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門

滅門

人還未到,遠遠的便聽見女子的怒罵聲,「都滾出去,誰敢告訴皇上,就殺了誰……」

原來,是怕襲暗看見。

兩人相攜入殿,襲暗免了禮數,讓太醫上前診治。

「不,滾開……」

柳絮排斥的亂舞著,臉上的血漬已是乾涸,半邊臉也腫了起來。

身下,一地的狼狽,整個身子盤坐着,近不得身。

「來人,給朕按住她!」襲暗失了耐性,看到女子這幅模樣,只得搖了搖頭。

柳絮一見到男子,便掙扎的越凶了,她不要讓他看到自己現在這樣。

兩名侍衛一左一右,死死的按住她,身後的丫鬟也上前,將她的腦袋固定住。

御醫上前,以藥水將她臉上的血漬洗凈,一條血痕,貫穿半邊臉頰,無一絲遮攔的呈現在他人面前。

「不……嗚嗚……」女子屈辱的閉上眼,冰涼的液體滑入傷口之中,痛的揪心。

「回皇上,柳妃臉上的傷,看來是要留下疤痕了!」御醫起身,無奈的嘆了口氣。

襲暗睬了女子一眼,終是揮了揮手,「將傷口處理好!」

「是!」

百里會站在一旁不說一語,柳絮的那條疤,卻是讓自己的心有了微疼。終不是天生毒辣,事後,還是有着些許慚愧。

只是一小瞬,便隱了回去,這是,她自找的。

「皇上,是皇貴妃,是皇貴妃將臣妾害成這樣的!」柳絮掙開兩邊的鉗制,一把將御醫手上的藥瓶打碎。

襲暗不悅的蹙起俊眉,不發一語。

女子爬跪着上前,一手拉住他的腰間帶子,「皇上,您要替臣妾做主啊……」

襲暗低頭望着女子,聲音倒是難得的溫柔,「絮兒……」

柳絮驚喜的抬起頭,一邊臉頰上,猶在滲出血漬,「等你傷好了,朕便送你回柳府,這後宮,容不得你了!」

「不……」原先的希翼破滅成灰,女子一手緊拽住他的腰間,「皇上,您為什麼就是不信臣妾呢?」

原來,人與人之間,信任真的很重要。

他信她,便可由得她,顛覆一切。

男子甩開手,拉起百里會走了出去。

一旁的御醫更是唯唯諾諾上前,「柳,柳妃,剛才那瓶藥膏,本可去除七分疤痕,可如今,再煉製是趕不上了……」

「啊……」女子雙手插入發中,面目猙獰……「我不要回去,不要,百里會,你還我的一切……」

夜,徹底深了。

翌日清晨,金鑾殿內。

襲暗龍袍加身,一手撐起下顎,睨視了下方一眼。

一旁的公公聲音尖細,劃破了這高牆中的寧靜,「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鑾椅上的男子似是心不在焉,雙眸望向殿外,微微眯起。

