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地還是要人？
「壯壯娘，你就說說想怎麼著？」
田老三穿著滿是補丁的破棉襖，揣著兩隻袖子佝僂著腰，推了推李秋菊。
夫妻多年，李秋菊那點兒花花腸子，他比誰都清楚。
也不是沒反抗，可李秋菊是個狠人，打起架來抄菜刀、抄鐵杴。
「有口吃的就住這裡，橫豎我養了八年，也有感情了。」李秋菊說道。
村長就更明白了，李秋菊是看上了那口吃的。
東西送到她手裡，還有福寶什麼事？
看了眼田橙橙，直接拍板。
「有感情把人趕出門？這事定了，讓福寶去老太太那裡。」
「不行！」李秋菊一口拒絕。
村長眼睛一瞪，「你以為全村都是你男人那種管不住婆娘的窩囊廢？這事我今日做定主了，讓福寶跟著老太太。大傢伙再一人幫一把，總不能餓死。」
八十年代民風淳樸，大家同情福寶，這會兒都表示贊同。
再困難，一人牙縫裡省一點兒，一個村的人還能餓死個孩子？
李秋菊往地上一躺，就要繼續撒潑。
田橙橙一邊回憶書里的情節，一邊想對策，「房爺爺，福寶有一畝地，我可以自己種地，餓不死。」
李秋菊當初領養福寶的時候，村裡照顧她，多給了她家一畝地。
聽到福寶的話，她也顧不得哭了，扯著嗓門吼道：「什麼地？你個白眼狼說什麼呢？」
誰敢動她的地，她就跟誰拚命！
村長卻不怕這潑婦，「福寶確實有一畝地，這些年娃在你家當牛做馬，一年也吃不了一畝地的糧食，我讓會計算算，你把多餘的糧食都拿出來。」
李秋菊一聽就不幹了，那不是要她的命！
「養個孩子不比養條狗，吃喝拉撒花銷多著，一畝地的糧食哪裡夠？還是我虧了。」
村長不鬆口，讓她把地跟糧食交出來。
李秋菊也堅決不讓步。
田橙橙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還有點怕李秋菊。
「房爺爺，我不要地了，只要讓我去照顧奶奶就行。」
要地只是個由頭，跟地比起來，李秋菊怎麼選就顯而易見了。
村長明白了田橙橙的意思，看向李秋菊。
「既然福寶這傻孩子不要地，那就便宜你家了。不過從現在開始，福寶跟你家再沒關係。」
李秋菊雖然不甘心，可想到一畝地，還是一級地，只能認了。
她恨恨地看著田橙橙。
這個白眼狼！
反正一個村，以後有事情喊她做，她要敢不做，打斷她的腿！
田橙橙看到她的眼神兒，就知道她的想法，輕輕拽了拽村長的衣角。
「房爺爺，我的戶口在哪裡？以後我跟他們家沒關係了，那就把戶口帶走，不然還得給我交集資交公糧。」
這年代村裡修路集資或交公糧，都按人頭算。
數軸李秋菊後面搜刮福寶時，總是一口一個給你拿了多少集資，交了多少公糧之類的當借口。
村長看田橙橙的眼神兒變了變。
這孩子聰明！
「李秋菊，你說呢？」
「轉走轉走，這種白眼狼我們不要。」
李秋菊一聽拿集資交公糧，立即同意把戶口弄走。
村長為了避免以後麻煩，當即讓會計立了字據，把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
讓田老三夫婦和村裡幾個證人都按下手印。
完事後，村長領著田橙橙去了田家老宅。
山腳下兩間快塌了的小土屋，搭了個做飯的草棚子，籬笆圍起來的院子，就是田家老宅。
村裡為了建水庫集體搬遷過一次，但田家老宅的位置比較特殊，所以沒搬遷。
這樣一來，老宅不但遠離村子，還格外破舊。
「小遠？」村長在院子里喊。
「四叔，您怎麼來了？」田恆遠出來，看到田橙橙時愣了下，招呼他們進屋，「福寶也來了，快進屋。」
田恆遠十七八歲，留著小平頭，黝黑的臉頰，一米八左右的身高跟竹竿似得，一雙眼睛很有精神，笑容里透著樸實與善良。
善良的他，後來也被李秋菊坑的很慘。
「小叔。」田橙橙喊了一句，跟著進了屋。
屋裡光線很暗，牆壁黑黝黝的。
田橙橙差點被一塊凸起的小石頭絆倒。
「小心！」田恆遠急忙扶住她，見她搖搖晃晃的，索性抱起來。
入手的分量很輕，他不由皺起眉頭。
裡屋有木格窗子，比外間亮堂些。
田老太太躺在黑不溜秋的褥子上，灰色被子補了幾塊補丁。
她半靠著炕頭，臉色灰敗，臉頰瘦得凹下去，眼睛則凸起來，眼瞧著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樣子。
「村長，來了。」老太太攏了攏頭髮，視線落在田橙橙身上，輕輕嘆了口氣。
兒媳婦什麼人她清楚，這孩子八成是被趕出來了。
「老嫂子。」村長叫了句人，把田橙橙的事情說了，「老嫂子放心，福寶吃飯的問題大家幫著解決，好歹讓她有個棲身的窩。」
不等田老太太開口，田恆遠說了：「叔，福寶是我撿回來的，當初他們搶著要，結果養成這樣，現在送回來也好，我就是自己不吃，也不能委屈了孩子。」
田恆遠早就看不慣孩子受苦，幾次去理論都被三嫂罵回來。
村長打量了屋子裡一圈，「那就這麼定了，福寶雖然年紀小但她能幹活，等安頓下來，小遠就回去上學。小遠是咱們村的驕傲，不能耽擱了。」
「叔，上學以後再說，我先照顧家裡。」田恆遠看了眼一老一小，下定決心。
雖然考大學不容易，可眼下這情況，他走不了。
「小叔，你去上學吧，我可以照顧奶奶。」田橙橙乖巧地說道。
田恆遠輕輕揉了揉她額頭上的包。
「小叔可以自學。很疼吧？一會兒煮個雞蛋給你敷一敷就好了。」
田橙橙點點頭，露出一口小白牙，大眼睛彎彎的。
村長沒再多說，起身往外走，「學該上還是得上，其他的困難，村裡一起想辦法。」
窮山溝好不容易出來個金鳳凰，不捨得埋沒了。
還得想辦法讓他去上學。
田恆遠送走村長，給田橙橙倒了杯熱水，拿了個窩窩頭，又去燒水給她洗澡。
田橙橙咬著石頭一樣硬的窩窩頭，喝一口水衝下去，都磨得嗓子疼。
得儘快想辦法吃上白面才行，這種粗糧實在是無福消受。
吃飽喝足，田橙橙泡在熱乎乎的木桶里。
輕輕一搓，胳膊上出現了一條條的泥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