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方澈

默默看了會兒，田然然從旁邊拿過毛巾給年輕人擦拭臉上的汗。

「昨天上午你醒來，醫院裏就通知了你爸爸。

他好像正在外地出差，說是今天會趕過來。」

田然然一直在注意年輕人的表情，她提到他的爸爸，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還真是失憶的徹底，真的是誰都不記得。

田然然放下毛巾，左右無事，她又拿起了自己的小本本，繼續幫助年輕人熟悉，又或者說是記憶自己的身份。

這一次，年輕人沒有再打斷她。

……

……

方澈清冷的眸子瞥了一眼身旁這女人。

自蘇醒以來，這女人就不停的在他耳邊聒噪，一直絮絮叨叨個不停，對他不耐煩的眼神視而不見。

也不知是真的沒眼色，看不懂，還是故作不知。

但也是拜這女人的「嘮叨」所賜，他得以知曉自己的身份。

身份什麼的他其實並不是太在意，可說不了話，行動困難，生活不能自理，這讓高傲的他不能接受。

想到昨夜女人拿着尿壺脫他褲子要幫助他小解，方澈就一陣咬牙切齒。

他不是氣女人的隨意，而是氣自己這副身軀的孱弱。

鍛煉了有一會兒，身體上陣陣的酸軟無力，像是有無數只螞蟻在噬咬血肉，不是痛楚，卻勝過痛楚。

搭在平行杠上的雙臂止不住的顫抖，他能夠感覺的到，病號服下的身軀許多處因為脫力開始抽搐。

這具孱弱的身軀，差不多是到了極限。

方澈理智的停下動作，再繼續強練下去，勢必會反傷自身。

「給我……解掉……」

兀自在不停念方澈過往的田然然聞聲停下：「你說什麼？」

強烈的脫力感不斷沖刷疲憊的意識，胸腔劇烈起伏，方澈強忍着不大口喘息，堅持用鼻子呼吸。

換來的卻是一陣陣的眩暈。

他咬牙道：「解掉。」

他吐字不清，田然然愣了下，連蒙帶猜，試探的問：「你是要我給你解掉安全帶，不練了？」

「嗯。」

「好。」

手始一接觸到方澈的身體，便感覺到運動過後的滾燙和滑膩。

田然然把他放到保護墊上，讓他坐着。

「你現在身上全是汗，衣服都汗濕了。

你等下，我去給你拿幾條幹毛巾來擦擦身體。」

說着，田然然拿起空調遙控器，將病房溫度調高些。

看看方澈，見他沒再有什麼表示，便放下遙控器，轉身向病房門走去。

方澈靠在平行杠上，閉眼，暗自調息。

不多時，田然然回來，他氣息已然平復下來。

田然然知他倔強，昏迷的時候被她脫光了擦身體，那是沒辦法。

現在人醒了，便再也不肯在她面前脫衣服，大小解也要獨自解決。

將手中東西放在方澈身旁，田然然蹲著與他一一分說：「這是干毛巾，供你擦身上的汗用的。

這是新的病號服，你身上的病號服已經汗透了，得換新的。

要分清楚啊，這個是衣服，穿上半身的。

這是褲子，穿下半身的。」

田然然一邊說着，還一邊比劃該怎麼穿。

本也沒多少東西，幾句話已然說完。

她頓了頓，猶豫着想要說留下來幫方澈擦身、換衣服，目光不經意碰觸到那雙平靜的黑眸，於是所有的話語便再說不出口。

「好啦，我知道，我出去，你自己弄。

吶，我就在門口守着，你要是有困難，出點聲我就能聽見。」

田然然嘆息，起身，走出病房，守在門口，心中暗自嘀咕，這方澈失憶的實在是徹底，忘記的不光是過往的人和事。

連帶着基本的生活常識也一併忘卻了。

「難道是試驗的副作用？」

昨天方澈初醒，糾結於身體上的無力，她安慰他身體可以通過康復訓練恢復。

原本就只是安慰的話，方澈卻上了心，一刻也不願意多等，堅持要立即開始康復訓練。

毅力之堅韌，為田然然平生之僅見。

她在門口等了會兒，還是不放心，轉身緩緩將門推開一道縫隙，向里瞄了一眼。

見方澈正坐在地上，赤裸著身體，用干毛巾擦腿上的汗，一臉的「苦大仇深」。

無聲偷笑一下，鬆開門把手，讓門緩緩合攏。

如此這般，每隔一段時間田然然便推開門偷看一次，只要方澈沒出意外，她便不進去，由得方澈在裏面慢悠悠的弄。

病房裏空調溫度她調的很高，倒也不必擔心方澈會着涼。

再次偷看，這次間隔時間長了些，田然然驚訝的發現方澈已經僅憑自己就爬上了床，正癱在床上大口喘息。

她推門進去，聽到動靜，方澈當即閉了口，如何也不願意在她面前大口大口的喘息。

田然然將他的舉動全都看在眼裏，嘴角噙笑，並不點破他的小動作。

「衣服這次都穿對了吧？」

方澈閉着眼睛，沒有回應。

她將癱在床上的人上下打量，點頭，衣服這次沒有穿錯。

拿起遙控器把溫度調下去，又把薄被拉起蓋到方澈胸口。

知道方澈此時已經累極，她便不再打攪他休息，輕手輕腳的去收拾被方澈扔在地上的衣物。

待她將毛巾和衣服都疊好，抱在懷裏，起身，正要送去清洗，看到方澈躺在病床上，面上的神情已是放鬆了下來。

田然然眉頭一挑：「睡著了？」

她試着小聲呼喚：「方澈，方澈。」

沒有回應。

她轉到病床旁，將一個小盒子打開，從中拿出四塊指甲蓋大小銀白金屬片，每一塊金屬片后都通過一根白色的細電線與盒子裏相連。

她將金屬片一一貼在方澈腦門和太陽穴，然後在盒子裏按了一下。

隨即抱着衣物轉身出了門。

方澈正在沉睡，陡然感覺意識震顫，就要驚醒。

眼前的黑暗立即變換，他出現在一個古樸、宏偉的石質建築里。

正錯愕中，一個面無表情的年輕人在他面前浮現，口中說着不帶任何感情的機械話語：「歡迎玩家登錄創世紀，檢測到您是第一次登錄遊戲，是否創建角色？」

方澈後退數步，環視四周，沉默半晌，開口詢問這個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你是誰，這是哪裏？」

「歡迎玩家登錄創世紀，檢測到您是第一次登錄遊戲，是否創建角色？」

那年輕人卻只是重複先前的話語，對於他的詢問不聞不問。

方澈注意到，年輕人的雙目一直直直的望向前方，眼神空洞。

整個人彷彿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若玩偶。

「創建角色倒計時開始，30，29，2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