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元之境

第17章 天元之境

這位太常寺卿瞅著石忠定,神色惋惜:「若非如此,賢俊也不會輸給那匡玉弘。」

「就算某贏了匡少宮主,也不是程賢弟的對手。」石忠定沉靜回話,「石某依舊還是榜眼,倒是程賢弟,今日之事,竊以為至尊處置不公。」

「事已至此,就不必再提了。」傅雲柏笑了笑,摸出一個小小瓷瓶擲給程樟,「此葯極好,拿去搽傷,可不要留下什麼後患。不過,方才比劍之時,賢俊眼看獲勝,為何忽地賣出偌大一個破綻?」

「自然是有人暗中搗鬼。」程樟沉聲說道。

傅雲柏微微變色,向程樟深深點頭,一語不發地負手轉身而去。

張孟虎不解:「這位傅大人為何忽然就走了?」

「這事干係不小,太常卿知道了又能如何。」王仲遜撇嘴,「還不是只好遁走。」

茶水下毒之事,與這位太常寺卿沒有干係,程樟心中得出結論。眼見人群都已散去,他便說道:「咱們也回罷。」

在邸店中溫書的陳濟用、魏平真,聽了幾人講述今日之事後,半晌無言。

良久,程樟打破了沉寂:「某聽說,九品協尉,會遣往各處軍營,往後張師弟便是副營將了。二甲武進士,則分作三處,一是入營任武職,二是出任縣尉,名次優者,入金吾衛,任司戈禁衛。若是王賢弟被署了衛職,便可留在這京城矣。」

「某不要留京。」王仲遜搖頭,「如今某對這京城,十分不喜,只想早些離去。」

「早不了,回頭還會有狀元誇街,瓊林御宴。」魏平真說道,「然後才會分授官職。」

陳濟用忽然抬頭:「東嶽學宮暗地裏使了門路,以使匡玉弘能穩穩噹噹,得這個武狀元。下毒、暗算之事,皆是為此。那龔躍虎雖然狂傲,他那個做着羽林軍副統領的父親,倒是沒使甚麼下作手段。」

「若非此事偏巧成了程兄弟的機緣,一舉晉入攬雲之境,結局真是不堪設想。」陳濟用又沉吟道,「奈何至尊偏袒,仍是欽點匡玉弘做了狀元。這回,朝野必有物議紛紛。」

「下毒之事,自然是學宮買的門路。」程樟思忖搖頭,「不過,程某與匡玉弘比劍之時所受的暗算,非同小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本事。」

「不錯,施手段於無形,必是上品二境之高手。」石忠定也說道。

程樟篤定點頭,然後又搖頭:「騰龍境都不能有此修為,出手暗算的,只可能是一位天元宗師。所以我說,這不是學宮事先備下的手段。」

眾人都吃了一驚。

騰龍、天元,是為武道之上品二境,天下修鍊之人,能晉至騰龍境界,便已是萬眾敬服的第一流高手,想要再上一層,則極為艱難,非有大機緣大造化不可。

天元境界,移山填海,千軍辟易,堪稱半神之能。而武狀元者,限於年紀修為,再厲害也不過是觀海、攬雲之境,相比之下,實有天壤之別。

普天之下,天元宗師,只怕十個手指頭便能數得過來。如此身份之人,又怎麼會為了區區一個武狀元,而行此下作之事?

一旦事情泄露,必為天下人所不齒。那麼,究竟是何人,如此肆意妄為,全無顧忌?

燈火之下,眼見眾人都陷入思索,程樟便笑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暫不用去想。陳兄魏兄,明日便是文舉殿試,萬萬不可分心。」

「說的是,」陳濟用微微一笑,「不過程兄今日頃刻間連破三境,就算沒能得中狀元,也已是名動天下矣。」

「今日只要眼睛不瞎的,都明白程兄才是最出色的那一個。」王仲遜仍是不快,「如今瞧來,這朝廷,可不值得咱們披肝瀝膽。」

「何嘗不是,」魏平真也嘆息,「未入仕途,便見識了一番傾軋算計,這官場之險惡,實出魏某所料。」

「官場者,群英匯聚之處,一個個都是成了精的,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出。」程樟低笑一聲,「總之,今日之事,程某決計不會就這麼算了。」

