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方招娣送走了李曉東的母親，只覺得有點心累。

她坐在電腦前，打開一個保密文檔，認真記錄。

當然，為了防止泄露隱私，她記下的都是一些平常人看不懂的碎片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心靈雞湯。

她將今天所學與感悟記錄下來后，月牙已升得老高，清冷月光灑進窗戶，落在桌面上。

身為男性，她不再害怕晚上出門，不再需要用各種枷鎖束縛自己，她想做什麼都可以，沒有人會說男人必須如何，相反，有時她下意識的對女性的禮貌行為還能被當成典範誇讚。因此，她在公司的男人緣其實算不得好。

她不和他們一起喝酒，不和他們討論哪個女人身材好屁股翹，不會一起罵女司機和美國總統，對一些新聞的看法截然不同。他們無法說到一起，甚至因為她對個人衛生方面比較講究，不少人私下傳她是gay，看她的眼神格外古怪。

但她覺得無比的自在。

她就是她自己，沒有人強加給她枷鎖，沒有人規定，一個男人必須怎麼做才是好男人。

電腦上還在播放著白天他們看到的綜藝節目《讓愛回歸》，方招娣看著那對夫妻眼裡的厭惡，突然笑了。

她以前怎麼會認為父母愛自己呢？

跳出這個圈子，以旁觀者身份來看，愛還是不愛，不是很明顯嗎？

*

方招娣過的自在逍遙，李曉東的日子並不算太好。

當男人時已經養成了不拘小節的習慣，當女人以後，雖然比起過去講究了不少，但長久的習慣絕非一朝一夕可改，尤其是在沒有人監管的情況下，他更是放飛自我。

所以導致的情況就是，他已經有三天沒有洗澡換內衣褲了。

北方冬天三天不洗還好，這會兒可是南方，夏季餘溫尚在，他在屋子裡待久了，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渾然不覺，伸手撓了撓發癢的地方，繼續十指翻飛，開啟罵戰。

還是方招娣的事情，他放了[讓愛回歸]節目組鴿子，那幾個導演啊主持人啊簡直要把他黑出翔。李曉東還沒那麼厚臉皮，能應付一些人時不時的奇怪眼神。他只好閉門不出，用攢下來的幾千塊錢天天叫外賣吃，忙著上網懟人。

只不過，這回他懟的人不太一樣。原來他噴女拳，現在跟著自己最看不起的女拳噴男網友。

「這種女孩子不孝順父母，長得漂亮有什麼用？我是不會要的。」

李曉東：「人家看不上你，兩厘米還有什麼好自作多情的？出門前照鏡子不會吐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以為自己挑三揀四能挑到什麼好的？這種幕刃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以為自己讀多了書能賣*賣到更高價。要不是為了孩子，女拳以為男人願意結婚？」

李曉東：「誰結婚誰死全家，賭不賭？真男人就不要為了孩子結婚，真男人就該干男人。」

「我是女的我也覺得這個方招娣有點過分了，她家裡明明都要調解了，她也不肯露面，估計有什麼隱情，等一個反轉。」

李曉東：「你是女的不代表你不是個傻逼，腦子秀逗了把自己脖子轉幾圈擰下來當球踢不錯。」

李曉東弄來好幾個號，輪番上陣，手敲鍵盤口嗦面，一拳一個弱智發言，懟遍全場無敵手，他似乎又重新找回了當初互聯網上運籌帷幄的快感。

這回他收穫了不少自己當初非常看不上的女拳關注者。李曉東非常滿意，給自己買了十萬粉絲。

很好，下一步是靠這個話題成為大V，然後就可以接廣告了。現在很多大V都接一點什麼電動牙刷，小零食之類的廣告。

李曉東哼著小曲兒出門。

他前些日子飯店裡包吃包住根本沒花錢，老闆娘可憐一個年輕女娃出來闖蕩，給他私下貼了不少，多少攢了點錢。他點點餘額，再看了眼屋子裡到處堆著的外賣盒，打算出去吃頓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幾天外賣吃多了，李曉東總覺得有點不舒服，肚子有點兒墜墜的疼，他沒在意，套上衣服就出了門。

一路上，回頭率比平常高了很多，只不過大家的目光都有些奇怪。李曉東渾然不覺，因為方招娣的確很漂亮，美女嘛，回頭率總是高的。

他來到自己最近很喜歡來的一家夜宵攤，隨便點了幾個菜，又叫了半打冰啤，大吃大喝起來。

夜宵攤其他人本來老遠一看，一個大美女，結果湊近了發現她的衣著品味實在不敢恭維，而且褲子上還……再一看對方餓死鬼一樣的吃相，一隻腳脫了鞋搭在另一隻小板凳上，想搭訕的心情立刻不翼而飛。

