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頭三尺有神明
桓總挑的這場戲,恰好是「獵手」的主場,講的是獵手為了寡婦和上頭組織決裂,和組織首領硬剛,主要為了體現出「獵手」為愛痴狂,是一個從忍辱負重到站起來反抗命運的過程。需要演員全程投入張力,能收能放。
組織頭目的代號是「二爺」,開場就是一個長鏡頭緩緩從幽深的地下走道里探進去,透過散發出黃色燈光的門縫,視野中出現了「獵手」屈辱跪地的背影。
桓總一眼記住了台詞,先聲奪人:「現在還不後悔?」
二爺的人設是個五十歲的中年冷酷Beta,前半生手上沾滿鮮血,卻邂逅了所愛,又在黑幫鬥爭中痛失愛人,從而一意孤行叛出黑道,成立獵手組織,獵殺黑幫頭目們,立志不讓悲劇重演,還社會一個安寧。
這樣的人物身上具有強烈的矛盾和兩面性,他的立意應該是正義的,但手段又殘忍不仁,不留情面。
桓二爺面色平淡,仔細看去,甚至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但和他對視的人都知道那雙眼睛里正在醞釀的殺意。
「後悔?」徐若哼了聲,「為什麼要後悔?」
這裡的「獵手」本該是含著血磨著牙,下定決心要脫出組織的掙扎和痛苦,但徐若現下腦子裡開了花,一雙星星眼直往俊帥年輕的桓二爺臉上瞟,想趁這個機會來個眉目傳情,撬走桓金主。
徐若在腦中默默命令:系統,開啟【魅惑】功能。
他抬了頭,目光深深望到桓二爺身上,膝蓋小小動了下,往前跪了跪,似乎是在求憐,突然彎下腰,呵得慘慘笑了,盯著大理石地板喃喃:「我不後悔,為了他,從不曾退縮。」
徐若無形中散發出的悲慘氣質讓在場的人都內心一緊,禁不住想要去抱住他安慰一番。
這就是系統的絕妙影響力。
桓二爺彷彿也受了影響,聲音都沒那麼硬了,「你過來,到我身邊來。」
徐若低著頭站起來,小步挪到二爺身前去,正準備好了表情給直男桓二爺來個「憐愛必殺」,剛一昂下巴,伴隨著「啪——!」一聲清脆的爆響,徐若被一股強力打得眼前昏黑,站都站不穩,朝旁砰咚栽下去。
這一巴掌用力之狠,聽得圍觀群眾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臉,顫了顫小心肝。
徐若趴在地上,天旋地轉暈得想吐,過了好一會緩過勁,才反應過來桓總給他了一耳光。
桓總甩甩手,對導演那邊說:「抱歉啊導演,我第一次演,容易入戲,也沒掌控好度,咱們再來一次唄?」
導演:「……那個,小徐,你還成嗎?」
徐若一骨碌爬起來,眼中帶淚,還得裝出堅強的樣子賣笑臉:「行,為了拍戲奉獻,這點不算什麼。」
第二輪開始,桓總摩拳擦掌,勁頭十足。
「現在還不後悔嗎?」
「我不后——」
桓總胳膊上的肌肉隆起,閃電般出擊,那本該是一記重拳,卻中途巧妙化拳為掌,看起來威力小了很多,但打在徐若臉頰上,他感覺下頜骨頭好像碎掉了。
一連來了五六次,回回桓總都面帶歉意,「真誠」要求再來一次。
到了這份上,眾人要是還看不出桓總意圖給情人報復,那就是純瞎。
徐若被男人的鐵砂掌輪番抽扇懵了,兩邊臉腫得油亮油亮的,疼麻得嘴都張不開。他想起來什麼,朝導演洪客那邊含淚控訴:「導演!戲裡面沒有打巴掌這段!」
導演面露難色。
桓總慷慨解圍:「編劇,拿筆加上。」
編劇灰溜溜跑到場邊掏出筆現場寫上:首領組織二爺氣到扇巴掌。
桓修白轉回頭,露出正直的微笑:「徐先生真是業界標杆,太敬業了,我們再練會?」
徐若含著滔天恨意,沒有回答,反而一雙眼睛直盯著席影帝。席漠興緻缺缺,走到監控機前,作出思索狀:「導演,我覺得這裡你可以多給徐若加兩句台詞,讓他的角色更豐富立體。」
徐若一聽,有點不敢置信。居然要給他加台詞?席漠有這麼好心?
