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航向

淺墨輕輕地翻了一個身，用枕頭蒙住自己的額頭，並壓了壓，讓淚水不要湧出來。

他怎麼就忘記了，她並不是土生土長的地球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無論暮雪懷著怎樣慈悲的心生活在這裡，她的思維，她的目的，她的理念都與自己天壤之別。她的愛是自己理解的那種愛嗎？她從不肯為了自己成為愛情的唐吉坷德，更不會在自己賭氣說要離開時像其他人類一般苦苦挽留。她不止一次的對自己表示，只要自己覺得幸福，她就馬上會誠心祝福並且離開。

沒有希望的試煉便如同沒有航向的艦船，沒有了努力的方向與結局。既然遲早註定要分開，就應該早做準備慢慢抽離。還是應該...愛自己更多一點兒，這個世界上...原本沒有什麼能真的把控得住，更遑論人心與感情。

灰色的思想不斷的蔓延，遮住淚眼看不清方向。兩人默契地沒有交談，暮雪自去書房的小沙發床上安置了，蜷縮著身子抵抗一波波由心輪傳來的痛楚。

這樣的地球生活，不要也罷！若能夠丟棄這樣的記憶，即便是永入輪迴苦楚，又或是乾脆認輸離開，也是好的吧！

接下來的幾日里，暮雪就養成了打掃家居的習慣，她仔細將家裡所有的角落都擦得纖塵不染，無論淺墨在不在家吃飯，都用心準備好他喜歡吃的菜蔬果品，這其實不難，想想當初的紫雲，也是這樣毫無希望的一天天的熬下來的。所以，在他生命但逝的那一霎那，才終於勇敢的決定再不回頭，估計也是所有的愛意與勇氣，所有的堅強與耐心都已經被日復一日的絕望所磨平，才能走的那樣決絕和平靜。

決定這場歷練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結局吧！總要有什麼由頭能夠激發出所有的情緒與憤懣，才能讓貪求的心欲平復。

這樣過了兩三個星期，暮雪也曾趁著淺墨看起來比較有空的時候小心翼翼地與他商量：「我看最近你也是早出晚歸，要不然...我也去找個工作吧！好歹...也做點事情。」

淺墨將手裡的劇本重重地丟在茶几上，冷冷地道：「就你那學歷和經驗，能賺幾個錢？我拍個廣告，就是你十年的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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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自己愛的人的禁臠，也是一種生活方式吧！

暮雪將櫥櫃擦過，又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這才嘆了口氣，取了手機下樓準備去超市買菜，剛剛走到大門處，就看見有輛拉風的跑車在不遠處停下，車窗徐徐落下，露出一張帶著墨鏡的精緻臉龐，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笑道：「還真巧，正趕上你出門。」

暮雪一呆：「千辰？」

帶著千辰上樓，幫他做了一杯茶放在面前。千辰四處張望：「那傢伙呢？叫他出來！」

暮雪微笑：「這幾天他們趕工拍夜戲，差不多到凌晨才回來，這會兒還在補覺，你坐一會兒，他應該很快就起了，過一個小時以後他還要出門工作。」

千辰摘下墨鏡，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看著他神采飛揚的俊逸笑臉，暮雪忍不住紅了眼睛：「看到你過得好，真是高興！這樣我的負罪感也沒那麼嚴重。」

千辰玩味地上上下下打量暮雪，毫不掩飾的譏諷：「看到你過的不好，我也真的高興，證明我離開你的決定無比正確，免得被你二人牽累。」

暮雪忍不住微笑：「千辰，你還是那麼有幽默感。」

千辰瞪著暮雪：「暮雪，你知道什麼是壯士斷腕嗎？」

暮雪沉默，千辰道：「我前兩天在片場看到了淺墨，那傢伙黑著一張臉對誰都不假辭色。還記得，當年每每碰到難纏的客人，他就是這副被全世界欺負的死樣子。想不到...你有一天也淪落至此，成為了他心頭上的刺，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暮雪面色有些蒼白。千辰幽幽地道：「暮雪，還他自由吧！」

暮雪不答，緩緩蹲下身去，抱住自己的雙膝。千辰又道：「我認識一個哥們兒，最近想要趕仙俠的潮流拍一部戲，正在籌備宣傳片，但對劇本不甚滿意，想要大改，又嫌棄原本的編劇思想太過套路，想要試試新人。我向他推薦了你，薪水不多，你也不是唯一的寫手，但可遠離塵囂一段時間，參加前期籌備和踩點，基本都在荒山老林里取景。你只要願意，可以立刻去與他們會合。」

看了一眼暮雪的神色，千辰繼續道：「我真的建議你試試，若是這段時間能熬過去，那便皆大歡喜。若是不能，你就從此放下臉來舔淺墨的腳便是，看在你對他多年的恩義情分上，他也不便完全不給面子。即便是留在他身邊做個暖腳的備胎，你既然已經知道自己的卑微，認命就是。就好像當年我的心境一般，反而臣服無怨。」

暮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開門的聲音，一抬頭就看到淺墨黑著臉走下樓梯，冷冷地掃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千辰，哼了一聲道：「又不是不讓你來，用得著偷偷摸摸嗎？連個通知都沒有就上門？」

千辰輕笑一聲：「我是聽朋友提及了一個改本子的工作，覺得很適合暮雪，他們很著急要用人，所以我才立刻來向暮雪遞橄欖枝的。又不是要找你，為何要大張旗鼓讓你這樣的大忙人操心？」

淺墨冷聲道：「暮雪又不是沒錢用，為什麼要去操心你朋友的事？這樣的工作你另請高明吧！」

千辰也不生氣，微笑道：「暮雪已經答允了，一個小工作而已，最多忙一兩個月，你最近不是也要拍片？反正也不常在家，管她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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