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楚纖塵盯着窗邊隨風曼舞的白紗漸漸出神，思緒也跟着微風飄出窗口飛向天邊。

門口傳來的敲門聲，把楚纖塵獃獃的視線和出遊的神思從遠方拉了回來。

她轉頭才發現，顧晨羽正倚在門口，打量著癱躺在床上，四仰八叉頗為豪放大字型的自己，那神情似乎是很無奈。

「有沒有時間？」，顧晨羽撫額問。

「沒有。」，楚纖塵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顧晨羽本就沒打算聽她的話，徑直走到床邊，抬手把幾張卷子扔在她臉上，轉身便抽開椅子坐到了書桌前。

楚纖塵拿起臉上的卷子看了看，是一套數學測試題。

「什麼意思？」，楚纖塵睜圓了眼，從床上彈起來問道。

「不是你要我幫你補習的嗎？阿姨之前打電話來同我簡單地說了一下你的情況，雖然阿姨說的很隱晦，可從她憂傷的語氣中，我聽出了悲涼和無奈。你把這套卷子給我做了，好讓我知道你現在的水平在哪兒，心裏也能有個底。」

楚纖塵抬眸瞄了一眼顧晨羽，在臉頰戳了戳。呵呵，別說你心裏沒底，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這下線能低到哪裏去。

「哪兒來的試題？」

「我出的。」

「呦，學霸就是學霸。」

楚纖塵走到顧晨羽身邊，在他肩上拍了拍。

顧晨羽抬頭沖她微微咧嘴，哼了一聲。

說到補習，事情其實是這樣的：來到B市，楚纖塵將轉去顧晨羽所在的那所私立學校。這所學校師資力量一流，教學水平一流，所以對學生的要求也就……。因此，在開學前還有一場入學考試，正在朝楚纖塵滿懷熱情地招着手。對於肚子裏那幾兩墨水的存貨，楚纖塵還是能有正確認知的。所以，此時此刻她必須緊緊抱住顧晨羽的大腿。

以楚纖塵對顧晨羽的了解，找他補習無論碰上什麼樣的考試，那都是洒洒水小意思的啦。因為這傢伙兒變態！智商高的相當變態！分分鐘就能把人虐的懷疑人生！

小時候顧晨羽就能抱着她爸媽那些，她字都認不全的書，一動不動地坐在書房裏看上大半天。看的還特起勁兒，恨不得把書房當卧室住下去。這讓整天喜歡跑來跑去的楚纖塵很不理解，難道小孩子的第一天職不是玩嗎？

南宮影又時常在楚纖塵耳邊，誇讚顧晨羽多麼多麼好。跟這種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生活在一起，那真是亞歷山大，時刻都在虐心啊！還好她楚纖塵心夠大。

某天，隱忍多時的楚纖塵，終於壓抑不住心中那把憤憤不平的小火苗，趁著顧晨羽去書架換書的空當，偷偷地在椅子上灑了膠水，既然你那麼喜歡坐着不動，那就一直坐下去好了。

顧晨羽回到B市，直接從四年級直接跳到了六年級。

從老媽一口裏聽到這個消息時，楚纖塵低頭看了看手裏那張好不容易及格的數學卷子，又抬頭看看老媽那一副好像顧晨羽才是她親兒子的驕傲勁兒，憂傷地嘆了口氣。老媽，還能給你親閨女留一份慈愛不？

楚纖塵也很納悶，明明是一個鍋里吃飯長大的，這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欸，這撓人心的挫敗感!

所以，楚纖塵認為或許是學校不允許，不然以顧晨羽的變態智商，那應該直接升高中才對的啊？

唉，長得好，智商還變態！上帝待這傢伙兒真是厚愛啊！不但開了門，還開了一扇豪華落地窗！上帝啊，請您老人家看在顧晨羽的面子上，也給我開道縫兒行不？

「晨羽哥哥，你離開后我才發現，有你在身邊那是多麼的幸福啊！」

楚纖塵抹了抹並沒有淚的眼角。

雖然知道這丫頭又在裝腔耍乖打壞注意，可闊別多年在聽到這一聲酥軟的「晨羽哥哥」，還是讓顧晨羽心頭一麻，暖了一下。

「呵！那是因為沒人給你抄作業了。」

楚纖塵嘆了口氣：「是的吶。你都不知道我這幾年是怎麼熬過來的。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顧晨羽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表情睨了她一眼。

「聽說阿姨跟你提起幫我補習的事兒，你二話沒說直接就答應了。所以說顧晨羽，你這個人啊，其實還是很有人情味兒的嘛。」，楚纖塵拍著顧晨羽的肩膀，甚是欣慰的感慨道。

顧晨羽抬眸斜了她一眼，抖掉她落在肩上的手。

「我不答應有用嗎？」

楚纖塵搓了搓手，眯着眼不懷好意地勾起了嘴角：「沒用。」

「所以啊，反正最後結果都一樣，我沒必要多費口舌給自己找不自在。」

楚纖塵點點頭：「聰明人就是不一樣，懂得高瞻遠矚！」

顧晨羽從筆筒抽出一隻筆，遞給楚纖塵：「客套敘舊先到此為止，還是先把卷子做了。」

楚纖塵傾身向前，一點點地朝顧晨羽靠近，眨巴着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臉上堆出的笑有如燦陽。

