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第 100 章

沈殷兩眼發直地眼睜睜看著薛溯鳶離去的背影,眼神不自覺的落在了她飄起的披風一角,那是剛剛自己攥著的一角,此時許是沾著了自己手上的雪水,絨毛有些糾結起來。不過她沒看多久,勒人便眼尖瞧見了,矮下身子拿著絲絹帕子小心的擦拭,臉上帶了幾分愁色——好似沾染了什麼污穢一般。

沈殷心中陣痛,脫力一般坐倒下來,又菱連忙扶著,幾人合力才將她攙扶起來。

薛溯鳶再沒有回頭,只在進殿之時看了眼愣愣呆立在廊下的柳雲山,似譏似諷地輕笑了聲。經此一事,沈殷已然頹勢難擋,柳雲山此生的平安清靜要不要也全在她自己能否看開了。

上午的哭靈沈殷到底沒有缺席,整個人幾乎癱軟在蒲團上,臉色白的像紙一般,一雙眼更是哭的通紅,叫人看著都有些害怕。趙如意今兒也沒有和薛溯鳶湊在一塊,應蘿思倒是對她殷勤的很,忙上忙下為趙如意斟茶奉承,一口一個趙美人叫的親熱極了。

回鸞鳴宮的路上竹瀝的臉色難看的厲害,壓低了聲音隔著窗帘:「主子,趙美人性子野了,咱們該早做打算。」

薛溯鳶只做了一個息聲的動作。

待薛溯鳶進了鸞鳴宮,後腳竹瀝便吩咐:「都去外面候著。」只向戈跟著進來了,殿內便只余主僕三人。

薛溯鳶不緊不慢地脫去了披風和麻衣,安然坐定后這才看向竹瀝。竹瀝已然是憋不住了:「主子,如今滿宮裡都等著瞧咱們鸞鳴宮的笑話呢,養的狗一個個都反了天了!」她兩眼幾乎要跳出火來,言語也極不客氣。平日里這些人哪個不是仗著主子的威勢,如今才哪到哪,就一個個翻臉不認人了。況且薛溯鳶如今榮寵依舊,若哪一日稍有行差踏錯,豈不是要從主子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向戈卻是淡定多了,拍了拍竹瀝的肩膀,要她靜下心來:「如今沈婕妤已然成了一顆廢棋,不必理會,自有天收。可趙美人卻是不同,為著主子的威勢,少不得要殺雞儆猴。」

「沈殷雖無用,可到底是皇子生母,本宮也不能便宜了別人。」薛溯鳶垂眸,打量著自己的手指。

竹瀝附議:「主子說的是,您對沈氏何等照顧,今兒個您好心提點。她倒好,活似咱們要害她似得,她有今日,是她咎由自取。」

薛溯鳶想起來也有些好笑,搖了搖頭;「為母則剛,只是疼愛太切,蒙了眼、盲了心,害人害己罷了。」薛溯鳶心緒轉了幾轉:「三皇子雖落了不詳,可畢竟是一個皇子,宮裡多得是想要皇子的。皇后此時是沒轉過彎來不覺不稀罕,可多一個皇子傍身只有好處,本宮也不能叫皇后漁翁得利。」

竹瀝恍然:「主子的意思……沈婕妤還得用著?」

向戈卻是笑了:「沈婕妤能用固然好,若不識相,咱們也該為三皇子物色一位和善的養母才是。」

薛溯鳶點頭:「沈殷不識趣,宮裡多的是識趣的人。至於趙如意……」薛溯鳶微微眯了眼,眼中也透出了一絲寒光:「脫韁的野狗,便也該叫她嘗嘗喪家之犬的滋味。」說著薛溯鳶看向了竹瀝:「此事交由你去辦,好好磨一磨趙氏的性子。」

竹瀝喜笑顏開,樂呵呵地出去了。

向戈見著她出了門,這才躬身貼近了薛溯鳶:「主子有何吩咐?」

「百合宮一葉障目,替她們醒醒神,也算本宮送佛送到西,至於是福是禍就看她們自己中不中用了。」薛溯鳶壓低了聲音:「趙如意不識好歹,不中用了,本宮需要一位更得力的。」薛溯鳶眼神晦暗不明,看進了向戈的眼,向戈勾唇一笑:「主子安心。」

