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賀雲槿的「不會」竟沒過腦子似的,險些就說出了口。

但被院子裏傳來的一聲尖叫打斷,是個女子的叫聲,虞姝想到京城傳的殺人魔頭,當即站了起來,「發生何事了,我去瞧瞧。」

不等賀雲槿說什麼,虞姝就出去了。

原來是婢女在打掃積雪的時候滑倒,擦傷了手,虞姝難得見太子府竟然有願意幹活的婢女,可見心腸不壞,且這樣厚的積雪,分明該是力氣大的內侍來做。

她把方才給太子包過手的帕子遞給了婢女,問了些話。

「婢女名喚春兒,前兩日受了風寒,這才讓院內積雪堆著,多謝郡主好意。」

「你怎知我是郡主?」虞姝可並未自報家門。

春兒笑笑,有些靦腆,「旁人說太子府來了貴客,還望郡主莫怪。」

「既然身子有恙,歇幾天也無礙。」虞姝說話頗為柔和,實在是這幾天見慣了對太子無禮的下人,偶然一見還有忠於職守的婢女,虞姝的脾氣自然就好了。

可虞姝卻不知,這柔和的一幕扎進了在窗前站着的賀雲槿眼裏。

原來她待誰都是一樣好,一樣溫柔,笑意盈盈,連婢女也是這般。

那於她而言,他是不是也如婢女一般呢?

她給他的溫柔、善意、笑容,也一樣能給別人,今日是一個婢女,日後難保不會有其他人。

賀雲槿的心涼到了底,眼神幽暗,勾起一抹嘲意,笑自己不自量力,竟想着能成為唯一。

他轉身離開窗前,背影又寂寥了幾分,身上似是籠罩着一層烏雲,裹着一層生人勿近的霜雪。

「郡主,奴婢卑賤,當不得您這般照顧,您還是去陪太子殿下吧。」

春兒哪裏受過這樣的厚待,自從分來了太子府,她因為兢兢業業的做好自己的事,已經被旁人孤立了。

而太子性情孤僻,她也不敢靠近,這是頭一次有人待她這樣溫柔,有些許不知所措。

虞姝回頭的時候只看見太子的背影,這才驚覺自己可能忽視了太子,連忙回到了屋子,搬了個杌子坐到太子身邊。

太子連頭都沒有回,繼續刻着手上的那個惡鬼。

「殿下,你的手藝真好,這隻狼……」虞姝伸手去拿。

「啪——別碰!」賀雲槿一巴掌拍開她的手。

「唔……」虞姝被驚著了,捂住被打的小手,杏兒眼睜的溜圓,不敢置信,「殿下,你怎麼還打人呢?」

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這會就要打人了?比六月的天還陰晴不定。

虞姝噘起小嘴,輕輕地揉着手背,他力氣好大啊。

「不該碰的東西不要亂碰。」賀雲槿蹙著眉心,把那兩隻野狼放到盒子裏。

「為何不能碰?我只是想看看,你做的真好看,能給我做一個嗎?」虞姝沒被賀雲槿的冷臉嚇到,還鼓了鼓腮幫子越發親近。

「不能。」賀雲槿毫不留情。

「殿下,馬上就是除夕了,新的一年,我向殿下要一個禮物吧,就要殿下刻的木雕,我喜歡小兔兒,或者小狐狸也可以。」

虞姝手肘撐在桌面上,雙手托腮,眼巴巴的望着賀雲槿,就像沒有聽見方才他的拒絕。

賀雲槿微微撇頭就能看見虞姝通紅的手背,他下手向來不知輕重,這樣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想必打疼了吧。

他僵硬的把腦袋往那邊轉了些,眼不見為凈。

「沒空。」有些事情一旦開了口子,便由不得他控制了。

「那我不管,現在到除夕還有好久呢,我就想要一個小兔兒,殿下就給我做一個吧。」

虞姝忍着心裏對太子的畏懼,開始撒嬌,學着對待兄長的態度,若是對待兄長這般,怕是要天上的星星兄長也會給她摘,可太子就別想了。

「你很閑嗎,整日待在太子府。」賀雲槿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這又開始趕人了。

「是呀,我一個人在燕京,本就無事可做,殿下別趕我走。」

她本就是為了賀雲槿回來的,不圍着賀雲槿似乎也無事可做了。

虞姝鼓了鼓腮幫子,像是一隻小錦鯉,格外可愛,小姑娘還未及笄,小臉還有些嬰兒肥,圓嘟嘟的。

可哪怕這樣,也可窺見一絲姝麗,一雙杏眼似乎含着春水,在冬日都暖盈盈的。

賀雲槿觸及她的目光,心中一緊,連拿着刻刀的手都有些顫意,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沒說什麼,轉過頭去了。

虞姝盯着他的側臉發獃,雖然臉頰削瘦,可劍眉星目,鼻樑高挺,俊逸不凡,下頜處線條凌厲,五官硬朗。

看起來太子似乎並不會武功,可他身上卻有種武將的氣質。

太子並不像聖上,想來是像先皇后吧,幼時她見過先皇后,是個極其美麗的女子。

仔細看才發覺賀雲槿的耳後有顆紅色的小痣,似女子硃砂一般,聽說有紅痣的人,是前世有難以忘懷的人,不知道他上一世難以忘懷誰呢。

似乎在夢中的最後,太子還是孤身一人,連太子妃都無。

還有那雙捏著刻刀的手,一雙手被寒冬折磨的傷痕纍纍,也很難掩蓋它的修長,像是一雙撫琴下棋的手。

若是太子還是那個太子,那他此刻憑藉着這張臉就足以傾倒眾生了吧?

