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經這麼幾次的接觸,楓澈多少對這個新王妃有點同情。尋常女子便算了,可對方還是個眼睛看不見的。

「王爺……您昨日才新婚,今日就……」

魏霽眼皮一抬,楓澈頓時收了聲。自家主子是什麼脾氣他心裡清楚,罷了,這畢竟是新帝強塞進來的人,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肯定會想起這檔子事,也是添堵。

楓澈這感慨的工夫,魏霽已經將手裡的東西寫完了。上好的信紙上落著鳳翥龍騰的字跡,楓澈上前接過,下意識地瞥了一眼。

和離?

不是說休妻的嗎?

魏霽將手中的狼毫筆放到筆架上,抬眼看見他還在此處,薄唇輕啟:「怎麼?」

楓澈頓了頓,欲言又止。

魏霽似是漫不經心地微微捻了捻手指:「讓她回家,有何不妥?」

楓澈忙搖頭,他雖沒娶過妻,但是和離和休妻之間有多大差別還是明白的。只是和離是和離,到底是覺得有些可惜,楓澈小聲嘀咕了一句:「王爺,屬下早上聽吳嬤嬤說,王妃對您還挺上心的。」

魏霽眼尾微挑,「那又如何?」

楓澈道:「備不住王妃心甘情願嫁。」

魏霽嗤笑了一聲沒說話。

楓澈也是一時嘴快,話一出口也覺得不大可能。他拿著手裡的和離書,「王爺,這個要現在給王妃送去嗎?」

魏霽蹙了蹙眉,想起女人會哭哭啼啼的樣子就覺得有些麻煩,修長的手指輕叩了兩下桌面,不耐道:「明日上午吧。」

……

御書房內,鴉雀無聲。

值守的太監宮女靜立在大殿兩側,緊緊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方才還整整齊齊擺在書案上的奏摺這會兒已經一本不剩地被陛下掃在了地上。

貴妃慌張從御書房裡出來,正好和拎著食盒往裡走的皇后打了個照面。後者連瞧都沒瞧她,徑直叫下人將門打開,拿著東西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聽見瓷器碎裂的聲音。

「不中用的東西!你們不是一個個地跟朕保證魏霽醒不過來了嗎!」魏崇拿起手邊地茶盞重重地擲在了書案前的地上,茶水染深了一大片龍袍,可那人恍若未覺,憤怒至極。

跪在前面的兩個人一動不敢動,任由碎瓷片在膝蓋前四濺。

太醫院的院使將頭一磕,不敢吭聲,先前魏霽的脈他奉旨親自去王府里診過,明明已經回天乏術,難不成還能迴光返照了嗎?

旁邊的內務府總管自覺官位不保,更是覺得冤。那道沖喜的聖旨下來,誰都明白皇上是什麼意思。所以他們根本沒算日子,就連所謂良辰吉時也都是瞎編,怎麼還能真管用了呢!

皇后緩步走入,就看見了這一地的狼藉。她給兩側下人遞了個眼色讓他們先收拾,自己徑直走上前,微微福了福身,「臣妾給陛下請安。」

魏崇抬眸看了她一眼,回身坐在了書案后的龍椅上,抬手捏了捏眉心,道:「你怎麼來了?」

皇後起身踱步到他身側將食盒放在桌面上,底下的下人識趣地散去。

「陛下息怒,兩個奴才不會做事,罰了就是了,不值得陛下生這麼大的火氣。」她聲音極柔,細指上提前塗過香,不聲不響地輕輕代替了皇帝正揉著眉心的手。

所有人都怕他,這會子也就只有皇后敢上前。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縱使魏崇納了這麼多女人,她依然能穩坐在後位上。

她見魏崇神色漸緩,輕聲開口:「方才臣妾見馮公公從宮外回來了,陛下放心,御醫說了,即便慎王醒了,也還是熬不過這個冬天的。」

魏崇冷笑一聲:「他們上次也是這樣回稟朕的,可是結果呢!」

皇后眸子暗了暗,緩緩道:「這次不一樣。御醫說慎王所中之毒極為猛烈,已經侵蝕了經脈,且此毒不像是咱們大盛的產物,無葯可醫,無葯可解。說不定是北狄人替咱們了卻了一樁心事呢。」

魏崇原也納悶究竟是什麼人能行刺得了魏霽,不過這些年魏霽樹立無數,什麼人都有可能為之。

反正殊途同歸,能要了他的命就好。

皇后的手漸漸下移,緩緩按壓在了他的肩膀上,「陛下放心,御醫說縱使有解藥也來不及了。已經到了這一步,再等一陣子又何妨?說不定只是迴光返照呢?」

魏崇未語,雖不像剛剛那般盛怒,但心中仍是不悅。陰翳的神色在他臉上遲遲不散,整個人的樣貌本就偏陰沉,如今看起來更加駭人。

他父皇到底是偏心,明明將皇位交給了他,卻賜了魏霽一塊免罪金牌,令他繼承皇位一年多來,沒有一日是過得安穩的。

放在龍椅上的手指一松,魏崇忽然挑起了身邊人的下巴,幽幽開口:「你說魏霽他真能那麼輕易地赴死?」

……

傍晚,天邊又起了些雲霧。晚風吹過廊間的宮燈,昨日的布置已經被悉數撤了下來。

魏霽斜倚在榻上,墨色的長發未束自然地垂散在腰間,玄黑底的金雲紋廣袖袍披在肩上略顯松垮,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生得極為好看。

若是遙遙望著,不熟悉他的人可能會下意識地聯想起「光風霽月」這四個字來。可惜世人幾乎沒有不知曉他名號的,也甚少有人能看到這樣的畫面。

前段時間魏霽沒醒,府內府外的事情積壓了不少,楓澈下午就一直沒閑著,這會子從門外進來手中又拿了一封密函。

「王爺,這是西境遞過來的。」

魏霽將密函取過大致掃了兩行,聲音淡淡:「她人呢?」

楓澈愣愣地瞧著視線仍在信紙上的魏霽,一時之間竟沒反應過來他問的是誰。那密函上哪有人啊。

停頓了半晌,魏霽鳳眸微抬看了他一眼,楓澈頓時感到背後發涼,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家主子問的應該是新王妃。

他摸了摸下巴,「應是還在書房吧。」

魏霽沒說話,斂了視線重新望向手中的信紙。

楓澈經他這麼一問,忽然想起個事來:「王爺,吳嬤嬤那邊剛才遣人過來問,王妃今晚宿在哪兒?」

魏霽輕捻著信紙的動作一頓,而後自如地將這頁翻過:「暫且安排個住處。」

楓澈略微有些猶豫,仍是開了口:「王爺您忘了,當初王府建立的時候完全是按照您的吩咐,北苑裡除了這一間再無其他卧房,南苑都是下人住的地方,而且……也都住滿了。」

若是尋常建王府,肯定會單獨建一個給未來王妃住的院子,然而慎王府在最初設計的時候就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有王妃進門,所以從一開始就沒考慮過會出現今天這樣的局面。

府中的下人都是有定數的,眼下別說是張床了,連間空房都找不到。

魏霽眉心微蹙,想說那她昨晚宿在哪了,不悅地話還未說出口一抬眸便望見了對面那張小桌未拆的羅漢榻。

許久,他眸色微深。

「知道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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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分房沒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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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總以為我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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