨著大眼睛，搖了搖顧晨羽的衣袖。

「有葷的啊。」

「在哪？」。

楚纖塵拿起食譜從上到下找了一遍。

「這不是還有魚嗎？」

顧晨羽指了指上面的魚頭燉豆腐。

楚纖塵順着顧晨羽的手指看去，嘴角抽搐，轉身對顧晨羽鼓掌道：「嗯，『魚頭』的確是葷的！」

顧晨羽摸著楚纖塵的頭，順了順毛：「為了邁進智英的門檻兒，你就暫且忍忍吧。」

楚纖塵撅起能掛油瓶的小嘴：「可『忍』字頭上懸著的是一把刀啊！」

「只有半個月的時間了，您這成績實在是太令人感動了！不然，您另請高明？」

楚纖塵剛剛在肚子裏打的那一番漂亮草稿，好沒到嘴邊，便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沒意見，一切全聽憑顧老師安排。」

「真的？」，顧晨羽質疑地挑着眉。

楚纖塵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揖手道：「學生這廂有禮了，望顧老師您多多費心。」

顧晨羽笑笑：「那好。吃好早餐，咱們就上樓開始吧。」

顧晨羽轉身便端著水杯上了樓。

楚纖塵仰頭朝樓梯處翻了個白眼：「嗻。」

等顧晨羽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拐角處，楚纖塵轉過身，扁扁小嘴，可憐巴巴的望向許惠茹。

許惠茹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意思是：孩子，你看我也沒用。雖然我是他媽，但是我也怕他。

「纖塵啊，你可以的，加油！阿姨看好你哦。」

許惠茹在楚纖塵肩上拍了拍，轉身就出門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