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沈容傾微微一怔。

其實進來前她有設想過幾種可能的結果,或許對方會直接丟一張休書給她,或許會幹脆命她哪來的回哪去。

可魏霽說完剛剛那一句便沒有下文了。

沈容傾動了動唇想要說些什麼,可未來得及想好便聽身後傳來了有人進屋的聲音。

楓澈在門邊站定:「稟王爺,皇上的人來了,還帶著御醫,此外還有太后和其他幾個王府的人,也都在外面候著。」

魏霽一隻手撐著下顎,身上披著件寬鬆的黑金雲紋廣袖袍,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微抬透著抹說不出的戲謔,開口聲音低醇慵懶:「消息傳得倒是快。」

楓澈一凜:「屬下失職。」

魏霽未語,眼下的狀況似是讓他覺得有些乏味。

「罷了,傳。」

沈容傾聽著身後一波一波人地往裡入,小太監端著各式的補品依次站在兩邊,半個太醫院的御醫排在後頭等著給魏霽請脈。

從前他沒醒時不見皇上派了這麼多的人來,如今好大的陣仗還有那個婚禮時來過的馮公公不住地噓寒問暖奉承討好。

這些下人來來往往地都不自覺地要往沈容傾那裡看上一眼,但是魏霽沒說話,誰也不敢提,都低著頭只做自己分內的事,由著馮公公一個人在前面完成皇上交給的事。

沈容傾覺著自己這會兒可以默默退下了,便低聲喚了月桃,讓她扶著往外走。

那人明擺著說了一句話后就沒再理她了,她也不是非要趕著湊著上前。

這邊馮公公還在自以為妙語連珠地吐露皇上對這件事有多麼多麼關心,說得都要口舌生煙了也不見身前那位主兒有半點回應,頓時心涼了半截。

他不由得抬起頭,賠上了笑臉,「王爺,您看這……」

那位的視線哪裡在他身上,分明是直直地越過他,眸色幽深地望著那個不聲不響往外走的背影。

馮公公手心捏了把汗,心道這位新王妃是有多大的膽兒,這回可是有好戲瞧了。

他方才一進來就覺得自己看明白了,這分明是宮裡那些貴人們慣愛用的手段。先把人晾一晾,立個下馬威,磨一磨性子,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

可這沈容傾竟一聲不吭地自己走了,就算是平常離開,也得先告退一聲吧?

他自覺魏霽的心情現在算不上好,得罪了這位煞神,輕則那是賠命進去。

然而他左等右等,直到沈容傾的背影都消失在視野里了,也不見魏霽開口說些什麼。

馮公公不由得詫異,正想抬頭。身前驀地傳來一道冷聲:「說完了?」

馮遠渾身一顫,這才發覺那雙丹鳳眼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他寧願魏霽板著臉也不想看到他笑。

笑就意味著要……

馮公公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王爺恕罪,奴才不該分神,王爺恕罪!」

「嘖,你慌什麼。」魏霽漫不經心地輕叩了兩下手指。馮公公只覺著這兩下彷彿敲在了他的心臟上。

「回去告訴皇上,他的好意,本王心領了。」

「是,是!奴才明白!」

直至看見了外面的烈日,馮公公才感覺自己這是活過來了。世間敢對當今聖上這樣說話的,唯這一人了。

免罪金牌……那不只是免死。上至大不敬,下至燒殺搶掠,哪怕是集結兵馬,沒到弒君這一步,都是無人可彈劾,無人可管的。

連馮遠都不由得感嘆,先帝爺將這樣一塊金牌給了魏霽,究竟是想不想當今聖上做皇帝了。

……

沈容傾剛從正殿出來沒多久就遇見了正來往忙碌的楓澈。

初入王府,她也就只住過魏霽所在的那一間屋子。眼下那裡肯定是待不得了,又不能在院子里閑逛一下午,只得問了兩句。

好在楓澈反應快,想起書房那邊空著眼下沒有人就安排了她過去。雕著回字吉祥紋的大門輕開輕闔,屋子裡就只剩下了沈容傾和月桃兩人。

「主子……他走了。」月桃透著門口的細縫往外張望,看見楓澈越走越遠,這才鬆了一口氣。

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回這會吃人的王府。這裡面根本沒有一個正常人!就連王爺身邊的這個侍衛,長得都很可怕,皮膚曬得那麼黑,手背上還有道疤,看起來就凶得很。

方才光顧著害怕了,沒來得及思索,這會子周圍安靜了,也沒有外人,月桃不由得忿忿:「主子,要奴婢說,他們這是在故意欺負您!」

那麼多來來往往的下人看著呢,偏生她和她主子站在那裡被忽視了個徹底。從前在家裡日子雖然過得難了點,但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擔驚受怕的,還又累又不討好。