洪導演冒出個問號:「什麼台詞?」
席影帝抱臂望向場內,語調還是淡淡的,「就加,『打得好,再來,有種打死我。』」
導演摸了摸下巴,居然真的琢磨了起來,並得出結論:「很好!我也覺得這裡應該喊反話,突出人物的糾結和衝突!就這麼定了。小徐,你聽到沒?咱們加兩句台詞哈。」
徐若氣得渾身發抖,被欺負到這份上,場里人居然沒一個出來替他說話,他一句話不說,憤憤往外走,卻被助理攬住了。
「徐哥,您別衝動啊!咱們今天才換的角,要是緊趕著得罪了人,不是辜負了林少那邊嗎?」
「你沒看到——」徐若腫著臉,面目扭曲指著那邊。
助理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您就再忍忍吧。」
徐若塌了肩膀,目光灰敗下去,「算了。忍。」
這筆賬也要加倍算在席漠頭上!等他順利登上一線,就找人做了席漠,把視頻傳到網路上,徹底毀了這個白蓮花。
徐若重回場內,接下來的半個小時里,一邊挨揍,一邊還得捂著臉嘶聲承認:「打得好,打得好,再來,有種打死我!」
桓總看了眼時間,快到吃午飯的點了,考慮到席影帝的飲食規律,果斷停了手。還當著眾人的面拿下面人送來的消毒液洗洗手,擦乾淨了,對扶著牆腫成了醬肝色豬頭的徐若大方誇獎:「感謝徐先生配合,今天讓我過足了戲癮,實現了夢想。」
「……不謝。有空桓總可以找我私下磋磨。」
桓總為難了,「不好意思,這不行。我平日太忙了。」
轉了頭,桓總來到場邊和席影帝說話,兩人聲音也沒刻意放低,一群人聽得明明白白,那日理萬機的桓金主說:「我最近都好閑,要不以後每天來片場陪你,免得蒼蠅蚊子騷擾你。」
「既然是昆蟲,也不必太過追究。」席影帝臉上泛起融融光澤。
桓修白和他耳語:「怎麼樣,解氣了沒?」
席莫回小聲笑道:「應該問你解恨嗎,專門喊你來留給你的。」
桓修白:「解恨倒還成。敢動我的人,沒把他丟空間裂縫算仁至義盡。」
徐若吃了大虧,灰溜溜趁著中午休息去了醫院。洪導演還算仁慈,特意給他批了半天假。但他鼻子里的假體被揍歪了,還得預約醫生調整,一時半會是沒法出場了。
想到這裡,他恨不得把席漠抽筋吸髓,扒皮割肉,丟出去喂狗。
他下了保姆車,戴著口罩帽子,手指頭還在神經質地顫抖,上電梯之前卻被人攔住了。
「尚楓泊,你在這幹嘛?」徐若心情不好,口氣自然更不好。
尚楓泊形容慘淡,恍如遊魂,一雙充血的眼睛幾乎看不到眼仁,昔日的帥氣和活力似乎在一夜之間毀掉了,只剩一具被欺騙玷污的軀體,艱難地晃蕩著。
「……你騙了我。」
徐若避重就輕,揚起眉毛,「你要說借錢那事,的確是我騙了你。錢我都拿去整容微調了,也沒法還你。你要是想追究,我們就分手。」
尚楓泊被玩壞的嗓子嘶嘶發出難聽的風聲,好像垂死之人最後的呻鳴,「你怎麼是這樣的……你不愛我……」
徐若想著當斷則斷,拖下去沒好處,就和他攤了牌:「娛樂世界里哪有真愛?我們也不過是湊合在一起過。合適就睡,不合適就分開,這些道理你也應該清楚。」
他裝模作樣嘆了聲氣,」別再做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了。大家都是alpha,你也不吃虧。而且林少對你挺喜歡的,今早走之前還跟我說,明後天我們再玩一次三明治,你要是願意干,他就出錢捧你進『最佳歌手』,今年保底黑兩個獎盃給你,你看怎麼樣?」
「徐若……」
「怎麼?」
「我是相信你,才會答應。我現在,真的好想死……」
