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無聲諾言
燕王府的一方清涼亭內，阿珂公主身穿棕色長袍，手執一杯清茶，坐在石凳上，渾身上下散發着濃濃的草原氣息。
遠處，她見一人款款踱步走來，便起身，笑臉相迎，「燕王殿下！」
廉墨塵回禮，「阿珂公主！」
阿珂公主見眼前這人態度還不錯，便又迎上前去，「不知燕王殿下可喜歡賞梅，本公主聽聞靜山寺中的梅花開了花，是何其鮮艷，不知……」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廉墨塵抬手打斷了。
「公主，那日宴會之上，本王已經將話說得很清楚了，本王是斷然不會娶公主的！」他言辭決絕，阿珂公主臉上也漸漸失去了笑意。
一如那日靖淵皇帝在宮中擺宴，迎接蠻夷使臣一般，她說她要嫁給燕王做妾，可燕王卻是在滿朝文武百官面前言辭決絕地說道：「本王心中只有穆芊凝一人，這輩子，下輩子，包括以後，本王也只會娶她為妻！擇她與本王共白首！」
一點面子也未留給她，那時的她當真不像是一國公主。
「燕王殿下為何不願娶本公主，可是嫌本公主生長在那蠻荒之地，一派粗俗模樣，入不得殿下的眼？」她語氣陡然變得冷然。
「自然不是！」廉墨塵繼續說道：「阿珂公主既貴為一國公主，自然身份尊貴，只是本王身邊已有一人，此生唯願與她共白首。」說着，他眼裏漸漸泛起濃濃的愛意。
阿珂公主看着那抹笑，突然嗤笑一聲，「真是羨慕！殿下與燕王妃的感情可真好，本公主似乎有一點被殿下說動，可殿下應該知道我阿爸將我許給殿下的用意，難道殿下真的要舍了本公主身後的千軍萬馬嗎？」
廉墨塵愣了一下，似是覺得她說話直接，卻還是義正言辭地說道：「為了她就算舍了千軍萬馬又如何！這些強加進來惹人不快的東西，舍了也罷！」他一甩衣袖，心中所念絲毫未變。
「你……」阿珂公主一時啞口無言，覺得面前這位君王當真如頑石一般，甚至是無藥可救。
「燕王殿下當真如此堅決？」她似乎還抱有一絲希望，在期待些什麼。
「阿珂公主回去吧！除了本王之外還有很多年輕的公子，都是才貌雙全，想必阿珂公主應該會喜歡，而且……」
「什麼？」阿珂公主看着廉墨塵蹙起柳眉。
「而且本王奉勸阿珂公主不要拿自己的終身幸福開玩笑！你是一國公主不錯，可拋卻身份，也不過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姑娘，為何不好好擇一人，擇一待你好的人做夫婿，卻不是滿口的國之道義！」
「你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這些東西本不該強壓在你身上。」
阿珂公主怔怔地望着眼前那人，長睫撲閃，眸光顫動，彷彿有人說中了她的心事。
她斂下眼，半晌，才從底下換了一副冷然的面龐，說道：「殿下說的很對，可我終究拋卻不了身份，我終究是一國公主。所以，真的不該有那些所謂的感情和牽絆，有了牽絆就等於輸了。鑒於殿下的這些話，和對燕王妃的感情，本公主能做的便只是不來破壞殿下和燕王妃的感情，所以……本公主決定不再糾纏殿下了。」
「至於本公主接下來會嫁給誰，還希望殿下不要插手！」
「好！」廉墨塵應下，卻還是想補充一句，「阿珂公主，也應該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他說這話的時候，真是覺得自己被穆芊凝感染了，也會說出這麼文鄒鄒，煽情的話。
阿珂公主愣了一下，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可張嘴半晌，卻只是說了一句，「今日多有叨擾，還望燕王殿下見諒，本公主就先告辭了。」言罷，便拍拍身子走了。
此時穆芊凝正巧趕來，阿珂公主面無表情地與她擦肩而過，廉墨塵則是站在清涼亭里，眼角彎彎，看來是得利了。
「王爺！」她過去行禮。
「凝兒，你來了。」廉墨塵攬過她的肩膀，將她摟在懷裏。
穆芊凝順勢環抱他的腰，臉貼在胸膛，聽着那好似翻湧的心跳。她嘴角彎彎，笑的很開心。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想到了什麼，便道：「塵塵，如果……如果此次拒絕了阿珂公主，會給王爺帶來危機，該怎麼辦？」
上頭靜默許久，才有聲音傳來，「凝兒還是不要去想這些事情了，乖乖躺在本王懷裏好嗎？」廉墨塵用一根手指輕輕刮過穆芊凝的鼻頭，眼裏儘是寵溺。
穆芊凝被他的舉動打擾，那心中隱隱的不安也漸漸消失，亦或是埋在心底。她朝他笑笑，還是抱着他，「好，凝兒就待在王爺身邊，哪兒也不去，就天天想着王爺！」
上頭沒有再傳來任何聲音，只覺有人撫過她的頭髮，除了溫柔還是溫柔。
廉墨塵看着懷中一顆乖巧的腦袋，臉上止不住的笑意。可他也知道穆芊凝的擔憂不無道理，但讓他娶了阿珂公主來阻止危難發生，他做不到。
可能他真的是一個有史以來最為自私的君王，什麼顧全大局，什麼皇權富貴，甚至是那一張至高無上的龍椅，在他心中，都沒有懷中之人重要。
讓他舍了溫暖的她，坐上那一張冷冰冰的龍椅，面對爾虞我詐的滿朝文武，他怎會捨得！
江山，或許對他來說，真的沒有她重要。
微風拂過，揚起二人鬢角髮絲，風似乎失了凜冬的冷意，在陽光下漸漸泛起暖意，吹暖了二人的心。
「凝兒，本王此生……定不負你！」廉墨塵在心底默許。
穆芊凝的懷抱更緊實了些，她真的害怕失去，於是也在心底默許，「廉墨塵，這一生，我定然不會讓你有事，我一定會……好好護着你！」
兩人互相許下彼此都不知道的無聲諾言，卻又是在冥冥之中彼此都能感受的到的諾言。對於他們來說，能這樣在一起擁抱的日子彷彿漸漸少了下去，正因如此，他們都不願放開彼此，覺得放手便要失去。
還是這樣抱着好，就這樣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