可惜了,沒有權力,再好的皮囊,旁人都不會看一眼。

賀雲槿被她暖融融的視線看的渾身不適,身上像是長了刺一般,回頭兇狠的瞪了她一眼,「若是無事就離開,孤不歡迎你。」

虞姝嘟起粉唇,十分不解,「殿下,你為何總對我這般冷漠?」

「孤不想看見你。」賀雲槿這話像是數九寒冬的冰,對於一個小姑娘來說,着實傷人,想着這樣她總該離開了。

「可是我想看見殿下呀。」虞姝軟軟的聲調,像是裹了蜜糖,哄的人心頭滾燙。

賀雲槿喉嚨口一緊,呼吸重了,一筆下去,惡鬼的臉毀了。

看着那被毀壞的惡鬼,心中隱隱約約覺得,有些情緒似乎壓不住了,他攥緊了拳頭。

毫無回應,虞姝像是在自說自話。

「那好吧,我便先離開,不打擾殿下。」虞姝覺著自個都要練成金剛不壞之身了,太子都這樣冷漠了,她還能笑臉待人。

虞姝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了門口,不舍的回頭,「殿下,那我可真的走了。」

回應她的只有那個單薄又冷硬的背影。

她撇了撇嘴,罷了罷了,先離開吧,生怕太子生氣揍她。

雖然太子看起來羸弱,可虞姝就是覺得太子很可怕。

虞姝轉身離開了屋子,正好虞府也還有些事要處理。

賀雲槿放下刻刀,耳朵微動,再無嘰嘰喳喳的聲音了,他轉頭一看,哪裏還有女孩的影子。

他眯起眼睛,心裏越發悶了,讓她離開就離開,可真是聽話。

心頭一惱,手下的刻刀捏的更緊了,難壓火氣,抬手把被毀壞的惡鬼猛的扔了出去,摔在了雪地里。

陡然,身後有人出聲,「殿下。」

賀雲槿的視線帶着余怒,轉身直視春兒,嚇得她險些跪下了,磕磕絆絆的看着太子,「殿下,這、這是郡主的帕子,奴婢已經洗乾淨了,請殿下還給郡主。」

春兒本想還給郡主,誰知郡主已經走了。

賀雲槿認出這就是方才虞姝給他捂了手指的帕子,冷硬著聲調,「放下。」

「是,奴婢告退。」

春兒幾乎是逃似的離開,心口砰砰砰,她怕極了太子殿下,尤其是那眼神,像是雪夜的惡狼,太滲人了,難怪太子府無人敢靠近太子殿下,日後她也要遠著些。

等春兒離開,賀雲槿才起身去觸那個帕子,姿勢還有些僵硬,膝蓋尚未完全恢復。

拿起帕子在手心攤開,血跡已經被清洗乾淨,也烘乾了。

又是繡的紅梅,她似乎極其愛梅花,尤其是紅梅。

一個小姑娘,不愛桃花卻愛梅花。

他握住帕子往裏邊去,打開暗格,把帕子疊好放到了手爐的旁邊。

這時,暗格里有三件東西了,一件藏了八年,短短兩日就多了兩件。

似是有什麼東西掩蓋不住了。

他倏的把暗格推了進去,轉身離開,不再多想。

回到桌前,他把兩隻木雕的野狼收好,野狼的眼亮晶晶的,淬著劇毒。

一不小碰到,輕則廢手,重則斷命。

***

虞姝回到虞府,坐下來喝了一大杯茶水,太子府那邊連口茶都沒有,她想下次去要不要帶些茶水,亦或帶些炭火,上次周管家找遍了太子府也沒有找到炭火,只能用馬車上的炭。

可賀雲槿似乎感覺不到冷啊。

「郡主,這是今日各處送來的帖子,想邀請郡主過府做客和想來府上拜訪郡主。」周管家遞上了一大堆帖子,看的虞姝眼睛疼。

虞姝孤身回京,代表着虞家,虞家頗得聖上的恩寵,又常年駐紮在嶺南,難見一面,可分量卻重,不少人想巴結籠絡。

「可有幾個王府的帖子?」

「有的,豫王、平王、寧王等府中女眷都送了帖子邀請郡主喝茶賞雪。」這幾個王爺都是奪嫡的熱門人選,哪個不想拉攏虞家。

「都推了,不過給每個王府都備上一樣的禮。」

輕易的見了他們,如何讓他們着急上火呢?

「是,那其餘的帖子要見嗎?」

「不見,周管家,你去備下一份散淤青的葯。」今日她去的匆忙,忘了給太子送葯,也不知他的腿可有好些。

「郡主明日還要去太子府嗎?」周管家實在是不解,把幾位位高權重的王爺拒之門外,卻去接近無人重視的太子,郡主的心思真是奇特。

「是,你現下就去備下,要最好的,再裝些銀霜炭。」太子府太冷了她待不住啊。

「是,老奴明白了。」周管家不多問,下去準備了。

可次日虞姝到太子府的時候,府門緊閉,推不開,也喊不動。

她沮喪的低頭,想着是不是賀雲槿嫌她煩,把門鎖住了。

虞姝退了出去,在太子府周圍轉了幾圈,在靠近賀雲槿屋子的圍牆邊打轉,視線移到了那顆伸出枝丫的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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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誰知,一轉眼沒看住,人卻跑了……

後來,卻瞧見雲鶯挺著微凸的小腹,站在了信國公夫人身邊,聽說是信國公早年丟失的嫡幼女。

**

秦修炎把人困在臂彎中,大掌輕輕地撫摸著雲鶯的腹部,眸子紅的滴血,嗓音宛如地獄修羅,「鶯鶯,不管是誰的孩子,日後孤都是他的父王,而你,是孤的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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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是個小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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