「啟奏皇上!」下方的明王爺一身朝服,手上拿着摺子,「臣有事要奏!」

襲暗收回神,揮手示意他講下去。

「皇上,柳尚書涉嫌賣國之罪,求皇上明察!」

一旁的柳尚書一臉驚懼,聲音也跟着顫抖起來,「皇上,臣,臣冤枉!」

襲暗有了幾分興緻,斂起身子,微向前傾,「哦?」

「皇上!」明王爺上前一步,將手中的奏摺高舉於頂,「這便是柳尚書賣國的罪證,其中,有一封是遼國南院大王耶律才的親筆書函!」

沒有想到,不用陷害,本身就藏着異心。

一旁的公公將奏摺呈至襲暗手中,男子掃了一眼,便放在一旁。

柳尚書站在殿下,一時間朝堂內議論紛紛,襲暗抬起雙眸,身子倚靠在鑾椅上。

「皇上冤枉啊,皇上……」柳尚書膝下一軟,跪倒在殿中央。

明王爺似是早有準備,對着地上的男子冷嗤一聲,「皇上,臣還有一名人證!」

襲暗擺了擺手,一旁的太監忙宣召著,「傳!」

柳尚書暗自擦了把冷汗,偷偷轉過了頭。

進來的是一名花樣女子,低着頭,在男子身旁站定,跪了下去,「民女虞娘,參見皇上!」

襲暗輕哼出口,「恩,起來吧!」

「謝皇上!」

女子抬眸,對上鑾椅上的男子,卻像是被吸了心魂般,呆愣在原地。

都說南朝天子有一張魅惑的容顏,女子看了均會抵禦不住,今日看來,是真的。

襲暗卻是任她盯着,嘴角緩緩勾起,笑得異常邪佞。

「大膽,!」一旁的太監一指移向女子,卻是見怪不怪了。

「啊……」虞娘收回神,慌亂的別開了眼。

「明王爺,這就是你說得人證?」

「回皇上,就是她!」

襲暗輕點了下頭,「說說吧!」

「是!」女子盈盈福了福身,「民女乃是牡丹坊的班主,因在上次的夜宴上跟着皇貴妃入宮,而被柳尚書收回府,成了一名侍妾!」

虞娘睬了身旁的明王爺一眼,眸中苦澀。

都說愛上一個人,便是上輩子欠了那個人。

看來是一點不假。

「這段日子以來,柳尚書夜夜在民女的房內,就在前幾日,柳尚書收到了一份神秘的來信,民女趁着他熟睡之時將它偷出,方知是遼國大王耶律才的親筆信!」

襲暗喚過一旁的大臣,「李卿家,將這份密函詳細對檢,看看是否真是耶律才的筆跡!」

「是!」被喚的男子上前,從公公手中接過。

幾人在一處詳細比對着,半晌後方回話,「回皇上,是耶律才的筆跡!」

襲暗微微頷首,卻是朝着女子開口,「虞娘,你怎麼單單就把信,交到了明王爺手中呢?」

虞娘望了明王爺一眼,「民女先前便住在明王府!」

襲暗大笑,語氣揶揄,「皇兄,還是改不了這口么?」

朝中大臣早就見慣不慣,均都盯着柳尚書瞧,這,可不是小罪。

「皇上,美人誰不愛?普天絕色,有誰能爭得過皇貴妃,皇上真是好福氣!」明王爺迎上男子銳利的雙眸,唇角淺笑。

一旁的宰相尷尬的挪了挪身子,自己的女兒貴為皇后,居然還得被人壓着。

襲暗抿唇,笑得淡定,「朕的女人,就算不得朕心,也只得呆在這深宮中!」

明王爺一怔,心緊揪住。

身側的拳緊握起,卻只能藏於袖下。

男子這才正視地上的柳尚書,「怎麼,連跪着,都沒有力氣了?」

柳尚書雙手撐在兩側,努力支起,「臣不敢!」

「不敢……」襲暗慢條斯理的擺弄著一邊衣袖,看不出一絲怒氣,卻讓這金鑾殿內,壓抑十足。

抬眸,寒冰般的涼意浸透每個人的心房,殿內,空氣像是被抽空了般,稠密的呼吸不勻,胸口窒悶。

「你的膽子,可真夠大的!」

「皇上,臣,臣……」柳尚書支吾了半天,卻是說不出一字反駁。

「張愛卿!」襲暗並未讓他說下去,而是徑自問向一邊的男子,「這叛國之罪,該怎樣處置?」

「回皇上!」男子上前一步,語調鏗鏘有致,「按照律例,是滿門抄斬!」

好一個滿門抄斬,柳尚書身子一軟,當場便趴了下來,「皇上饒命啊……」

襲暗卻是不為所動,冷然的如暗夜修羅。

「皇上,看在絮兒的面上,饒老臣一命吧,不,就當是看在閱兒的面上……」柳尚書爬著上前幾步,頭,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男子的臉漸顯陰霾,手狠狠的一揮,「傳朕口諭,柳尚書全家,於三日後問斬!」

