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賀雲槿輕挑唇角,緩緩轉身,入目的卻是陳成,陳成在外屋待了一會很快又離開。

他的心墜到了谷底,臉上不自覺的浮現失望,忽然覺得自己方才的舉動十分可笑。

他方才心裏竟然有些期待,多少年了,波瀾不驚的內心也開始有了期待?

他攥緊了拳頭,覺得自己瘋了。

*

虞姝在葉府待到用了午膳,又和外祖父嘮了會家常,順帶着無意中打聽了些太子的往事,外祖說起太子,竟是先嘆了口氣,話未說,憐憫便到了三分。

等聽完,她總算明白外祖這般剛毅的人,為何也會為了旁人嘆氣,比起幼年喪母,又多次死裏逃生的太子,她似乎是蜜罐里養大的小姑娘。

外祖父去午歇,虞姝也離開葉府,在出府的長廊瞧見擺着許多梅花盆景,想起太子府中空蕩蕩的,一點人氣也沒,便問舅母討要了一盆即將開花的玉蝶梅。

從葉府出來她去了太子府,在外邊敲了敲門,裏面毫無動靜,她便讓其餘人等著,自己抱着那盆玉蝶進去了。

府內還如昨日來的時候一般,連台階下的碎瓷都無人打掃,看的虞姝直皺眉。

輕車熟路的到了屋子,只見太子背對着她坐在窗邊,也不知在做什麼,這樣冷的天氣,門窗洞開,看着都冷。

虞姝放下花盆,發出一聲響動。

賀雲槿似是沒聽到,陳成向來不把他當主子,來去自如,左右不是他也沒旁人。

「殿下,天寒地凍,您怎坐在窗前,仔細身子。」女子柔軟清甜的嗓音傳來,帶着暖暖的關懷。

賀雲槿驀然一僵,眉頭微蹙,指尖的刻刀沒有留神,扎進了指腹,霎時,血珠子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

虞姝見他不回頭,往裏走了幾步,就看見他冒着血的手指,什麼也沒有想,從袖口抽出帕子摁壓住傷口,「殿下,用刻刀的時候可不能分心。」

賀雲槿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的手就被她搶了過去,那隻粗糙的手被柔軟嬌嫩的玉手包裹着,像是枝頭新綻的棉花般柔軟,讓他失神片刻。

可很快回過神來,第一時間想把手抽了回來,但卻被虞姝握緊,「殿下,莫要亂動,現下天氣冷,有傷口容易成凍瘡,你別糟踐自個的身子。」

虞姝專註的低頭,生怕血珠再冒出來,杏眸看着這隻本不該屬於這個少年的傷痕纍纍的手,忍不住鼻酸,她都說不出來,為何自己心裏反應會這般大,分明她昨日才回來罷了。

雖在聖上面前提起幼時的事,可其實她自己都不記得了,只記得兒時太子做的木雕栩栩如生,沒有想到如今還在做。

但不知為何,虞姝卻覺得她和太子似乎認識很久很久了。

興許是那個夢境吧,每回夢境裏都有他,所以才有這般的熟悉感。

可夢境裏的他,和此刻差了太多太多,人人畏懼的殘虐暴君,如今不過是一個被人欺凌的小可憐。

或許是因為這樣的反差感,虞姝才會心酸吧。

不管如何,虞姝卻是真的想親近賀雲槿,都說了隨心,那就隨心吧。

賀雲槿拿不回自己的手,索性任由她捏著,這也是祖母去世之後第一次,他竟然有這樣的心思對一個並不熟悉的人,若是平常,早就讓人滾出去了。

可是看見小姑娘眉眼柔和又心疼的模樣,他心裏竟有了一絲絲的暖意,那種被人當成珍寶的感覺又湧上了心間。

他從前是母后的珍寶,是皇祖母的珍寶,可她們都拋下他走了。

她是否也會半路出現,隨時消失呢?

應當會吧,皇祖母說過,不把希冀寄托在別人的身上,就永遠也不會失望。

想到這裏,賀雲槿的眼眸冷了幾分,倏地把手指從柔軟溫和的手裏抽出,冷硬著聲調,「男女授受不親,難道無人教過郡主嗎?」

那條凌霜紅梅的帕子落在了地上。

虞姝訝然,好端端,怎麼又不高興了,這人可真是心思難測。

「殿下,我爹爹只教過要助人為樂。」虞姝撿起了帕子疊起,把有血的那一面朝里,放進了袖口。

嶺南在大燕之前地處荒蕪,被稱為蠻荒之地,中原習俗並未傳入嶺南,到如今,嶺南已是魚米之鄉,富饒之地,可也沒多少中原習俗。

「助人為樂也得看看那人是否樂,郡主可別光顧著自己樂。」賀雲槿轉身坐了回去,不再看她,冷冰冰的臉恢復到了初見的那日。

虞姝嘟了嘟粉唇,歪著腦袋,頭上雙螺髻旁邊的珠玉墜子發出叮叮的清脆聲音,這一次,她一點也沒有不高興,反而懵懂的問:「助人為樂不就是為了讓自己高興嗎?殿下不曾讀過書嗎」