徐若有點煩,覺得他又開始借著抑鬱症的名頭老調重彈求他關心,就推開了尚楓泊,走進電梯按下樓層,給外面獃滯絕望的人留下一句:「要死你就去死啊,當A的還跟我撒什麼嬌。我先走了,過兩天林少喊你記得捧場。」
電梯門慢慢合上,尚楓泊面如死灰的臉消失在後面,鏡面的電梯門,反射出徐若缺乏人性的面容。
他對著鏡子整了整頭髮,再去看電梯樓層,發現按錯了,按成了席影帝居住的15層。
此時此刻,席影帝正在和金主桓鬧矛盾,□□味十足,隨時會擦槍走火,嚴重還會搞出「人命」。
席影帝坐在落地窗前,雙腿交疊,面若冰霜。
桓金主手背青筋突起,握著酒杯的手越來越緊,甚至玻璃杯傳來了咯吱咯吱的崩裂聲都毫無所覺,全部注意力放在這個alpha身上。
「你到底想怎樣?」
席莫回反問:「我想怎樣,你心裡不明白嗎?」
桓修白扭曲了面孔,「我們都結婚了,你為什麼總是這樣?席莫回,你是不是以為我會一直忍你?」
席莫回望著他,不說話,也不給予反應,態度冷淡到讓人心寒。
桓修白一拳把桌上的套套盒錘扁,磨牙鑿齒,緩步逼近,嘴角溢出冷笑:「你別以為拿了我的小鑰匙進【天淵】毀了我所有驗孕棒存貨,還拿套威脅我,我就會就!范!」
席莫回有些不耐煩,鞋尖點了點地板。
桓修白盯著他腳脖子,移不開眼,嘴上還是很兇悍:「我告訴你,席莫回!你還真以為對了,我就是會一直忍你!不就是套,有種你就弄,今個我要是不把你那小破塑料磨爛我就不姓桓!」
席莫回表情綳不住了,「你本來就不姓桓。」
桓修白打蛇隨棍上,立馬順著台階下:「那肯定的,我是席太太了。」
席太太看席先生鬆動了,就走到窗前試探性接觸,「所以現在願意被我標記了嗎?」
「等一會,睡前吧。」
「那作為你跟我生氣的補償,本席太太可不可以申請點……」
席莫迴轉過來,揚起笑容正準備用一盆冷水潑醒這個因備孕而過度焦慮不聽他話的omega,突然間,外面的窗口擦過什麼龐大的重物,兩個人同時轉頭向窗外看。
「剛剛是什麼?」
桓修白一把拉開窗戶,席莫回也挨了過來,和他一起在暖融融的春風中探頭向下張望。
「是個人,摔下去了,」桓修白可以透過建築物感知到地面的活動狀態,便平靜宣布,「他死了。」
夜風撩起了席莫回的長發。
躺在地面上的尚楓泊並不知道——
舉頭三尺,有神明。
※※※※※※※※※※※※※※※※※※※※
哈哈哈哈小美麗真的狠,採取了強制手段,還好桓桓白脾氣好,面對「威脅」還是哄啦哄啦。
小男友死了,我居然覺得他死了還是一種解脫。美美桓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會把壞人繩之以法!
————————
感謝在2020-02-2009:31:23~2020-02-2103:03: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淺水炸彈的小天使:甜酒果奶醬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說愛折花2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撿呀撿呀撿菊花20瓶;兔耳影、甜酒果奶醬10瓶;245843765瓶;31604901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