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苦雙親

第六章 苦雙親

邋遢道人離開後半年,劉家二老生怕劉儒再出什麼意外,致使劉家斷了香火,所以力主他成親。美其名曰:「沖喜!」

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劉儒也確實沒了不成親的借口,於是也就順水推舟的同意了。

劉儒之妻,劉蘇氏,大宋興州城中戶蘇家獨女,人有中等之姿。

劉儒結婚時三十有五,而劉蘇氏足小其夫十五歲之多,結婚時尚未滿二十歲,不過亦是老姑娘了。究其未婚的原因,蘇家說是為父守孝耽擱了三年,劉家一向寬厚,所以並未深究。

結婚當天劉儒很是得意了一番,再加上幾杯黃湯灌肚,映着燭光,望着龍鳳床上略顯局促的玉人,很有一番小登科的感覺。

「二八佳人七九郎,蕭蕭白髮伴紅妝。扶鳩笑入鴛幃里,一樹梨花壓海棠。」口中念著歪詩,當然劉儒並沒那麼老,但老牛吃嫩草的感覺,還是讓他騷包了一回。

轉過年來,劉儒出外遊學,在德州城的時候,忽然遇到同鄉捎來家書說他夫人已經身懷六甲,不日即將臨產。劉儒看后大喜,連忙推掉所有的行程,如吃了過期春藥般,衝勁十足的往家趕,不過終究耽誤了些時日,等他到家時,孩子已經生了。

男孩,在眉眼上很像他媽,白胖白胖的。劉家二老很高興,畢竟晚年抱孫子也是件人生樂事。

劉儒第一次抱孩子的時候,完全沒有當爹的覺悟,可當孩子用他稚嫩的小手抓住劉儒食指的一瞬間,潛藏於劉儒體內那從未被激發過的天性父愛,頓時如滔天巨浪般噴薄而出。劉儒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成了個男人,有兒子的男人,有家的男人,有奔頭男人!

也正因如此,劉儒始終將那份感動銘記心間。

從勞軍營逃出的劉鐵板在蒿草叢中拾到男嬰的當時,本來沒有撫養男嬰的打算。可當男嬰用小手抓住他食指的時候,前塵往事如走馬燈般在他眼前閃過,可謂歷歷在目。劉鐵板一時春情勃發,才真正下了收養男嬰的決心。

也沒什麼吃食,只有些馬奶酒,劉鐵板一邊喂著男嬰一邊叨念道:「小娃子,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之後老劉把男嬰固定在自己的胸前,沒再停留,騎着駱駝領着戰馬沿寶鏡湖北岸,朝辰州城方向疾馳而去。

日頭往西轉的時候,劉鐵板來到了辰州城的南門外,此處是片騾馬集。老劉也沒多想,把奪來的馬匹全部賣給了一個與自己相熟的馬販子。本來還想把白毛大駱駝留下來的,可一細想,又怕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索性也就一道賣了。看着那百十來兩的銀子,老劉挺高興。

也許是近鄉情卻,不知為什麼,走在辰州城的大街上,老劉總覺得周圍人瞧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辰州城沒了往日的繁華,街道上少見行人,畢竟是戰爭時期,老劉剛進城沒多久,南城大門就關了。他也因此加快了向家趕的腳步。

來到自家門前,劉鐵板就是一愣。原本的紅漆大門,現在被漆成了黑色,此時老劉忽然有了種不祥的預感,再仔細一看,匾額也換了,本來的劉府,如今成了金府。

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劉鐵板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劉儒劉秀才,在強自鎮定心神后,他偷偷躲到了附近一偏僻的衚衕里。他知道家裏出大事了。

解開頭巾,劉鐵板取下了原本帶在頭上的大懶喇嘛佛缽,然後飛快地抓亂了自己的頭髮。在用路邊灰土抹黑了自己的老臉后,他又重新把頭巾斜包起來,只不過這次多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老臉,看來到像得了腮漏的病患。