這是關乎國家的大事,男子斷的決然。

早就耳聞柳尚書有異心,今日,便拔了這心頭之患。

襲暗起身,便走下了鑾椅,一旁的太監忙宣佈退朝。

朝中,再度議論開來,有惋惜的,有不安的,有幸災樂禍的……

都說帝王無情,一朝為王,如今,權勢牢牢的抓在手中,便註定了放肆毒辣。

這個消息,也迅速傳遍了後宮,柳家獨霸的半邊勢力,如今也被連根拔起。

百里會側身卧在躺椅之上,媚眼高挑,水姬,這些人都是為你陪葬的。

按照南朝的律例,後宮嬪妃是除外的,女子笑着拍了拍手,好,至少還留了一個柳絮。

如今,容貌被毀,柳家被斬,看她如何再堅持下去。

說來說去,卻均是為了一個情字。

三天後的市集,卻是比除夕之夜還要熱鬧,刑台處,里三層,外三層,包了個水泄不通。

陽光,在這死亡時日,卻是出奇的暖,揮揮洒洒,遮住了大半個刑場,一半,則是人滿為患。

柳尚書一家六十八口人,全數半跪在刑台之上,周邊,謾罵聲更是不斷。

「早就該斬了……」

「就是,老天終於開眼了啊……」

儈子手不斷的擦拭著早就明晃晃的大刀,雖是天氣嚴寒,卻只著一件白色馬褂。

陽光帶着幾分烈意,悄然遊走。

監斬官一聲令下,在周邊的快意中,血流成河。

濃郁的血腥味,洗刷的是無盡的罪孽,蒼天白日,絲毫未被染紅。

圍觀的人卻是久久不散,直到血跡乾涸,清掃的人上來將塵怨洗去。

去怡心殿請過安后,百里會便回到自己的寢宮,換上一身大紅的百褶裙,略施脂粉,朱唇晶瑩閃動。一張容顏,傾國傾城。

「蝶兒,陪本宮去一趟柳妃那!」柳絮被囚,想來這消息還未知道。

「是!」蝶兒跟在身後,雖然娘娘有時會耍一些手段,但在她心中,卻是善良無比的女子。

每月都會給自己不少的賞銀,甚至將吃的,穿的,都差人送回自己家裏。就猶如,親姐姐一般。

要在以前,百里會是萬萬做不出這事的,這比在傷口上撒鹽,更加來的痛。

其實,柳絮到了今天的地步,大可以饒她一命,可,卻是心裏放不下。

殿外,侍衛倒是撤下了,落得今日這下場,囚與不囚,都是一樣的。

百里會拾起紗裙,走了進去。

柳絮斜側在躺椅上,眼微微眯著,汲取著初晨的暖意。半邊臉,以白紗掩起。

女子上前幾步,恰巧擋住了那片光亮,投下陰冷的灰暗。

柳絮睜開眼,只看到女子一身大紅,募的心跳劇烈的加速起來。是,這一襲紅衣襯得女子妖嬈萬分,怎地會突生出一種修羅般的氣息,好冷。

「百里會,你來做什麼?」柳絮站起身子,也顧不得絲毫的禮數。

女子走到一旁的椅子上,自顧自的坐了下來,「昨日,皇宮裏可有喜事呢!」

聲音嬌俏,唇邊的笑意逐漸加染,漾在這陰寒的殿中,添得一絲溫暖。

柳絮不安的搖了搖頭,卻是心口一陣抽痛,越收越緊,連呼吸也窒悶了。她蹲下身子,一手重重的揉動起來,臉色,更是蒼白到了極點。

百里會俯首,「你怎麼了?聽到喜事不應該是樂的么?」

柳絮抬起腦袋,狠狠的盯着女子,「你到底想說什麼?」

百里會自是看透了她眸中的恨意,「柳絮,你說說恨一個人到底是怎樣的?今日,你總算明了了吧?」

女子起身,面紗下,只有一雙美目猶有風韻,站在遠處,卻是沒有上前。

「奴婢參見皇後娘娘!」門口處的蝶兒見到雲綺,忙行禮。

百里會側目,見雲綺身後跟着一名丫鬟,手上,托著一盤精緻的糕點。

女子起身行禮,雲綺見到百里會,亦是一愣。

「姐姐,你怎麼過來了?」

雲綺望向身側的柳絮,「給絮兒送點點心過來,這御膳房也是察言觀色的主,好歹,我們都是一個王府出來的!」

百里會點了點頭,雙眸望向女子,卻絲毫看不出假意。

一時,竟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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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亂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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