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拜訪
翌日清晨，溫煦的陽光暖暖地照入涼霧瀰漫的溪谷之中，一輪熾白色的太陽輕巧地撥開慘淡的雲煙，懶洋洋地闖入空蕩蕩的天際，緩緩地驅趕著對面天空中的陰暗夜色。
北蒼河邊水聲潺潺，幾抹碧綠的絲藻隨波逐流，零落飄蕩到五光十色的鵝卵石上，引來眾多花斑四眼鯉魚競相啃食，擾得卵石下方暗藏的蝦蛄紛紛逃竄，激濺起一朵朵清亮的水花。
再過幾日，這些鯉魚就要遷徙向下游過冬，一路上能夠吃的東西就不多了。
王簡倏地從昏沉沉的迷夢中驚醒過來，視界中模模糊糊地閃過幾個烏黑的詭異影子，耳邊隱約迴響著時遠時近的兇惡嘯聲，像是在預示著將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別說是噩夢了，就連普通正常的睡眠，王簡也很少有過了。
他勉強支起身子，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腦袋僵硬而沉重，像是被人灌滿了鉛似的。
冥想片刻，王簡在心境之中認真地探查，包括那輪恆定懸於空中的黑日，都被他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番。
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
倒是那一輪黑日，通過將精神力觸手小心翼翼地伸進其中，王簡對其有了更深一點的發現。
這個圓融之環的屬性是暗，或者說原來的那位主人的屬性是暗。
此外，這個圓融之環中蘊藏的暗元素並十分不純粹，似乎還含有某種奇異的「雜質」——這種「雜質」絕對不是其他五大元素，而是某種具有暗屬性性質的特殊屬性，或許類似於冰元素這樣的變異屬性。
換句話說，那位原主人可能擁有雙屬性？而且其中一種屬性還是變異屬性？！
王簡在卻愚塔中已經看過許多有關混沌空間的歷史資料，但還從沒有聽說過竟然有這樣一位堪稱「傳奇」的人物。
雙屬性和變異屬性都是舉世罕見的存在，混沌空間之中能夠誕生這樣的一位天才，這簡直是曠古絕今之事了！
可偏偏所有的歷史資料上都沒有相關的任何記載，甚至沒有談及過這樣的存在。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王簡的猜測有所差錯，那個人興許不是雙屬性，而只是機緣巧合下得到了一種變異屬性——就像雷羽主祭那樣，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可惜，這裡已經是另一個世界了，那些資料上對諸多有名的圓融之環擁有者的記載，放到現在來看已經基本沒有什麼意義了——只要他們刻意地隱藏身份，那就沒人知道他們現在是死是活。
除了這些之外，對這輪奇異的黑日，王簡就沒有其他有用的收穫了。
畢竟，五星階的實力還遠遠不夠。
如果王簡現在能夠擁有七星階的實力，也就是達到了領悟圓融之環的門檻，他應該就可以對這個圓融之環更深入的摸索了。
雖然他已經升階至五星階，但依舊還差得很遠很遠，甚至可以說只是開始朝著那個方向走而已——而在五星階之前，只能說是看到罷了。
他的精神力緩緩退出深層心境，回到了現實世界之中。
對於冥帝現在的狀態，他也依然沒有頭緒。
照理說深層心境之中的暗元素，無一不代表著冥帝的存在——但，王簡就是無法從這些本應具有活性的暗元素中，找出任何有意義的東西來，彷彿冥帝真的徹底消失了一般。
他當然不相信冥帝就此隕落了，也許是還不到時候。
穿好衣服，整理床榻，王簡悄悄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間，沒有驚擾到另外兩個房間里的人。
空雷閣外，陽光淡淺，晨寒未退，王簡深深地打了個哈欠，精神力已經恢復大半。
對於年輕人來說，這個時間也許有些過早了。但對於許多老人來說，現在卻是剛剛好。
他還要去一趟卻愚塔，找一找烏望虛前輩。
這不僅僅是為了來完成烏望虛的請求，將烏鶴來從風暴溪谷之中帶走，王簡更像向他詢問一些事情——有關寧如珖過去的事情。
上一回礙於寧如珖本人在場，因此烏望虛就算知道什麼，也肯定是不好說出口，因此這一次王簡孤身前往，期望能夠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冥帝過去說也和他談過一回，不過其中的信息量並不高，而且由於冥帝這個時候已經成神，人性已經被神性替代了大部分，因此這些話語的可靠性還有待商榷——至少在有其他方面的印證之前，王簡是不會完全相信冥帝的話的。
想要印證冥帝的話，那自然是要找與他相識的人了。其中風天逸和燕思卿應該算是兩個選擇，但這兩人都已經抵達了九星階之上的半神境界，內心所想已經深不可測，說出的話大多也是半真半假，必然會符合自己的利益，因此參考價值並不算很高。
而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在王簡所知的人中，便只有晚風老人烏望虛了。
並且烏望虛還沒有升階至九星階，人性尚未受到神性的侵蝕，加之有求於己，因此他說出的話還是相當可靠的。
從他讓自己小心燕思卿和風天逸這方面，王簡就可以看出他應該是懷有善意的，並且知道的東西很可能還不少。
因此，在離開風暴溪谷之前，王簡很有必要去拜訪他一次。
興許，這也是王簡最後一次來風暴溪谷，也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到他了。
王簡沿著北蒼河的荒草高岸，走在冰冷濕潤的青石階上，穿過青翠欲滴的林坪岩地，順著風暴溪谷的最深處走去，直到遇到了危險的懸崖邊緣。
山勢在此而盡，地圖上風暴溪谷的勢力範圍也正止於此，再向外則是散布著無數雜家和魔物的地域了。然而蜿蜒曲折的北蒼河依舊在浩浩蕩蕩地流向遠方，途徑數片廣闊的原野和森茂的樹林，最後灌入萬里之外的遺夢海——那裡則是遺水之都的勢力範圍。
王簡靜靜地佇立於崎危的懸崖之上，扶著一棵從灰白裸岩中艱難生長的翠柏，若有所思地遙望這條波瀾壯闊的北蒼河。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