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守候

千辰睜開眼睛，見到那簡陋木床上掛著的青紗帳，不由得淚盈於睫。他輕輕坐起身來，整理了一下思緒，才拉了拉壓皺了的衣衫站起身來。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喝了，便坐到銅鏡前面細細地整理妝容，認真地梳理好如緞的長發。整理的差不多的時候，便聽到門被打開了，一個無比熟悉的高亢聲音響起，卻不是記憶中那不滿的低吼，而是滿含著意外的訝然：「你醒了？」

千辰微笑著回過身來，有些憊懶的神情裡帶著興味：「方老闆，以我的容貌人才，您將我安排在這樣的屋子裡居住，是因為不識貨呢？還是蔑視我能給您帶來的財富？」

以方老闆的見多識廣，也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這個少年，明明被家人送過來的時候還怨憤不已，以他多年的經驗，必是要鬧上好一陣子才會罷休。說不得還要準備好皮鞭和刑具，好好的挑教一番才能聽話。若非如此，又怎麼會以熏香將他迷暈扔在這裡？心中念頭電轉，臉上卻換上了笑容道：「事出倉促，這不是還沒準備好嘛！等下帶你看看環境，再決定你住在哪裡。」隨即上上下下打量著千辰，見他雖是年紀尚幼，衣衫簡陋，但剛剛打扮過的臉龐五官極為艷麗，此刻帶了笑注視著他，唇角含媚，神情輕浮，那種美態卻是整個尋芳樓的少年都不能及的絕色，不由得都有幾分晃神。

千辰懶懶地伸了個懶腰，媚態更是誘惑，在那一瞬間，令人忘記了他的年紀，只覺入骨的風流。他輕啟薄唇：「不用看了，就樓上迴廊后的那一間吧！麻煩方老闆請裁縫來幫我縫製新衣，再遣個小童來給我使喚。」

他湊近方老闆，輕聲笑道：「您放心，我好生養幾天，便可以去參加花魁培養甄選，待入了學，拜了師，習得了各種技藝，便可開始待客。定教您這尋芳樓名揚...京城...」話到後來，聲音漸低，嬌媚入骨，曉是方老闆在這一行浸淫多年，帶過無數的美人，也不由得覺得耳邊一陣酥麻，心下駭然，又有些又驚又喜。

看到方老闆的臉色，千辰掩唇輕笑：「久聞方老闆識人善用，愛惜人才，這才特意前來投奔，您怎地卻如此輕慢到手的財神？」

方老闆不由自主地將身體躬下少許，陪笑著試探道：「實在是...你年紀尚幼，之前看著又不諳世事，今日變化突然如此之大，有點兒不及反應。」

千辰微笑：「我父母早亡，被堂兄弟欺凌，早萌離意，只是礙於族中規矩，父母臉面，與那幾個小兒郎演一齣戲罷了。實話對您說，千辰生性風流，就是嚮往這種自在瀟洒的生活，希望方老闆能善待我，千辰定能竭力為您鞍前馬後，為尋芳樓奪得花魁盛名。」千辰這番話，卻是真情實意，他既是再次轉世回這裡，便是要來等待暮雪的，自然不會想著逃離。不說自己現在年齡尚幼，身無分文，舉目無親，便是有投奔的地方，這個時代男子也不能不依附女人獨立生活。家族是絕回不去了的，那裡而今對於千辰就是一個比青樓更可怕的噩夢。若是不留在此處，難道要他跟別的女人有了名分？那時候見到暮雪又如何脫身？況且暮雪來這個世界是帶著一世現代人的記憶的，她不在乎男人失了貞潔，但基於道德觀念絕不會去招惹有主的男人，這樣的話，對千辰最好的棲身之所就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尋芳樓。

方老闆大喜，其實好人家的兒郎並不容易被青樓收取，即便是窮苦人家，日子實在過不下去被逼賣子，多半也是賣與豪富人家做家奴。容貌迭麗的男孩子可直接賣與人做側室，哪怕是做床侍，那也被賣與青樓好得多了。像千辰這種還是處子之身，又如此艷麗風流的人才被青樓得到，可謂是他可遇不可求的運氣。雖說這孩子談吐成熟，思路清晰，似乎難以駕馭，但他畢竟年幼，賣身契又在自己手上，那還不是自己囊中之物？他乖巧伶俐，願與自己合作，便是難得的好事了。就如他所說，送他去學習琴棋歌舞，待過得一二年，必可成為手上最大的搖錢樹。

思及至此，方老闆臉上掛起愉悅的笑容：「好孩子！以後你就是我的親生兒子一般，我又怎麼會不善待你？來來來，我這就帶你去浴房洗浴更衣，吃一頓精緻的飯菜，再收拾出來你中意的房間安頓，需要什麼，你儘管提便是。」

從這日起，千辰便安然在尋芳樓住了下來，開始的時候，方老闆還對他略為防備，擔心千辰是想要麻痹他而偷偷逃走，但十幾日過去了，千辰不僅努力的配合準備甄選，並且與外界完全斷了聯繫，居移氣，養移體，吃的好了，身體眼見潤澤起來，更是顯得身材修長，英姿颯爽，風流逼人，顧盼之間，儼然一個絕世風姿的濁世佳公子。方老闆自知是自己撿到寶了，愈加小心善待千辰，不要說打罵了，就連在他面前大聲說話都沒有過。當然，千辰也是從無忤逆於他，不說言聽計從吧，卻也並不爭長論短，沒有任何由頭挑剔他什麼。

到得尋芳樓的第二個月，千辰順利的通過了甄選，與從全城的青樓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十幾個男孩子一起，留在一個叫琴園的宅子中跟著老師學習最精妙的琴藝指法，書畫舞蹈。老師是曾經紅極一時的花中魁首，男孩子們也俱是容貌，身材，資質都上佳的，專門為了選舉花魁而培養的好苗子。這些男孩子都還年幼，是京城各個青樓選出並出資供養他們，如同集訓一般留在琴園一起食宿學習。直到他們十五歲過後，才會搬回青樓居住，每日晨起后前去隨著老師練習才藝，到了傍晚再各自回去青樓陪客歌舞尋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