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賀雲槿在屋裏翻看資治通鑒,不能出府,於他而言也是好事,有足夠的時間用來精進學業。

才翻了幾頁,被樹枝搖曳的聲吵的直皺眉,走到窗前,還以為是哪個下人打掃,可是並未瞧見人,只看見樹枝被人搖的嘩啦響。

太子府附近並無百姓居住,往日安靜的很,他雖不受父皇重視,也被皇子公主欺壓,可尋常百姓,對他避之不及。

所以這人,賀雲槿心想,十有八.九是虞姝。

他不希望虞姝總是靠近他,這麼多年,對他好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一開始東宮也有母后留下的老嬤嬤,待他還算不錯。

可沒過幾天,老嬤嬤的孫子就被人害死,老嬤嬤也不小心摔斷了腿,不得不出宮。

搬到太子府之時,也有個婢女認真服侍,夜間見他還未歇息,給他準備了一碗羹湯。

次日婢女就消失不見了。

太子府不受重視,又有誰會在意一個婢女的死活呢?

他更是什麼都做不了,他連自己都救不了,哪裏救得了旁人。

索性,他不再親近任何人,這樣,再也沒有人因他而喪命了。

不知道何時起,傳開了流言,說他是孤星的命,誰靠近他就會短命,所以也無人敢靠近他。

虞姝是這麼多年唯一的意外,在宮門口給他手爐,在豫王手下救他,日日都來太子府,一點都不怕那些流言,也一點都不畏懼他的冷臉。

賀雲槿不得不承認,多年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可這並不是好兆頭,他不能有軟肋。

有軟肋的人,死的太快。

因此他把門被鎖了,希望虞姝知難而退。

可似乎,她只知迎難而上。

等看見了那熟悉的雙螺髻,他便知猜對了。

圍牆那樣高,她竟然也敢往上爬。

賀雲槿本不想搭理她,可是腿卻不聽使喚,往圍牆邊走去。

虞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去,下面思嵐急的跺腳,可是郡主又不聽她的。

真不明白郡主為何要對太子這樣好。

「思嵐,把銀霜炭遞給我。」

「郡主,你可小心些,別摔了。」思嵐滿是擔憂。

「知道了,啰嗦。」虞姝接過炭,一把扔了進去,這東西能摔。

賀雲槿身子一閃,一包東西掉在了他腳邊,若不是閃的快,這東西就砸他腦門上,他臉都黑了。

虞姝完全不知,繼續往上爬,終於站到了牆頭上,打算找根枝丫慢慢的爬下去,可是她忽略了這幾日的天氣,昨日下雪,雪化成水,水又結冰,冰凌滑溜溜的。

她一踩上去就開始左右搖擺,根本站不住,妄圖抓住根樹枝,奈何這三腳貓功夫不夠用,直直的往下掉,下面是一片白茫茫的積雪。

虞姝閉上眼,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屁股非得摔成八瓣,下次再也不敢爬樹了!

想像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她跌在了一個有力的臂彎中。

緩了緩睜開眼,竟是太子接着她了,雖然臉冷的嚇人,可那瞬間還是覺得太子殿下好英武啊!

她似乎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臉頰變得緋紅,不知是嚇的,還是其他,顫著長睫獃獃的看着賀雲槿。

「你還要待多久。」賀雲槿眯起眼,被她看的渾身不適,倏然毫不留情的鬆開手,虞姝跌進了雪地里。

「啊……好冷好冷。」虞姝的屁股摔進了雪堆里,凍的人都傻了,連忙爬了起來,只見賀雲槿離去的背影。

所以方才是太子接住了她,才沒有讓她摔到地上?

也不是,應該是沒有直接摔地上,太子搭了把手,她只感覺到了片刻的冷意,卻並未摔疼。

虞姝一骨碌爬了起來,撿起地上的炭追了上去,「殿下,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她揚起了笑容,其實太子也不是很冷漠嘛,瞧,多助人為樂啊!

賀雲槿卻像是沒有聽見,大步往屋內去,圍牆有些高,他接的時候不敢使用內力,怕虞姝發覺,畢竟她出生在將門之家。

徒手接人,衝擊力太大,他的胳膊險些脫臼,低眸看了一眼手,傷口又裂開了,冒出了血。

他把手往寬袖下藏,不想被她瞧見。

「殿下,等等我。」先是爬樹,再是在雪地里摔了一跤,虞姝髮絲都亂了,披風也沾了不少污泥,整個一落魄小可憐。

賀雲槿進屋坐了下來,繼續翻看資治通鑒。

虞姝跟着進屋,把包裹里的炭拿出來,「殿下這裏好冷,我帶了些炭火過來。」

「嫌冷就別來,大家閨秀,誰如你這般□□進院?」賀雲槿心中莫名的湧起火氣,若是他沒有接住,還不知摔成什麼樣子。

「嘿嘿,我又不是大家閨秀,爹爹說了,那些個無用的規矩我都不必學,將門虎女就得落落大方,若不是殿下鎖著門,我也不想□□。」

虞姝把炭火點燃,屋內逐漸暖和,她坐到賀雲槿身邊,「殿下,你的膝蓋好了嗎?我帶了散淤青的葯,馬上就是臘八節了,你陪我去逛街吧?」

虞姝把藥膏放在桌子一角。

「沒空。」賀雲槿翻過一頁書,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聽說有燈會,殿下真的不去嗎?我都好多年沒有見過燕京的燈會了,一定十分熱鬧。」虞姝把手放到炭火上烤,手都冷冰冰的。