說罷,薛溯鳶揚聲道:「勒人,叫小廚房預備著,本宮要替聖上熬一盅熱湯。」

薛溯鳶親自將羊肉切成大小均勻的肉丁,生了火,將羊肉下鍋,下了乾薑片,合上鍋蓋熬煮,瞧著火候合適才凈了手去用午膳。

待小憩過後,便又折返小廚房,將肉桂去殼去核,下到湯盅之中,囑咐廚子盯著火不要大了。這才往興聖宮去,囑咐了樂之:「過上一個半時辰便將火熄了些,只矮火溫著,便由你送去宣政殿,記住了,莫要多嘴。」薛溯鳶最後兩句話說的輕了些,樂之忙不迭的應下,看著薛溯鳶一行人離去的背影,各位廚子也轉開了,照這架勢,夜裡聖駕便該親臨了。

當天下午沈殷到底沒挺過去,生生跪暈了過去,攪的滿殿喧嘩。薛溯鳶是動也未動彈,眼睜睜瞧著跪在前頭的皇后,臉色不耐的皺眉,還得滿面愁容的叫鞠娥親自搭把手。只是皇后不想叫沈殷沾著好名聲,一句話也沒有,奴才們輕悄悄便把人抬下去了,直接送回了百合宮,也不管回去有沒有看顧。

薛溯鳶垂首,閉眼好似全不知情,左右離了人前,無人在意。

蘇岱倒是低低一句:「自作孽。」說著還偏頭看了眼薛溯鳶,只瞧著這人如玉砌的活菩薩一般,一派從容溫和。蘇岱心裡有些不自在,薛溯鳶面上慈悲,不知這皮囊之下,是怎樣的薄情狠辣。

樂之還是第一次送東西去宣政殿,平日里最多也是往紫宸殿跑腿,今日光是庭院里的金甲護衛便叫她有些發怵。到了殿前也沒能進門,許公公叫她殿外候著便跑進去通傳了,再出來,就直接接過了手上的托盤。

樂之不敢疏忽:「公公,奴婢可否就在殿後等著,皇上若有什麼話……可否勞煩公公傳達一二。」

許公公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機靈,等著吧。」

樂之忙樂呵呵應下:「多謝公公。」

許公公端進去姿態便矮了,面上三分笑,輕手輕腳擱在王定案上:「聖上,操勞了一下午了,可要歇歇神?」

王定這才落了筆,點了點頭:「送的什麼?」

許公公笑吟吟道:「回聖上話,是昭儀娘娘親手熬上的乾薑肉桂羊肉羹,補氣益脾、驅寒暖胃,最適合臘月時節。」許公公殷勤地將蓋子揭開,遞上玉勺:「聖上一嘗便知。」

王定這才接過了手,端起攪動了兩下,抿了一口,只覺得一口熱氣好似暖進了心裡,這連日的煩悶也去了些:「朕今日去鸞鳴宮用晚膳,叫提前預備著。」

許公公笑容燦爛:「奴才遵旨。」這便樂呵呵下去傳話了,走到殿後,招手叫了躲在柱子后的樂之:「皇上口諭,晚膳在鸞鳴宮用,叫昭儀娘娘提前預備著。」

「奴婢遵旨,多謝公公。」

許公公笑:「可沒有咱家的功勞,都是聖上看重娘娘,姑娘跟了個好主子,往後,有的可樂的。」

樂之喜滋滋地謝過了,一路腳步輕快的往鸞鳴宮去了。一路上不少宮女和她招呼兩句,說話間一口一個樂之姑娘,直叫的她渾身舒坦,只覺得體面極了。樂之開開心心地進了鸞鳴宮便被勒人喚了過去:「聖上怎麼說?」