賀雲槿一噎,擰眉瞪了虞姝一眼,今日的虞姝比昨日的難對付了,昨日說了一句冷話就紅了眼,今日倒有心情開玩笑。

「嘻嘻,殿下,瞧我給你送了什麼來。」虞姝不在意他的冷眼,就當沒有看見,這個時候,就得發揮爹爹說的死皮賴臉精神。

虞姝把那盆玉蝶捧到賀雲槿面前的桌子上,"殿下,這叫玉蝶梅,是我從外祖那拿來的,殿下可得藏好,別被我外祖瞧見了,外祖最是愛梅花,少了一顆都是要找的。"

她故意把話說的嚴重,這才能表達她的心意呀。

「不必了,孤沒心思照顧這些花花草草,遲早也會死。」賀雲槿手上的血已經止住了,繼續拿起那個未完成的惡鬼雕刻着。

虞姝也不介意,笑着說,「殿下,送出去的禮物豈有收回來的道理,花就放在這了,殿下可要好好照顧哦。」

她往四周看了看,找了個高些的架子擺在了窗前,有了這盆玉蝶,屋子裏有了些生氣,她滿意的拍了拍手,眉眼彎彎,眼裏似裝了一池清泉,澄澈醉人。

賀雲槿瞥了一眼,低眸,不曾開口。

再度坐了下來,虞姝說起了豫王府的事,「今日我聽說豫王府死了一個下人,死狀極其慘烈,沒了眼、舌頭、和手,還把灑掃的下人嚇暈了,也不知是誰下這般狠毒的手。」

賀雲槿一聽她提起這件事,眼眸微皺,手上的動作下意識的輕了,屏住呼吸,想聽她的下一句話。

若她知曉那個狠毒的人就是他,怕是會像怪物一樣看着他吧,恨不得離他遠遠的,再也不想靠近。

是啊,誰會想要靠近一個瘋子呢。

還是一個狠毒的瘋子。

可讓虞姝接下來的話卻讓賀雲槿詫異萬分。

「雖說外邊都在傳那人太過狠毒,可我卻覺得是罪有應得,豫王囂張跋扈,他身邊的爪牙能是什麼好東西,用了這般狠毒的手段,可見是有深仇大恨的,想來是藉著豫王的跋扈得罪了什麼人。」

虞姝沒有看賀雲槿,抓着自己披風上的小絨球玩,「若是讓我知曉那人,我還得感謝他呢,多謝他為民除害,也得替殿下多謝他,豫王府的下人昨日還欺負殿下,這就叫罪有應得,是報應,殿下放心,天理昭昭,豫王也一定會有報應的。」

賀雲槿渾身僵住,胸腔中跳動的那處知覺被無限放大,他不曾想到,她竟是這樣想的,不僅僅不害怕那個狠毒的瘋子,還要感謝,只是為了替他道謝。

原來在她的眼中,旁人覺得不可思議,萬分唾棄的狠毒惡魔不僅僅能被原諒,還要接受讚譽。

小姑娘繼續絮叨著,在外人看來,她是虞家唯一的嫡女,也是先帝親封的長宣郡主,合該是穩重自持的。

可虞姝也只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是愛笑愛鬧的小丫頭,嘰嘰喳喳的,從前娘親就說她像是外祖養的那隻百靈鳥,嘴巴一日都不停。

畢竟是虞家從小寵大,象牙塔內長大的小郡主,哪懂得這麼多彎彎繞繞,昨日面對豫王那般,完全是因為厭惡極了豫王。

這不,面對賀雲槿,完全卸下了心防,嘴巴沒完沒了。

賀雲槿側身,望着小姑娘張張合合的小嘴,笑起來的時候唇邊還有淺淺的梨渦,她也不過是未曾及笄的小丫頭,滿腔熱情的靠近他,可他卻一次又一次的給她冷臉瞧。

這一刻,賀雲槿心裏有些悶,似乎有什麼事情做錯了。

還不等他想清楚,虞姝停下了嘴巴,捂住唇回頭看他,睜圓的眼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殿下會不會嫌我煩啊?若是殿下嫌我話多,我日後少說話便是。」

其實她和太子遠沒有親近到說這麼多閑話的時候,可也不知怎的,一見到太子,嘴巴就停不下來。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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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南王:本王說的死皮賴臉的精神,那是用在求學上,而不是求男人!!!

虞姝:嘻嘻,差不多嘛,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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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是個小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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