現在他一胳膊掛着個髒兮兮的佛缽,手裏拄著根不知從何處找來的長木棍子,另一隻手抱着那撿來的男嬰。

這身行頭配下來,怎麼看都像個身染重病的外來逃難者。

出了衚衕,老劉佝著身子來到街角的一家麵條攤前。顯然麵攤的生意不是太好,沒什麼客人。劉鐵板掏出五個大子,要了一大一小兩碗青菜刀削麵。麵攤老闆人雖然年輕,但心腸很不錯,瞧老劉帶着個嬰孩不容易,於是白給他加了一瓷碟的小鹹菜。於是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劉鐵板故意操著口其他地方的方言,道:「大兄弟,俺跟你打聽個事,中不?」

「您說,您說。」老闆很客氣,面上帶着微笑。

「俺是來辰州城投親戚的……」

「哦,你要找的是哪家呀?現在兵荒馬亂的,找人可不容易啊!」

「辰州城西街劉家,俺叫劉狗子,這是俺的娃,劉家的老太爺是俺的本家叔叔。俺家那邊遭了蝗災,日子過不下去了。娃子他娘也在來辰州的路上得病沒了……」說話間,老劉的眼角泛起了淚光。

「西街劉家……唉,恐怕你是找不到了。原本就在那的。」麵攤老闆用手指了指劉家的那片宅子。

聽這話,劉鐵板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急道:「為啥子呢?」

「唉,別提了!大概小半年前,劉家公子在回辰州的路上被北塞的那幫王八羔子給抓去了,之後就音信全無,想來是凶多吉少。消息傳回辰州城沒出一個月,心疼兒子的劉老夫人與劉老太爺就相繼亡故了。這年頭兵荒馬亂,人心惶惶的,劉家大奶奶帶着剛滿十歲的小少爺,孤兒寡母的聽說沒少受家裏惡奴的欺負。守孝三個月後,家中沒個頂天男人的劉家大奶奶只得改嫁給了她本家的一個表哥。」

「表哥?」

「嗯……姓金,就是我們辰州城首富蘇家的二管家……」

老劉的印象中,自己家可沒這門親戚。

之後的話,劉鐵板再也沒聽進去,思緒完全無法集中,差點沒背過氣去,心頭如壓着塊巨石,眼中的淚是硬忍着才沒流出來。家逢巨變,即便見慣世情的劉鐵板也難以承受。

麵攤老闆知道老劉心情不好,也就沒再多說。

晚間,老劉在一偏僻的小客棧中安頓下來,正好掌柜家的女人也在月子中,劉鐵板索性就把男嬰交給他們照顧,自己則躲在客房中借酒澆愁,一個人哭得是死去活來。

整整七天沒出房間,再出來時,劉鐵板已經樣貌大變。原本斑駁的頭髮,現在成了花白。眼窩發青,雙眼血紅,兩頰深陷。整個人消瘦得只剩下了一層干皮,氣色比死人強不了多少,而說話的聲音更是出奇的沙啞。

在留下一些銀子,與店家交待一聲后,老劉獨自離開了那家小客棧,買了一大堆的紙馬香客,步行着來到西城外五里處的祖先墳塋。看着那新添的一座合葬墓,劉儒早已經是泣不成聲,跪爬著來到墓碑前,哽咽得說不出話,只是一個勁用力的磕著頭。沒一會兒,人就哭暈了過去。

再次轉醒后,劉儒整個人撲在墓碑上,死死地抱着,就像抱着他的雙親。父母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而他卻無法像往常那樣在二老膝前盡孝。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

劉儒哀號著,痛哭着,剜心般的難受。

「爹,娘,兒子對不起你們……爹,娘,孩兒不孝啊!孩兒不孝啊!……」哭嚎間,劉儒用頭撞著墓碑,雙手狠勁地抽著自己的嘴巴。「爹,娘,兒子想你們,你們別扔下兒子一個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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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仙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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