「姐姐明知故問,聖上自然是要來瞧咱們娘娘的。」樂之小得意的笑了,好似有幾分自己的功勞似得,心情很好。

勒人點頭,隨口嘆道:「到底咱們娘娘有體面。」

樂之贊同:「論起得寵,誰能和昭儀娘娘爭鋒?」說著樂之八卦似得壓低聲音詢問:「聽聞今日下午百合宮沈婕妤厥過去了?」

勒人餘光掃了眼院子里和廊下心不在焉的洒掃宮女太監們,笑了:「可不是嘛,這俗話雖說母憑子貴,可焉知也有子憑母貴一說,實在是可憐。」

樂之也有幾分詫異,勒人從未這樣刻薄凌厲的說話,當下也覺得沈婕妤只怕都快踩到泥里了,即便是掌事宮女只怕也比她體面,也笑了:「說到底呀,還是沈婕妤清高,端的很。讀了滿腹詩經又有何用,不得寵,連帶著三皇子都要跟著受累。」

勒人點頭:「是呀,也不曉得辛苦一番,能不能保得住,恐怕要便宜旁人。」

樂之驚疑地看了過來,點了點頭,勒人便叫她去忙自己的了。樂之看著勒人離去的樣子,心裡已經浮想聯翩了,看來百合宮的事還沒完呢。

待她也進了殿,院里的宮人們便三三兩兩聚集起來,這可不得了,一個個都像得了大秘密一般,個個壓不住臉上看熱鬧的興奮之色。

沈殷清醒過來也是日落黃昏時分了,床榻前的腳踏板上坐著又菱,她手中正坐著針線活,沈殷細眼一看,做的是三皇子的衣裳。見沈殷醒來,連忙上前扶著她,臉上的淚水還未拭去,一雙眼已然哭的通紅了。

「你哭什麼?」說著也覺得此話廢話了些,現在自己都酸的只能掉眼淚何況是又菱呢,便又問:「你怎麼動起針線來了?」

又菱擠出笑臉:「奴婢擔心主子,這才紅了眼。」說著笑著將手中的衣裳擱在床邊:「三皇子長得快,衣裳也換的勤快,奴婢也想盡心一二,這也是奴婢的體面。」

沈殷點點頭:「無事,夜裡便別忙活了,費眼睛。」

「是,奴婢會當心的。」又菱取了架子上的衣裳,伺候沈殷穿衣:「奴婢叫人溫著熱湯,主子將就先用些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百合宮沒有小廚房,都是膳房按著份例按點送來的東西,因著皇太后喪儀期間不沾葷腥,送來的就更加隨意了。

沈殷也知道形勢,對著寒酸的膳食自然也不會挑剔了。

用過膳了沈殷問起了三皇子,又菱如實說了:「內宮局奉皇後娘娘的旨意送來了三個乳娘照料殿下,鳳儀宮傳了旨意過來……叫殿下無詔莫要外出。」

沈殷沉了臉色,默不作聲地點了頭:「我去看看孩子。」

「是。」

又菱連忙起身替沈殷披上披風,扶著她到了偏殿,只是還未進門,便隱約聽見裡面的宮人們在閑話。又菱仔細一聽,說的正是自己主子的閑話,當下臉一沉,當下便要進去興師問罪。這些個小蹄子,在三皇子跟前也這般沒規矩,實在是放肆。

沈殷抬手止住了她的動作,上前兩步就這麼隔著門帘聽著。

「聽皇後娘娘的意思,是要給咱們三殿下禁足了,這才多大的孩子,就要受這個委屈。」

「可不是么,沒聽滿宮裡傳的多難聽?」

「說起來,三皇子也是天潢貴胄……」

「嗨!哪門子的天潢貴胄,這就是都是皇嗣也是分個三六九等的。你瞧鸞鳴宮的二皇子跟咱們三殿下能比么?」

「聖上還未給三殿下賜名呢!好歹是皇子,現在倒搞的沒名沒分的,怪不得連帶著內宮局也敢給咱們吃掛落。」

「你瞧瞧今天,沈婕妤都不好了,遣了人去太醫院,人家怎麼說?」說話人的嘴裡帶了幾分憤憤不平:「國喪宮中人員雜亂,太醫院都是外男,不便走動。」

「哼!還不是看碟下菜,宮裡上頭那幾位,哪一日的平安脈停了?」

「說到底,是咱們主子不招皇上待見,生了皇子也不管用,連帶著三殿下跟著遭罪……」

又菱頭皮一緊,瞧著沈殷氣的咬的下唇發白,更是火冒三丈,厲聲喝道:「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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