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交手

第五章 交手

周媛不禁暗自冷笑,怪不得父親會退讓,原來在這兒等著呢。叫周憐認了父親,成了名正言順,與自己地位相當的周家嫡女,以後搶起自己夫婿來也格外順手嗎?

夢裡許多細節周媛都不記得了,她一直不知道顏氏的阿姊嫁給誰家為媳?為何周憐來到周府便再未離開過?

直到這時她才恍悟,原來是周閔將她留下了。

只是有一點她還是不明白,周憐母親去世了,父親應該還在的,為何他會甘願將自家女兒送與周閔?也沒見她父親那邊的人來看過她?

久未聽到周媛回答,周閔不滿地瞪視她,充滿壓迫地低喝:「阿媛?」

「隨阿父喜歡,憐兒妹妹在府里住多久阿媛都沒意見。」

周閔表情稍有緩和,點點頭正要讚揚兩句,不料周媛的下一句話硬是將他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中。

她說:「既然阿父問阿媛的意見,阿媛不敢欺瞞,讓憐兒妹妹認父,阿媛以為大大不妥。」

周閔更是自方才便提著一口氣想說話,偏偏一直沒有機會。那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很是難受。依他的脾氣,若是不發火,只怕這口氣很難平順。

然而還沒等他發怒,又聽周媛道:「可阿媛知道阿父主意已定,怕是動搖不得,所以,」

她嘆了口氣說道:「都聽阿父的吧。」

周閔一噎,憋得面色泛紅,卻不好再說什麼,劉氏乖覺地輕撫他的胸口為他順氣。

周媛從看見周憐第一眼,就巴不得她留下來。只有留她在周府,才有機會將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如數奉還。

只是她不能讓他們順順噹噹的遂了意,周憐最大的愛好便是搶周媛的東西,周媛對她的敵意和排斥越明顯,她就越會想方設法留著這裡。周媛越是不開心,她就越是開心。殊不知爬得越高,摔得越重;此刻她所有的開心,都是以來日的不開心作為代價。

周媛目光掃過周憐,果然看見她嘴角不自覺的輕翹。

劉氏原等著周媛鬧將起來,自己再從中挑撥,好令周閔更厭她,不料她就這麼應了,看她的眼神益發驚疑不定。

兩名侍女捧著茶上來,分別跪在坐榻兩邊。

周憐乖巧的跪下來,從侍女手中接過茶,輕聲喚道:「阿父。」

周閔飲了茶,滿意的捋著鬍鬚,對周媛和周珣說道:「你們也來給夫人奉茶。」

此時不興奉茶,周閔也沒有這麼細心,周媛心知這定然是顏氏的意思她的用意很明顯,周媛和周珣肯向她奉茶就表示承認了她的身份,從此她便真真正正成為周府的當家主母,武成侯夫人了。

周媛心知周閔方才那口氣還憋著呢,此時不宜再頂撞。況且只要不叫自己改口,奉茶也算不得什麼,她可以是武成侯夫人,卻不會是自己的母親。

劉氏笑著親自接過茶,一一遞給周媛和周珣。周珣學著周憐的樣子跪下,周媛卻是站著的。

劉氏哎呦一聲,故作驚奇道:「阿媛你怎麼站著呢?就算女子平日可只拜不跪,但像第一次給嫡母見禮這樣的大事,總不該如此沒規矩吧?」

她特意加重嫡母二字,周媛知道,她這是試圖激怒自己,她這麼說,便是將周媛當做與周珣一樣的庶齣子女,更是貶低周媛生母。

「不知劉妾你有無向主母跪拜呢?」周媛笑吟吟地補充道:「哦,別忘了,將府里的印鑒同庫房的鑰匙也一併交出來。」

劉氏神色一變,忙轉頭看顏氏,見她似乎沒聽見周媛的話,才放下心來。她立在周閔身邊,恨恨的瞪著周媛。主母之位這一世是不可企及了,聊可慰藉的唯有掌家之權耳,若是這也沒了,簡直比要了她的命還難受。

周閔皺起眉頭:「阿媛,今日是你第一次正式拜見你阿母,怎能就這樣站著,忒不懂規矩。」

周媛原想忍過這一次再做打算,可聽到他迫不及待的將這個稱呼套到顏氏身上了,周媛實在忍不下去。她把茶往案上重重一放,毫不客氣的反問:「我阿母是聞喜裴氏之女,何時改姓顏了?」

顏氏面露不忿,正欲開口,卻被周憐一個眼神止住了。顏氏隨即低下頭,佯作垂淚。

周閔臉色發黑,鬍鬚立起,他攥緊茶碗,惡狠狠地瞪著周媛,砰地一掌拍在榻上,厲聲喝道:「跪下!」

這一喝沒嚇著周媛,反讓其他人吃了一驚。

周閔的反應大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看他憤怒的樣子,好像周媛說的是一句大逆不道的話一樣。

顏氏被周憐扯了一下,率先反應過來,她委委屈屈地垂淚道:「郎主息怒,阿媛說的是,妾,妾自知身份低微……」

「阿父從前不是很在意門第嗎?為何今日聽了阿媛的話這般惱怒?還是,只因為阿媛說的是顏氏父親才惱的?」周媛倔強的站直身子。

周閔一窒,待看到顏氏的眼淚,他更加怒氣衝天,暴喝:「跪下!向你阿母認錯!」

周珣畏懼地往劉氏身後瑟縮,又白著臉站出來,跪在周閔膝下,怯聲說道:「阿父,莫怪阿姊。」

周憐咬了咬唇,也跪下替她求情。

在夢裡,那個夫婿也曾逼周媛向周憐下跪。醒來后她就發過誓,這一世除了天地君親,再也不跪任何人!

周媛站得筆直,讓她跪周閔可以,跪顏氏,想都別想!

周媛一字一頓的說:「阿媛這一世,只有一個阿母,若阿父還顧念與阿母的情分,就不該逼著阿媛認顏氏為母!」

聽周媛提起逝去的裴氏,周閔的眼中閃過一絲歉疚,卻依然余怒未消:「你這般不懂禮儀,不知孝悌,你阿母若是見了,也定會責罰於你。」

周媛終於明白自己堂堂武成侯嫡女,為何一定要與人私奔了。這個家,真讓人呆不下去。她原先還想著若要改變自己的命運,第一步,就是緩和與父親的關係。可現在看來,必須改變策略了。

她哂然一笑:「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阿父莫要只怪阿媛一人。」

「孽障!」周閔氣得將手裡的茶碗砸向周媛。

周媛直直的站著,任那茶碗擦著額頭飛過,額角立時鼓起一個大包。

「你!」周閔見她不閃不躲,竟是生受了,氣得一腳踢翻桌案。

「阿父若是沒有別的事,恕阿媛先告退。」周媛說完捂著額角轉身就走。

父親的脾氣她曉得,砸中自己,他氣消之後便會覺得愧疚,大概最近都不會再提讓自己認顏氏為母的事了,這一下,挨得值。雖是如此,在轉身的那一刻,她還是忍不住流下眼淚。

她聽到背後傳來周閔的怒吼:「明日去宮裡,請貴人派宮裡的教習來教她規矩!」

以及劉氏與顏氏小聲的勸慰聲。

雖然聽不清,但周媛知道她們定是在勸父親不要驚動姑母。

周媛自己也不希望父親驚動姑母,現在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一向疼愛她的姑母。然而姑母現今在太后眼皮底下,諸事不便,周媛不想她因為自己而變得被動。熬過這一段,待到那一日,姑母才更有能力庇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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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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