他眼神凌厲:「咱們來日方長。」

「大師兄還是要小心謹慎,」張孟虎提醒道,「無論如何,今日竟有天元宗師出手,於咱們是敵非友,務必要謀算周全才好。」

程樟欲言又止,只輕輕點頭。

這幾位好友,都沒有真正見識過天元境界的通天徹地之能,也就不會明白所謂謀算,在天元面前其實用處不大,唯有憑藉自身實力,碾壓對手。

就像當年的武院劍聖、雲麓書院唐希正唐宗師一般。

畢竟,就算是天元大能,實力仍有高下之分。

他又自嘲地一笑,連勝七場,結果只得了個第三,我真是比了個寂寞。

不過這也並非全然是壞事,幾日比試下來,他才算是真正領悟了青冥劍經,真正明白了武道巔峰,究竟是怎樣一番景象。

於是他注視着那盞陶燈,低聲吟誦:「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陳濟用和石忠定兩個,頗能明白他的心境,俱都微微點頭,流露欣喜讚賞之意。

三月初一日,丁丑科的文舉殿試在紫微城宣政殿舉行。會試頭名的解珍山再奪第一,成為文榜狀元。陳濟用則得中探花,魏平真也考中了三甲的文進士。

魏平真頗為困惑不解:「那解珍山雖早有才名,性情卻是疏狂不羈。至尊能點他做文狀元,為何卻對程兄弟如此苛待?」

「魏兄,天意難問,不可揣測。」程樟連忙告誡他,「況且此事已過,千萬不要再去思量了,於你有害無益。」

之後便如魏平真所言,文武狀元披紅挂彩,上街誇官。又在皇宮紫微城之鹿宮院,舉行瓊林宴會,文武進士濟濟一堂,共享珍饈美味,內教坊獻樂獻舞,其樂融融。

程樟卻以比武受傷未愈為由,固辭未去,獨自前往陸水河南岸道德坊內的太微宮。

此為皇家道觀,香火頗盛,許多信眾來此發香拜祖。程樟繞行過人聲鼎沸的主殿,直至後院,四下打量。

一路所遇,幾位道士皆是神色淡漠,有的斜倚欄干,閉目養神,有的來回踱步,嘴裏念念有詞。

只不過這幾個,要麼未開神田意海,要麼也只是窺門境界,實在不足一提。

倒是還有一位,神色高冷地對徒弟說道:「言之無兮不可舍,言之有兮不可居。」

見徒弟一臉懵然,他又惱火說道:「怎麼就笨到這地步,為師收了你,實實要減壽二十年。」

程樟失笑,放棄了去見此處觀主的念頭,轉身離去。

太微宮南面的擇善坊,頗多富貴宅邸,這裏的酒樓,也是雕樑畫棟,氣派富麗。程樟獨自叫了兩樣精緻菜肴,慢慢吃着,默默思量。

直到旁邊閣子裏,傳來高聲喧嘩,打斷了他的思緒。

「那龔躍虎,就是個傻的。憑咱們這樣的出身,自有祖蔭,哪裏用得着應什麼武舉?還被兩個南蠻,揍得屁滾尿流,着實將咱們世家子弟的顏面,給折盡了。」

「說得何嘗不是!往後彼此相見,某隻做不認得他便了——倒是那兩個南蠻,過不幾日朝廷便會授官遣任。若是教他們就這麼離京了,某心中着實不痛快。」

「這個卻容易,咱們尋個由頭,挑些事端,將人拽至神都府衙便是。那裏儘是咱們喂熟了的人,就算他是新科進士,也要弄個顏面掃地。」

幾人連聲叫好,程樟聽在耳中,只是冷笑。

武舉比試,與你們有半毛錢關係。

他想了想放下茶盅,往隔間的方位,抬腳跺下。

閣子裏酒桌之上,被盤碗碟,齊齊跳起。那幾個武陵年少,無不失聲驚叫,酒水菜肴,濺得滿身都是,十分狼狽。

如今我也能殺人於無形了,程樟滿意地點點頭,起身下樓付賬。

待到陳濟用等人回到邸店,程樟便將今日之事說了,提醒大家,小心防備。

「這些個膏粱子弟,平日行事,惟奢惟傲,多有不法。」魏平真出離憤怒,「咱們並未招惹,他倒來尋咱們的晦氣,某就不信,這神都府衙,莫非不是天子腳下,他們還真能翻天不成!」

「無非是叫些潑皮無賴,故意前來生事,教咱們惹上官司。」王仲遜很明白這些市井手段,咬着牙道,「他來一個,我揍一個,他來一雙,我打一雙。」

死生看淡,不服就干。這位兄弟倒是暴烈的性子,程樟不禁笑了:「那倒不必,這幾日咱們不可獨自出去,務必結伴同行。但有糾紛,一定要沉住氣,萬不可意氣用事。」

「話雖不錯,只是未免有些憋屈。」一直皺眉的陳濟用說道。

程樟笑了笑:「那我與諸位,說一個究竟吃了幾碗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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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意平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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