「你，你幹嘛？」

甜甜的笑臉近在咫尺，少女身上的清甜也縈繞鼻間，一向泰山崩於前都能面不改色的顧晨羽，此時竟被楚纖塵搞得心跳偷漏了一拍，連忙將身子向後靠了靠。

楚纖塵這個禍害終究是他的軟肋！

「顧晨哥哥，你看人家從那麼老遠的地方，一路奔波而來，這才剛歇下腳，你就讓人家立刻投身腦力勞動。是不是太嚴苛了？咱們可不可以先休息幾天，養一養精神啊？這精神養好了，學習才能事半功倍嘛。」

楚纖塵嗲聲嗲氣地捶著顧晨羽的肩膀。

一個勁兒發嗲的楚纖塵，讓顧晨羽很是無奈地撫了撫額。

還是那原來的配方，還是那熟悉的味道。楚纖塵果然還是那個楚纖塵，依然有毒！

「你是舒舒服服打着飛的過來的，這也能叫一路奔波？那您是不是還要倒一下時差啊？」

楚纖塵很真誠地點點頭：「這個可以有。」

「這個真沒有。楚纖塵，你心裏在打什麼小算盤，我還摸不清嗎？不過，你總是能為自己的懶散，輕而易舉地找出幾百個不重樣的借口，您的這種超能力在下也是不得不佩服啊。」

「哎呦！你這樣子說人家，人家會不好意思的啦。」，楚纖塵佯裝嬌羞地捂嘴道。

「做題。」

軟的不行，那就來橫的。

「大哥，你是周扒皮啊！」

「楚纖塵，人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我在一起待了那麼久，我怎麼就沒把你帶赤了呢？」

楚纖塵抱着雙臂揚起下巴：「沒被你赤化，那是因為我足夠黑！」

顧晨羽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番，點着頭：「嗯，是挺黑的。」

「你！這是自然美黑，是潮流！」，楚纖塵指著顧晨羽，小嘴鼓的氣呼呼。

顧晨羽掰開她的手，將筆塞到她手裏：「做題。」

楚纖塵毫無懸念地再次慘敗，只好乖乖落座答題。

顧晨羽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也翻看了起來。

一個半小時后，室外依舊是高溫不下的三十多度，室內卻已經冷的降到了零下三十幾度。

顧晨羽拿着筆嘶冷冷地在卷子畫着叉，後來每打一個叉，就會朝身邊的楚纖塵瞥上一眼。

每被顧晨羽瞥一眼，楚纖塵就默默地將椅子向一旁蹭一蹭。

眼看顧晨羽那清俊的眉宇，一點一點地蹙成兩座連綿的小山丘，楚纖塵再不敢與顧晨羽銳利的目光有任何對視。最後乾脆將身體扭向一邊，將一道纖弱的背影留給顧晨羽，不給他任何與自己對視的視角。

在聽不到筆與紙的摩擦聲后，楚纖塵偷偷的轉過頭沖顧晨羽瞟了一眼。

顧晨羽雙手抱在胸前，眼睛直盯盯的看着桌上滿是叉叉的試卷，坐在那有如石雕，紋絲不動。

楚纖塵覺得這屋子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正在一點點地凝結成冰，粉嫩的小嘴咬的櫻紅，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

此刻的楚纖塵只心求：大哥，是死是活你給個痛快的吧！

「楚纖塵，你說實話，我離開后你有去上學嗎？」

終於，在楚纖塵快要窒息前顧晨羽開口了。

雖然楚纖塵懶的要命，又愛貪玩，這些顧晨羽都知道。但現在擺在他眼前的這張試卷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一時間讓他有點無所適從。對於楚纖塵，他還是高估了。

「嗯？去了啊！學校多好，有那麼多同學可以一起玩。」

轉眼便對上顧晨羽那雙帶着怒色的桃花眼，楚纖塵便又縮著身子轉了過去。

顧晨羽捏著眉心，將滿是叉叉的卷子舉到楚纖塵眼前：「那你告訴我這是個什麼情況？你最好能給我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楚纖塵挑了挑嘴角，眨著無辜的大眼睛：「你讓我想想。那個……，這個……，我也不知道。」

顧晨羽心中萬馬奔騰，血柱直湧向頭頂。

「那你上課有帶腦子去嗎！」

「你的腦子能跟你身體分家啊！這不是廢話嘛！」，楚纖塵低着頭嘟囔道。

「那你上課的時候都想什麼呢！」

楚纖塵手肘拄在桌上，托著下巴望向窗外：「嗯……，我在想會不會有貓頭鷹來給我送信。」

顧晨羽深吸了口氣，身子向後一仰靠向椅背，抬頭望向天花板徹底無語了。

「纖塵，晨羽，下來吃飯了。」，許惠茹在樓下喊道。

顧晨羽撐著桌子站起身，看着楚纖塵，運了兩口氣才從房間走了出去。

楚纖塵低着頭，諾諾地跟在他身後。

顧晨羽猛的停下腳步，跟在後面的楚纖塵一頭撞上了他的背。

「顧晨羽，不就多錯了幾道題嘛，你也沒必要謀殺吧！」

楚纖塵退後一步，揉了揉腦袋。

顧晨羽冷笑兩聲：「您就做對了五道選擇題，兩道大題！那五道選擇題怕還是蒙的。」

楚纖塵低頭盯着腳尖，嘟了嘟嘴，這人還真是一如以往地不知道給人留面子。

「楚纖塵，麻瓜不要緊。但麻瓜腦袋裝不進東西，心眼兒還漏風，那就很麻煩了。」

顧晨羽說完便徑自下樓去了。

「嗯？幾個意思？」

楚纖塵眨了眨眼，在臉頰撓了兩下，愣愣地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