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登樓船

第三百零二章 登樓船

東風吹過,嫩綠的樹葉被吹得瑟瑟聲響,亂落如雨。

懸挂錦繡帷幔的馬車從池岸花叢中駛向城池,滿路芳香。

街道上悠揚的笙簫聲四處回蕩,儼然有痴男玉女耐不住寂寞依靠在樓台吹奏。

玉壺般的明月漸漸西斜,趕完廟會的人群笑語喧嘩返途歸家。

一位美麗少女依靠在自家窗頭看著明月,似乎在遐想,似乎在追憶。

一聲輕咳傳來,少女看向來人臉頰分外緋紅。

「若蘭,所想何事?」中年男子問道。

蘇慧收起心思輕聲回道:

「我在想今日之事。」

蘇父輕笑一聲調侃道:

「是人?是物?」

蘇慧聞言臉色羞紅,看向別處。

「今日見到的三名郎君竟皆為官員,令人感嘆啊!若蘭覺得哪位郎君印象深刻?」

蘇慧依然紅著臉低聲喃喃:

「今日初見……初見竇姓郎君,只見寶劍放於岸邊,手持弓箭射向飛鳥又附身射魚,真乃英姿煥發之兒郎。路遇官兵抓人前去營救,尤可為勇也!只是……」

「是何?」

「只是那名馮郎君頗為神秘,為何小小年紀竟比父親官職還高!」

「呵呵,竇濤官職也比為父高。」

「不,不同矣。竇郎君乃左將軍竇沖之孫,而馮郎君卻無顯赫家族。」

「是啊,怪哉,怪哉!」蘇道質頻頻點頭。

「在他身後有兩名威武壯漢,不像普通衙役,倒似……」

「看似將領!」蘇道質補充道。

「父親所言甚是,兩名將領模樣之人竟為隨從,那馮郎君……」

「哈哈,像個大將軍。若蘭,我觀此人頗有大將之風範,可是為何又做了太守?」

「怪人。」蘇慧輕咬手指低聲喃喃。

……

四月的長安天氣濕潤而涼爽,天空下起瀝瀝小雨,不過僅僅片刻便停止了。

百姓正興高采烈地迎接春雨,轉眼間又開始憂愁。

本以為久旱逢甘露,奈何天公不作美。

最近幾年雨水稀少,馮雁擔心田地種植的土豆枯死,於是帶領眾兄弟挑水灌溉。刨開泥土看著即將長成的土豆不禁欣喜萬分。目測了一下百畝田地,馮雁計劃此次長成后再次種下去,待百畝土豆長成,將能遍佈於幾百畝田地間。

與爺爺、石柱幾人嘀嘀咕咕了一番,爺爺抄起錢袋便去購買土地去了。

與此同時,馮雁命人將儲存的棉花籽取出也開始大面積種植。因渭水北岸的土地用作土豆耕種,只得在牧場附近選擇光照充足的田地栽種。

忙碌了兩日馮雁又返回郡府派人到各縣衙督促澆灌及種植棉花。有些農夫還是擔心棉花長成后無用,馮雁不得不四處遊走勸說,並拍著胸脯保證悉數收購,而且比麥子的收購價更高。有了太守的擔保,農人不再猶豫開始在自己的土地上種下棉花。

忙完農事,馮雁豪情萬丈,服裝帝國指日可待。

進入長安城店鋪,看了看稀稀落落擺放於貨架的商品馮雁不禁頭疼,也不知王二五等人何時載貨歸來。

在長安城的「豪宅」內住了一宿,次日一早只見院落上空陰雲密布,雨水紛紛,比前些日子的瀝瀝小雨大了不少,聽院中僕從閑聊才知竟是寒食節到來了。馮雁捲起袖子正想帶人郊遊一番,只見老管家快步走來稟報:

「家主,宮裡來人了。」

「宮裡來人?何事?」馮雁皺眉問道。

「聽聞是陛下召喚,正在前院等候家主呢?」

聞言,馮雁只得跟隨管家走到前院。

見到來人馮雁好笑不已,竟是那個周林,自從第一次見到此人,彷彿每次與皇宮打交道的人都是此人。

「原來是周中官,別來無恙?」馮雁拱手笑道。

「拜見馮太守,陛下有旨:今日乃禁煙節,眾官員需進宮與陛下一同祭拜先賢。」

「又要祭拜?」馮雁暗自嘀咕一聲只得隨同周林前往。

周林四十歲左右,身形消瘦、皮膚白皙,看著像是鮮卑人,馮雁騎馬跟在其後不由好奇問道:

「周中官,你是何方人士?」

周林回頭看了看馮雁的坐騎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笑問:「馮太守的坐騎乃汗血寶馬,我朝從天王陛下至百官無一人有此良駒,沒想到馮太守倒是敢為先啊。」

馮雁微微一愣疑問道:

「難道官員不能騎行此等良駒?」

「宮中並無此規矩,只是扎眼得很。」

「周中官不妨直言?」馮雁感覺話中有話,於是謙虛問道。

周林微微一笑說道:

「建元十四年我朝涼州刺史梁熙曾派遣使者進入西域,宣揚我朝之威勢道德。冬十月,大宛國懼我國威於是進獻汗血寶馬,不過天王陛下有言:我曾經羨慕漢文帝的為人,使用千里馬作何!」於是天王陛下命令群臣作《止馬之詩》,送還汗血馬。自此,朝中無人敢乘此寶馬。」

「嗯,聽說過。」馮雁點頭稱是。

周林似有深意地看了馮雁一眼風輕雲淡般說道:

「馮太守倒也不必在意,你甚得陛下寵愛,定不會怪罪與你。至於閑雜人等么……」

「閑雜人等?還請周內監明言。」

周林思慮片刻直言道:

「你要提防苻氏宗親,還有那個太子洗馬慕容寶,這些人多次提及馮太守擁有良駒一事,言語中頗有挑撥之意。」

「原來如此,多謝周內監。」馮雁聽了周林的話語不由暗自惱怒,自己不惹他人,他人卻中傷自己,尤其那個慕容寶,記得在慕容府飲宴時態度頗為和善,沒想到竟在背後使絆子。

「難道還記恨店鋪的事情?」馮雁悠悠想著,感嘆人心確實隔著肚皮,太難揣測。

正思索間,只聽周林繼續說道:

「馮太守與我的一位故人頗為相似,嗯……確實像!」

「是何人?」馮雁好奇道。

「一位故人,嘿嘿……」周林笑呵呵說著並未明言。

不多時,二人已進入皇宮,到了宮中前殿,此處已有眾官員彙集於此。

前殿為朝廷典禮之所,左為斜坡,可供乘車行駛;右為台階,可供人行走。基石之上聳立著高大木樁,紫紅色的地面,金光閃閃的壁帶,間以珍奇的玉石。陰雨紛飛的時節常伴有霧氣,宮殿佇立其間,看上去雲霧繚繞若隱若現宛若天上宮闕。

少頃,天王苻堅在眾侍衛及宮女的陪伴下進入宮殿,眾官員拜見後跟隨天王去往南郊太社祭拜。

也不知磕了多少頭儀式才結束,接著一聲宣和聲傳來,眾官員跟著天王苻堅往城外走去,馮雁悄悄問向一名官員才知是去往郊外的上林苑昆明池。

「去昆明池作何?」馮雁疑問。

「一做泛舟,二做飲食。」

馮雁一聽此話心中大樂,沒想到遊玩才是重點。看了看搭話的官員馮雁施禮問道:

「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秦州刺史楊壁。」

「楊壁?」馮雁暗自嘀咕一聲,沒想到又遇見一位駙馬。

楊璧原先是氐人豪族特進(位同三公)樊世的女婿,因得罪了大牛人王猛被苻堅斬首,楊璧的妻子正是苻堅的女兒順陽公主。馮雁記得另一名領軍將軍楊定也是駙馬爺,曾在鄧羌的靈堂處見過。

「你就是馮無始?」楊壁斜著眼睛問道。

「正是在下,楊大人認得下官?」

「哼!你派人到我州郡採摘白疊子作何用場?」

這句問話讓馮雁想起去年曾派人到秦州採摘棉花,是託了陽平公苻融的關係才得以成事。沒想到今日遇見秦州的這位最高長官,語氣似有不滿。當初跨境採摘,自己這個太守並未前去拜見刺史大人,怎麼說也有些失禮,馮雁堆起笑臉急忙作揖道:

「承蒙楊刺史關照,若有失禮之處請刺史大人多多見諒。」

楊壁的臉色依然冷淡,繼續質問道:

「陽平公發了話我等自然尊崇,不過聽聞你用白疊子做了冬衣四處送人,為何我這個刺史卻沒收到?」

「好說,明日便給刺史大人送去。」馮雁拍著胸脯說完同時犯著迷糊,不知道楊壁是如何得知的?棉衣只送了寥寥數人,大部分都給自己弟兄了。

「沒有不透風的牆啊!」馮雁感嘆。

楊壁微微點頭繼續問道:

「送幾件?」

「大人需要幾件?」

「先拿二十件吧,不夠再找你。」

「二十件?」馮雁只感膩歪,沒想到這位駙馬爺倒是一點也不客氣。

想了想以後還得採摘,馮雁只好客氣道:

「二十件沒有,先給大人兩件,其餘用好酒頂替。」

「嘿嘿,何種好酒能抵十八件棉衣?」楊壁好笑道。

「當然是晉隆商鋪的那種酒。」

「哦?你能購得晉隆商鋪的酒?前幾日派人去購買早已售賣一空。現如今在長安城,有錢也未必能買到啊。」楊壁頗有興緻地問道。

「呵呵,下官與商鋪東家有些交情。」

「對,聽說你以前在那個商鋪做過夥計。」

「沒錯,呵呵。」

「好,用五壇酒抵用十八件棉衣。」

「五壇?」馮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壇酒足以抵十八件棉衣,沒想到這位刺史大人獅子大開口,竟索要五壇?

看了看馮雁的神色,楊壁訕訕笑道:

「五壇確實多了點,那就三壇……兩壇也行。」

「一壇!」馮雁沒好氣道。

「哦?果真能弄到一壇?」楊壁暗自一喜再次問道。一壇酒價值五六千錢,如今因為缺貨,價格已炒到七千錢,一壇酒換十八件衣服實在划算得很。

馮雁也看到了楊壁的神色,心想自己恐怕著了道了。

「儘力而為。」馮雁打馬虎道。

「嗯?」楊壁皺起眉頭冷哼一聲。

為了將來採摘棉花,馮雁只好允諾:「明日送到府上。」

聞言,楊壁開懷大笑:

「好!一言為定!」

馮雁拱了拱手無心與此人交談,一踢馬肚趕向前方。

約半個時辰,一行人到達了昆明池畔。

放眼望去,只見池水寬闊無比一眼望不到頭,與其說池,不如稱之為湖。岸邊停有數只大船,其中一隻看上去非常巨大。湖水碧波蕩漾掀起朵朵漣漪,周圍竹林環繞鬱鬱蔥蔥,池中有一座島嶼,上有亭台樓榭頗為壯觀。

「不愧為皇家園林,果然氣派!」馮雁讚嘆不已。

隨眾人走向大船,人群不時有人驚嘆出聲,因為距離越近越能感覺到船隻的巨大!

「世上恐怕只有我大秦國有此巨船!」一名官員自豪道。

「太……太大了!竟有如此巨大的船隻!」御史中丞李柔在人群中驚呼出聲。

「此船乃萬人船也!」陽平公苻融也在驚嘆。

「天吶,世上竟有如此巨船!」連苻堅身邊的清河公主也驚嘆不已。

……

今日雖是祭典先賢介子推的日子,不過百官遊興十足,抬頭觀看著巨船大呼小叫。

馮雁同樣驚訝於船隻的巨大,記得那艘沉沒於大西洋底的泰坦尼克號巨輪載客也就五千人,但眼前這艘高約十餘丈的大船竟是萬人船,相當於兩個泰坦尼克號的載客量。

「太他么神奇了!」馮雁心想,誰要說古人智慧低,自己一定會跳出來指著鼻子罵。

登上巨船,幾乎每個人都心懷激蕩,東瞅瞅西看看興緻濃厚。

不過,在看到桌上的食物后,眾人又變得索然無味,因為今日禁熱食只有瓜果而無熱飯。一上午不是祭拜便是趕路,眾人早已飢腸轆轆。

湊到呂光身邊,馮雁悄聲問道:

「兄長,餓了一天只吃冷食?有無熱菜?」

「你這渾小子,今日乃寒食節,豈能吃熱食?」呂光斥責道。

「兄長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就當一天和尚好了。」馮雁哀嘆。

呂光好笑一聲將馮雁拉到無人處低語:

「今日晚間去我府上給你烤只羊。」

聞言,馮雁兩眼冒光,舔了一下嘴唇浪笑道:

「我對兄長之敬仰猶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呂光狡黠一笑說道:

「少貧嘴!弄兩壇好酒來,近日連酒水也買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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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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