李曉東吃喝得正高興，兩瓶冰鎮啤酒灌下去，整個人飄飄欲仙，但再繼續喝時就發現不對勁了。

肚子怎麼這麼痛？

原本出門前的一點點疼痛感，現在已經強烈到無法忽視，小腹部傳來鑽心的劇烈痛感使他忍不住彎下了腰，面色蒼白。

靠……該不會是這裡不衛生吧？

不然，怎麼吃著吃著就肚子痛？

「老闆……老闆人呢？！」劇痛之下，李曉東語氣也不很好，拍桌子叫人，「你這裡的東西怎麼回事？」

正在給其他人上菜的服務員匆匆忙忙趕來，手裡還拎著菜單：「啊？美女，怎麼了？」

「你們這裡的東西怎麼回事？我吃了肚子這麼痛？！」李曉東疼得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本該質問的語氣也顯得虛弱。服務員小姑娘一看他叫的這些東西就清楚了，說：「我們這兒食材肯定是乾淨的，是不是你喝的太冰了啊？女孩子少喝冰的，對了，你要不要去廁所？」

一股熱流自某個部位湧出，李曉東白著臉點點頭，見他站都站不穩，服務員便上去扶他，這一貼近就嗅到了對方身上的血腥味，她往對方身後一看，褲子上已經染了一大片紅漬。

之前坐著還好，這一站起身，後面不少人都發現了，低頭一看，凳子上也黏了不少血。

「美女，你來那個了……」見不少人看過來，還有不少人不懷好意地打量，服務員小姑娘立刻臉紅了，低聲和他說。

「什麼？來什麼？」

見他還是沒搞清楚狀況，小姑娘湊近了低聲說：「來大姨媽啊，你沒感覺嗎？還喝那麼多冰的。」

她左看右看，一咬牙，解下圍裙又把自己薄外套脫下來遞給他：「你後面太明顯了，系在腰上擋一下，我帶你去廁所。對了，你帶那個沒有？」

啥，啥玩意兒？

大姨媽？

李曉東沒接過圍裙，下意識往濕漉漉的後方一摸，摸到了一手血。

我……我他媽……李曉東如遭雷劈，整張臉都露出天崩地裂的表情。

他雖然知道女孩子會有每個月一次的這玩意兒，但他從來沒往自己身上想過。以前女朋友說自己肚子痛各種作，他也沒當回事。

不就是流點血嗎？女人就是矯情，男人流血不流淚。

萬萬沒想到，他，一個大男人，有一天居然還要自己體會大姨媽是什麼感覺。

這什麼破事兒啊？！

見眼前漂亮女孩面色蒼白一臉不在狀況內，小姑娘急了，她還要忙呢。連忙把外套往對方腰上綁好，擋住大片血跡，她也不顧對方一手油和血了，牽著對方就往衛生間走。

看這情況她估計也沒帶，小姑娘回前台找到自己的包翻出一片，塞進口袋裡不叫人看見，才帶著李曉東悄摸摸往衛生間去。

「你進裡面去先墊好吧，然後趕緊回家換一條，別再喝冰的了，也少吃辣，我去給你倒杯熱水放前台，你出來了自己喝一下。」小姑娘把他推進衛生間，自己洗把手趕緊去忙碌，徒留李曉東一個人站在衛生間里，手裡攥著片衛生巾，一臉世界崩塌的震驚。

想罵人，但或許是因為罵得太多，他已經不知道該罵誰了，只能自認倒霉。他慢慢脫下褲子，血腥味瞬間飄滿了整個狹小空間。

真的……很噁心……

李曉東以前不是沒見過血流成河的樣子，他曾經有個女朋友就很作，一來大姨媽就要死要活的，不是要什麼紅糖水就是要喝什麼薑茶，還指使他去超市幫忙買衛生巾。

那時候他在打遊戲，打遊戲的時候她還在耳邊叨逼叨真的很煩，勉強壓住火氣讓她憋一下等自己打完這局再說，誰知道她就生氣了。就因為這事兒他倆大吵一架，徹底分手。

不知為什麼，李曉東想起了這件事情。

很奇妙的，他此刻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原來不能憋住啊……

他蹲了半天，拆開了那玩意兒，研究了一下，還是不知道怎麼用。

貼哪兒？

李曉東不得不摸出手機搜索了一下，這才下手。一切搞定后，鬼使神差的，他搜了揉關於生理期的禁忌，整張臉都扭曲了。

女人為什麼這麼麻煩？這不能搞那不能搞？不能吃太冷的不能吃辣的不能劇烈運動不能熬夜……

李曉東憋著氣，重新往腰上系了外套往外走，來到前台結賬。結賬時看到桌上的一杯熱水，一次性紙杯底下壓了張小紙條——「注意保暖，回去好好休息」。

不知道說什麼好，李曉東喝完那杯熱水，感覺好了點，他結賬完，把腰上的外套解下交給收銀員，也不顧身後一堆指指點點和奇怪的眼神，捂著肚子慢慢走回家。

※※※※※※※※※※※※※※※※※※※※

關於爭議，回復如下，以後不會再提。

①文章並不爽:

因為憤怒情緒開文，覺得讓直男癌鍵盤俠親身體驗是件很不錯的事情。但真實寫下來發現並不愉快，現在在榜，不能改「爽文」這個標籤，等換榜了我會把它去掉。

②我寫這篇文有什麼用:

我只寫一個想寫的故事，故事裡任何人物都是身邊常見的人，就算沒有用我也想寫。

至於大家看了之後，覺得角色好還是不好、對人生有什麼感想、對故事對人物有什麼態度等等，每個人心中有自己的哈姆雷特，這不是我能控制的，大家評論區想說什麼都行，就是別吵架，也不要用自以為的劇情來揣度後續，我很煩吵架，看見了只會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