「您好歹是奉聖旨嫁過來的正經王妃,哪有他們這樣目中無人的,方才若不是您問了一句,這會子怕是還在日頭底下曬著呢……」

她啰啰嗦嗦地發牢騷,沈容傾卻沒怎麼在意。最壞的打算都做好了,至少現在她們還能待在府邸里。

王府的下人雖說都不苟言笑,但是極為規矩,沈容傾留意到楓澈每每同她說話都會先行一禮。這是王爺身邊的貼身侍衛,對她已經算很是尊重了。

「主子!您犧牲自己為慎王沖喜在先,慎王能醒來明明是您的功勞!他們、他們這是……」

「月桃。」沈容傾眉心微蹙,沒由著她將後面那四個字說出來,低聲呵斥了一句。

「沒什麼犧牲不犧牲的,是我自己願意嫁的。王爺福澤深厚,自然會醒。」

月桃也覺出了失言,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這裡到底是慎王府,縱使周圍看起來是沒人了,也難保不會隔牆有耳,若是被人聽去……

沈容傾緩緩開口:「你去找個地方燒些水來喝,方才的話切莫再提了。」

月桃低下頭:「奴婢明白。」

大門被輕輕推開,屋中又恢復了一片沉靜。

沈容傾當初選月桃做陪嫁倒不是因為她有多幹練。

這些年家中積蓄散盡,下人們大多被遣散了。只剩一個常年服侍她母親的老嬤嬤和兩個自幼跟著她的丫鬟。

芷露相比月桃要穩重很多,人也可信,只是家中老嬤嬤年紀大了,她母親身子又不好,沈容傾人不在家中,實在難以放心。

她這邊無論怎樣都可自己周全,重活一世,卻再不想叫母親受半點委屈。

沈容傾估摸著月桃還要很久才能回來,便放心大膽地解開了蒙在眼睛上的緞帶。好看的杏眸稍眨了兩下,便逐漸適應了這裡的光線。

這條緞帶是她臨行前特意選出來的,顏色淺不至於讓眼睛完全浸入黑暗。沈容傾將它放在手邊的方桌上,抬眸環視起屋中的布置。

這件書房遠比她想象中的要大上許多,牆的兩側皆置滿了書架。一張寬大的金絲楠木書案放在靠近南面的位置,上面擺著文房四寶,整潔得一塵不染。

沈容傾現在坐的,是一處靠窗的扶手椅。雲窗外雕藤鏤刻,兩把椅子間恰當好處的放著一張方桌。光線甚好,也格外講究。

沈容傾緩緩踱步到書架前,發現上面擺著的大多是一些兵書圖紙。其中為數最多的便是有關西境一帶。

據說當年魏霽以五萬兵力大勝西戎兵馬就是在西境,想必沒人比他更了解那裡。

沈容傾抬起手,對最上面的一本醫術有些好奇,只是指尖還未來得及觸碰到,便聽見外面傳來了兩個人走來的腳步聲。

她慌忙收了手,去取桌子上的緞帶。剛一觸碰到,便聽窗外的那個人開口了。

「錢大人,此處無旁人,太后那邊還等著老奴去回話,王爺究竟如何了?」

說話這人的聲音極為耳熟,沈容傾分辨出這是太後身邊的張嬤嬤。

她下意識地蹲下身,不想讓廊間這兩人發覺書房內有人。透過窗,沈容傾看見那道略高些的人影微微搖了搖頭。

他捋了兩把鬍鬚,低聲喟嘆:「毒已侵蝕經脈,下一步就是五臟六腑,怕是回天乏術了。」

張嬤嬤一驚,「怎會!人不是已經醒過來了嗎?」

錢御醫只是搖頭:「失血是小,傷口再深也有葯可醫。真正的問題出在肩膀的箭傷上,微臣猜測,應是支萃了劇毒的箭。」

沈容傾抬手微微掩唇,恍惚間憶起她那晚看到的繃帶……

「王爺是在北營受的傷,那枚箭頭早已遺失了如今已經查不到什麼,王爺內力深厚,換作常人早已斃命,可也只是時間問題。這件事想必王爺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

張嬤嬤神色一凜,「能撐到什麼時候?」

「最多……到年末吧。」

……

楓澈從外面回來的時候,正看見自家主子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的左手,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咽了口唾沫,俯身行了一禮:「王爺,事情已經辦妥了。皇上的人全部離去,另外江先生也已經在過來的路上。」

「嗯,知道了。」

身旁的人沒走,魏霽鳳眸輕抬看著站在原地不動的楓澈,「怎麼?還有話要說?」

楓澈有些心虛,他一清早就來屋中將昨日新婚的布置撤去了,就是不想王爺剛一醒來就被氣著,打算日後坦白。誰知忙中出錯,還是被魏霽幽幽地指出了一對沒來得及拿走的喜燭。

無奈之下,楓澈只得抹了一把臉,將沖喜這檔子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誰料正說了一半,沈容傾就從宮裡回來了。

眼下主子不提,他卻不得不問:「王爺,那王妃她……」

魏霽眉心微微一蹙。

「去取紙筆。」

楓澈一聽這個,心裡就涼了半截。

他猶記得,早上的時候,他甚至連沖喜的是哪家的姑娘都沒來得及說出口,王爺就冷冷地吐了兩個字——

「休了。」

※※※※※※※※※※※※※※※※※※※※

男主:那你猜猜我現在呢?

感謝在2020-10-1923:55:17~2020-10-2201:12: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雪媚娘團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殿下總以為我看不見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殿下總以為我看不見
上一章下一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