「父皇命我閉門思過,不可出門。」賀雲槿不想再和她費口舌,搬出了聖上。

「好吧。」虞姝嘆了口氣,伸手抓了抓腦袋上的小墜子,發覺頭上竟然有根枯枝,從杌子上跳了起來,「呀,腦袋上有枯枝,殿下這有鏡子嗎?」

「沒有。」

「那殿下給我瞧瞧頭髮上可有枯枝了?」虞姝背對着蹲到太子跟前。

賀雲槿被她一撞,險些從三角凳上摔下去,冷冷的回頭,卻只看見她烏黑的發。

雙螺髻上墜著兩個雪白的小絨球,看着十分可愛,讓他想惱怒都生不起氣來。

賀雲槿認命的給她挑出兩根枯枝,扔到了桌子上,「好了。」

「多謝殿下,我就知道殿下是個好人。」虞姝彎著唇笑,露出小梨渦。

回應虞姝的卻是安靜,賀雲槿又不理她了。

虞姝在心裏哼了哼,要何時她才能融化這塊冰呢?

在太子府待到快用午膳時分,虞姝攏共都沒有得到賀雲槿幾句回應,不得不沮喪離開,可又信誓旦旦的說明日還會來。

等虞姝離開,賀雲槿才把藏在袖子裏的手拿出來,鮮血已經染紅了一整片袖口,傷處都凝結成痂了。

他蹙了蹙眉,起身把血擦乾,用帕子包住傷口。

轉身看見那瓶青色藥膏,他拿起放進了暗格。

再出來,低眸瞧見地上還剩下的銀霜炭,因着這炭,屋子裏比往日暖和多了。

賀雲槿把炭火放到角落,不打算用。

他從不留戀溫暖。

做完這些,賀雲槿又坐下來看書,一直到黃昏時分,有些餓了,起身去了膳房。

他這個太子,八歲之後,就沒有再享受過應當的權力,他也並不自怨自艾,比起許多百姓,他能活下去已經知足。

今年大雪,各地都鬧了雪災,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可燕京一片祥和之色,哪裏有什麼流民。

一扇城,似乎隔絕出了一個人間佳境。

*

陳成在賭場輸光了銀子,只好回了太子府。

往裏看了一眼,並沒有瞧見太子,還有些奇怪,視線隨意一瞥,看見炭盆內居然燃燒着上好的銀霜炭!

他進去仔細瞧了瞧,確是銀霜炭,他在豫王府見過,據說這炭能燃燒一整夜,令室內溫暖如春。

好啊,太子整日還裝作不怕冷的模樣,原來是把銀霜炭都藏了起來,等他走了再用。

他就說嘛,太子好歹是聖上的兒子,內廷敢不給銀霜炭嗎,原來是防着他呢。

陳成視線往四周掃,看見放在角落的一包銀霜炭,他看了一眼窗外,正好無人。

他連忙提起這一包銀霜炭往外走,先放到廂房去,明日再把這些銀霜炭賣掉,還能買酒喝。

待會太子問起來,他只推說不知道便是。

反正太子那個性子也不會管,他都不知道偷了多少貴重物品出府賣了換酒錢,太子一次都沒找過。

*

賀雲槿用了晚膳回來,一眼就瞄到角落空空,那包袱不見了,裏面裝着虞姝送的銀霜炭。

賀雲槿眉眼一凜,轉身往外走,正好陳成回來了。

「太子殿下。」陳成躬身一禮,算不得恭敬。

「東西呢?」

「殿下說什麼?」陳成鎮定着撒謊。

「孤屋裏的銀霜炭,在哪?」賀雲槿語氣冰涼,眼眸陰鬱。

不必想就知道是陳成拿了,除了他,再沒有旁人敢進他的屋子。

「殿下,老奴不知,殿下若是丟了東西,老奴這就讓人去找。」陳成心中一緊,總感覺這次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可又說不上來。

「孤再問一遍,東西在哪?」賀雲槿眉頭緊蹙,手緊緊捏住陳成的衣領,陳成被迫抬起頭看着賀雲槿的眼睛。

只那一眼,就讓陳成毛骨悚然,太子的黑黢黢的眸子帶着殺戾之氣,陰狠嗜血似是夜色中的惡狼,讓他心裏發憷。

後背湧上涼意,似有一陣陰風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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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姝:瞧,我都說了殿下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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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是個小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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